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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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能力无关性别,安乐比所有人都要深刻地认识这句话, 她母亲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尽管她是女子之身, 依然能稳坐高堂之上,号令文武百官,被众人俯首朝拜。
所以一个世界如果是女子为尊, 先天得到好的资源, 那成才不说是轻而易举, 起码也是顺理成章的,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受到众人的敬服。
安乐公主凝眉, 又暗自担心,方尚书是一家之主,如果她对方娘子心生不满,那她日后该怎么办?
虽然方娘子的思想守旧,但安乐对她仍有几分好感。
对于后辈来说,德高望尊的长辈的看重非常重要,意味着她能得到怎样的培养和资源。
不过方娘子确实有点离谱,她怎么能实话实说呢?即便心中不认同,也应该伪装几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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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雁兰对这个离奇的世界很难产生归属感,她觉得这里的一切全是错误的。
尽管知道母亲失望,但她仍然固执己见。
方雁兰回到房中,遇到了前来探望她的表姐。
她有些兴奋,因为她前世与这个表姐很亲近,且表姐优秀,她将其视为榜样。
“阿姊,好久不见。”方雁兰高兴地说。
方颖涵秀眉微蹙,上下打量她,无奈地叹息道:“阿兰,你真是越发不长进了,姨母对你寄予厚望,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她失望,不好好研学,偏偏去那青楼。”
“你是继任者,方家的以后全部托付在你身上,怎能懈怠?”
方颖涵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满意至极,方雁兰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更衬托出她的出类拔萃,天资聪颖,姨母一定会更看重她。
她向来不服气,都是一个家族出身,方雁兰这个胸无大志,满脑子酒色的草包凭什么从姨母的肚子里出来,得到所有人的看重。
方家的继承人是时候该换了,就算她出身好又怎样,她照样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拥有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只是方雁兰与温家子的婚事竟然成了,之前破坏的计划没有成功。
不行,得再想想办法。
方雁兰要是有了强势的外家,会对她造成很大威胁。
她这劈头盖脸的一通话砸蒙了方雁兰。
方家的以后全部寄托在她身上?那应该是弟弟的责任才对,关她什么事?
即使到了这个世界,方雁兰依然逃不过惯性思维。
但青楼二字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一时顾不得思索。
方颖涵本以为这一通说教之后,方雁兰还会是以前那样死猪不怕开水烫,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亦或者生气地撵她出去。
这样正好,她可以顺理成章地去向姨母告状。
没想到她却突然之间红了眼眶,盈满了泪水,泫然欲泣,“对不起,阿姊,我是个不洁之人,不配活在这世上。”
说着,她转头朝院子里的树上撞去。
阻拦的、惊呼的仆人又是一团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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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这表姐原本想拿捏方娘子,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让她吃了个瘪。方娘子每次使出这一招都让人措手不及。”安乐公主乐不可支。
不对,不是表姐,应该是堂姐。安乐思索着。
她们两个的母亲是姐妹,两世中间因为男女地位颠倒,她们的关系有所变化。
怪不得她刚才看得有些迷糊,既然是姨表姊妹,为什么是同一个姓,原来如此。
她们两个前世不是一家人,只是亲戚关系,双方之间没有利益冲突。
甚至因为方娘子父亲的官位更高,表姊还要巴结着她们家,当然会对她很好。
如今到了这一世,她们同一个家族出身,却因为母亲不同,两人的地位也不同,两人之间就有了利益纷争,尤其是在方娘子原先并不成器的基础上,难免让方颖涵生出野望。
不知道她接下来又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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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父母紧忙赶到,就看到女儿的“病”又犯了,哭天喊地闹着要自杀。
方尚书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是很看重的。
知道她现在精神不正常,不会将一些青楼之类的词汇说出口,以免刺激她的情绪。
没想到刚正常了两天,被方颖涵给打破了。
她对这个侄女一向很欣赏,赞她勤奋上进,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在外面常将她挂在嘴边,比亲女儿还要看重。
没想到现在竟然给她闹了这一出。
她不知道自己堂妹是个人来疯吗?就不能体谅她一点?
方尚书难得对侄女生出了一点意见。
终于将方雁兰安抚好了。
方家母父身心俱疲。
方颖涵没料到堂妹会闹这一出,也感受到了姨母和姨夫对自己的不满,讪讪低头,降低存在感。
她心里难受又酸涩,就算平日里姨母如何看重她,也比不过方雁兰。
如果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的话,他们可还会这般对待她?
可恶!这个方雁兰一定是故意的,没想到她心机如此深沉,往日那副天真的样子果然是装模作样,降低她的戒心,趁此机会给她来致命一击。
等着吧,她一定要让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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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公主松了口气,幸好方家父母并不糊涂,没有因为外人怪罪自己的女儿。
不患寡而患不均。
同一个家族出身,关系又非常亲近,眼看着堂妹比她好,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眼红嫉妒,但若是因此走上弯路,那就不可救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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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雁兰惊魂未定,每天夜里暗自垂泪,感慨自己命途多舛。
老天爷为何不让她痛痛快快地去了,反让她受到这种折磨,日日夜夜,心中难安。
她闭目,两行清泪自眼角划过。
在得知过几日要去参加温家老君的寿宴时,方雁兰更是忐忑了好几天。
经常问婢女,“我能不去吗?”
“小娘子,您问了好几回了,家主下了死命令,您是一定要去的。”婢子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希望,又带着几分调侃地说,“那是您未来郎子的祖父,怎能不去?”
方雁兰痛苦合眼,无法直视这个世界。
她简直不敢想象,她的丈夫会是什么样。
从前的他才华过人,学富五车,端方自持。如今的他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
贤良淑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光是一想,方雁兰就痛苦得想要撞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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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方娘子也是个妙人啊!”安乐今天不知第几次笑出来了。
她一想,两个性子差不多的人成了夫妻,那滑稽的场面,真是太令人捧腹了。
这温家郎君会是什么样的性子?她还挺期待。
“哈哈方娘子是不是还得去见她的岳父岳母?笑死了,那是她从前的翁婆呢,不知道她会怎么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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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温家寿宴的那一天,方家准备好整装待发。
因温家老君是他们的长辈,又即将结为姻亲,所以他们一家人都去了,以表郑重。
心中忐忑的方雁兰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温家人显然对她很有意见。
世家重体面,不会当面甩脸子给人看,但那种笑里藏刀,话里有话,方雁兰感觉出来了,这让她如芒在背。
在她前世里没有这一出,寿宴上温家老夫人,对她别提多和蔼可亲了,言语热络,生怕冷待了她,她后来的阿家——温夫人也是一样。
嫁到温家后,她才发现她们不像印象中那样好相处,虽不会故意苛待人,但也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对她这个新妇要求也颇为严格。
而他的夫君正好与她相反,成亲前受她娘家的刁难多,成亲后大家反对他和和气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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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天下父母心,嫁女儿娶媳妇的心态不一样,态度自然会不同。”安乐摇头叹息。
她是无所谓的,不管日后成不成亲,亦或者成为女冠,她都会住在自己的公主府,时不时能进宫看看阿娘。
但她也知道对于民间、甚至世家女子来说,成亲不亚于第二次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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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女宾的地方在前院,男宾在后院。
方雁兰心烦意乱,于是出去到花园里转转。
她离开的时候,方颖涵暗地里给某个婢子使了个眼色,那婢子悄悄退出去离开了。
温家也是大族人家,府邸颇大,修缮宅子也花费了很大的心思,各种珍贵的奇花异草,错落有致散布在花园中。
这是前院的景致,她前世并不常来。
走过小径,一片波光粼粼,清澈如明镜的湖水显露在眼前。
一个身着浅碧色衣裳的小厮,从小径对面匆匆走来,眼看就要撞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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