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有点遗憾,但仍然不肯死心,“此言差矣,田尚书资历高阅历深,你的意见圣人也会听的,不知可否在圣前帮定北军美言几句?”
田尚书自然不肯,推托拒绝。
纵然王将军使出浑身解数,努力地拍田尚书的马屁,但他言语匮乏,而不像文人有许多词藻,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什么威风堂堂,英雄盖世。
听得田尚书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面上嫌弃,其实嘴角翘得老高,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终于等他听够,王将军也说得口干舌燥,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王将军费尽口舌,写汇报的公文,以及昭告军队的军令时,都没这么费劲过,暗骂这糟老头子真不爽快。
好歹有了希望,他高兴了几分,转念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听说还有那个什么混凝土,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
混凝土关系到城防,王将军也是关心的,听说混凝土能让城墙更牢固,不容易倒塌耗损,敌人想要攻破也极为艰难。
“是工部在弄,已经制作出来了,试了之后效果很不错,之后要大批量生产。”田尚书谈到正事,也正经了起来。
王将军得到肯定的答案,终于放下心,好歹有了点盼头,希望能早日派上用场。
却又有些纳罕地想,不知道月明那丫头哪里来的这些方子。
不过看在这些好东西的份上,王将军决定放下往日对她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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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乘月精神紧绷了好一段时间,大门不敢出,总是疑神疑鬼的,长时间下去人很累。
再加上确实没什么动静,而裴将军的来信中也说最近宁远候很安分,她才终于放松了警惕。
又过了些时日,也敢大着胆子和扈十三一起出门了。
马上快到端午节,她们要去采买一些东西,做好过节的准备。
许乘月喜欢吃甜口的粽子,其中又最喜欢豆沙粽,和蜂蜜糖粽子,准备多包一些,过过嘴瘾。
糯米做的东西不好消化,往日里她是不敢多吃的。
节日虽然还没到,长安的街坊中已经有了些许欢庆的气氛。
她们去的地方还是西市,这里东西种类多,生活的各种物品齐全,价格也还好,算是物美价廉。
有许多老农挑着担子,里面装着鲜绿的粽叶、艾蒿来卖。
卖杂物的店铺中,摆放着各种关于端午节的东西,长命缕、香囊,还有绣娘手绣的精致小摆件。
许乘月看得眼花缭乱,也遇到不少喜欢的,买了绣着兰草的香囊,编得精巧的彩索,还有其他的好些东西。
到了一个卖首饰的店铺,她有些心动,想着最近确实没采购什么饰品,于是进去瞧了瞧。
店里的女侍见有人进来,殷勤地招呼,“娘子来看看,需要买些什么?我们这里有步摇、金钗、发冠,还有绢花,您若是不喜欢假的,想要新鲜的花儿,我们店里也有。”
“我随意看看。”许乘月不太喜欢看东西时,被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位女侍也识趣,见她不喜欢打扰,安静待在旁边等候。
最后许乘月买了一只虫草簪,上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蜻蜓。
买完东西之后,出了首饰店。
他们前往停放马车的地方,准备回去。在这里停留马车的人颇多,好在有序,并不杂乱。
许乘月向她们停放马车的位置走去,却见与她们距离不远处,有个牵着一匹马的男子正盯住她目不转睛地瞧。
她不悦地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随即撇开视线,不想搭理他。
哪里来的登徒子,好生无礼。
秋露忽然拽住她的衣袖扯了扯。
许乘月顺着她的动作回头,却见她神情不安,眼底满是仓皇无措,张口欲言。
“小娘子,那是蒋……”
话还没说到一半,被人打断。
“许七娘?”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方才登徒子站立的方向传来,带着些疑惑和不确定。
许乘月身形蓦地一僵。
完了,遇到原主的熟人了?!
第120章 绿茶男
许乘月愣住的这段时间里。
秋露见势不妙, 飞快地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娘子,这就是蒋郎君,九娘子如今的丈夫。”
说完后退开, 担忧地望着她。
小娘子忘了以前的那些事, 如今看到会不会想起来?又担心她突然遇到从前认识的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许乘月麻了, 不只是网络用语中心理状态上的麻,更是身体上的麻, 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老天鹅呀!快来个人救救她吧,为什么好不容易出门一趟, 遇上了这种事?
对面的人是她这具身体血缘关系上的妹妹的丈夫,而且这个妹夫还是“她”从前的未婚夫。
虽然他们可能不太熟,但这样的关系仍然让她心里打了个突。
之前跟原主的妹妹交流不深,在双方都有意回避的情况下,没提起过这个男的。
在许乘月尴尬无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窘境下, 蒋明诚率先开口了。
“许七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中已经没了犹豫和不确定,显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许乘月硬着头皮开口, “刚回来不久。”
闻言, 蒋明诚抬眼瞧着她, 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又状若惋惜遗憾, 意味不明地感慨,“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长安了,幸好……”
幸好什么他没有说,似乎不便出口。
蒋明诚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七娘。
从前定了亲的时候,他对这个未婚妻没什么感觉,只当做是联姻对象,服从家族的安排。
不仅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她行事一板一眼,恪守规矩,说好听一点是知礼的大家闺秀,说得不好听点,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不,木头桩子刻成木雕都比她要灵动几分。
所以后来跟她的婚约没成,蒋明诚为此暗地里庆幸过,还是现在的妻子更合他心意,温柔体贴,娇俏可人。
今天来西市买完东西,本来牵着马在此等待妻子。没想到,听见一个女子如泉水击石,清脆悦耳的笑声。
有着这样笑声的该是怎样的美人呢?
他生了好奇心,转头望过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却又有些不敢认,她与印象中的完全不相符,跟记忆里模糊不清,举止僵硬的那人相比,眼前的女子一颦一笑活泼灵动,率真自然。
连瞪他的那一眼,都带着不压抑天性的肆意。
注意到她身旁有了动作的婢子,他认出来了,那是许七娘的贴身婢子。
因他知道,未婚妻的婢女以后会成为他的通房,所以特意观察过她身旁的两个婢女。
秋露还好,温柔恭顺,模样也算清秀,夏荷简直是个未开化的黄毛丫头,不解风情,大大咧咧。蒋明诚不甚满意,妻子的陪媵不像其他妾室那样可以随意处置,要给几分脸面,所以他们日后可能得朝夕相对。
正是有了这些印象,所以现在甫一见面,他立刻认出来了,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印象与实际的巨大反差,让他不由对许七娘愈发感兴趣,发生了什么事,她才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那件事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只要你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蒋明诚神情低落。
“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你莫要放在心上。那时我受制于人,不能为你——算了,都过去了。”他低沉的话语里藏着压抑的情深。
“……”许乘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这算怎么回事儿?他们两个不是不熟吗?为什么他看起来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难道其中还有原主的妹妹不知道的过往?
不对啊,从原主妹妹的表现来看,她和丈夫的感情应该是蛮好的,不然也不至于为了他专门找上门来。
那他如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妹夫会对妻姐说的话吗?既然都过去了,为什么要提起来?
许成月感觉怪怪的,不打算跟他过多纠缠,于是随便跟他敷衍了几句。
“嗯。”
“还好……”
“挺不错……”
正当她打算快速地结束这段对话,赶紧溜了。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踌躇和不可思议,“郎君,阿姊,你们怎么……”
许乘月真的麻木了,你们这是萝卜开会呢,一个接一个来。
她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望着来人,果然是原主的妹妹许九娘。
许九娘的目光来回在他们两人之间巡视,犹疑不定。
“娘子,我们只是刚好碰到了,什么都没发生。”没等许九娘怀疑些什么,蒋明诚急不可耐地先行开口解释了。
他快速地绕过许乘月,奔向许九娘,手足无措里透着股心虚。
以他这副作态,就算没什么,别人怕也会怀疑有些什么了。
许乘月直想给他鼓掌,你可真是个解释小天才呀!
但许九娘还真信了他“漏洞百出”的解释,表情明显放松了几分,“是这样啊,那就好。”
蒋明诚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娘子这么容易相信,跟他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
他不死心,再接再厉,吞吞吐吐地说:“七娘她只是太难过了,娘子,你放心,蒋某心里只有你一人,至死不渝。”
许九娘看了眼阿姊,没见她脸上有什么难过的表情,但丈夫的后半句话让她极为受用,感动至极,目光楚楚地望着他,“妾亦与郎君相同。”
蒋明诚抛媚眼给瞎子看,头一回觉得太容易糊弄也不是好事,无奈气氛烘托到这里,只好继续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
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完全忘了周遭其他人。像极了古早的古代偶像剧里,极有信念感的主演,进入了忘我之境。
路过的路人都要好奇地看上一眼,还有的驻足围观。
许乘月作为直面冲击的头一号围观群众,只想表示这出戏太油腻了,完全看不下去。
拜托你们夫妻情深能不能到你们家里去表演?到这里来是在恶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