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蒋明诚,你以为自己的演技很高明吗?
感受到他若有若无飘向这边的视线,许乘月恶心透了。
他挑拨离间很有一手啊,是不是觉得,她此刻看着自己的妹妹与前未婚夫相亲相爱,内心痛苦不堪,早已泪流满面,只是在强装镇定与坚强。
他是不是盼着她们姐妹在大街上,上演二女争一夫的戏码。
看着姐妹情破裂,为他争风吃醋,满足他的自尊心。
那边的夫妻情深上演完毕,蒋明诚才恍若回过神来,歉疚地说:“你们姐妹二人久别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在这里耽误你们了。”
“啊?”许九娘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才想起自己没有告诉夫君姐姐已经回来,她们曾经偷偷见过的事,“对,没错,我们有许多话要说。”
正巧,许乘月也是这样想的。
这个妹妹简直单蠢得不忍直视,完全是娇妻文里的娇妻本人,都不用改变,直接可以去做女主了。
许乘月对娇妻文没有偏见,里面的女主就算是再恋爱脑再蠢笨,也有一个为她量身打造、宠她爱她的男主角。
但在现实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现实里哪来的那么多真挚爱情?
她遇到恋爱脑,真是恨不能骂醒她们,嘴上说着尊重祝福,其实气得七窍生烟,心里大喊着——快跑啊!
秉着能救一个算一个的念头,何况还是原主的妹妹,许乘月打算挣扎一下,她冲许九娘招了招手,“九娘,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九娘顺着她的动作走过来,欢喜道:“阿姊。”
她没想到今天能遇见阿姊,看见久别的亲人心里也是高兴的,何况已经解开先前的误会。
嫁为人妇,她才知道是极不容易的,从前在家里虽然耶娘管束极严,但毕竟是血脉至亲,也曾有过欢声笑语,一家和乐的时候。
不像在夫家里处处受牵绊,动辄遇到刁难苛责,不过有郎君爱护支撑,她甘之若饴。
许乘月拉着她到角落里,严肃地小声说:“你做人不要那么单纯,没看出来他其实别有用心吗?”
“啊?”谁别有用心?
许九娘没听懂,懵懵的。
“他刚才说的那一句‘七娘只是太难过了’,话里的意思是我对他余情未了,想要引你吃醋,让我们争吵起来。”许乘月懒得虚与委蛇,拐弯抹角,一上来就打直球。
“啊?”许九娘这回听懂了,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慌乱地摆手,“阿姊,你一定是误会了,郎君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可能误会,我看得准准的。”许乘月笃定自己看人的眼光,“他见到你来的第一句也同样如此,说什么碰巧遇到,动作和眼神却透着刻意做出来的心虚和躲闪,是你太傻才没看出来。”
“阿姊,我不傻。”许九娘不依了,她涨红了脸,觉得阿姊疑神疑鬼,怀疑郎君的一片好心,简直不可理喻,气道,“你再这样,我就不同你说话了。”
许乘月看她没有丝毫动摇,心凉了。
她默念了三遍“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心平气和地说:“好了,我说完了,你走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理会她略带悔意的眼神。
许九娘失魂落魄地回到蒋明诚身边,闷闷地,没了先前的兴致。
蒋明诚以为她们生了争执,愧疚地说:“都怪我不好,让你们为此而吵架。”
许九娘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神,是错觉吗?还是她受了阿姊的影响?总觉得郎君此刻并不是愧疚,反而有点喜悦。
“郎君,阿姊说你是装的,是真的吗?”她暗耐不住心事,直言道。
蒋明诚面上的表情破功,丝丝龟裂。
第121章 父女相见不相识
蒋明诚结结巴巴, “娘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装?”
许九娘藏不住话,尤其在关于丈夫的事情上,于是将刚才许乘月说的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就是这样, 阿姊说你在挑拨离间。”
蒋明诚的招数在女子中间无往不利,第一次被人揭穿, 急得额头直冒汗, 心下暗恨,不知此女竟如此眼利, 将他一眼看穿,甚至对许九娘直言不讳。
他委屈巴巴地装可怜,“我什么都没做, 却被七娘这样揣测,下次定不再多言了。”
他依然没有回答自己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回避了这个话题。
许九娘松了口气,“我是相信郎君的,向阿姊说是她误会了,但她不信, 下次再遇见, 定要向她解释清楚。”
见她相信,蒋明诚才放下心里的石头。
“说来,不知岳家是否知晓七娘回来的消息?”应当是不知道的, 否则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外出。
而且她不是在襄州嫁人了吗?怎么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髻?
母亲应当知道事情的缘由, 回去得问问她。
许九娘一僵, 恳求道:“阿姊回来的事,夫君莫要说出去。”
虽然她们两姊妹吵了架, 但她还是希望阿姊好好的。
“为何?”蒋明诚怀疑地问,敏锐地察觉其中有蹊跷。
“阿姊是偷偷跑回来的,若被耶娘知道了,定要雷霆大怒,那时阿姊会遭殃的。”许九娘把真话说了出来,企盼得到他的认同。
“那就更要告诉岳家了,万一七娘在外面遭遇危险怎么办?再说了,亲生女儿最多只是训斥她几句,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蒋明诚内心感慨天道好轮回,刚从她手上吃了个暗亏,转眼间就有把柄落到他手中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他肯定要说出去。
所以任凭许九娘如何恳求,他都没松口答应。
许九娘有苦难言,看上去是亲生女儿,但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许家内里怎么样,只有她才知道,绝不是夫君口中的简单训斥两句。
不由暗自后悔,不应该告诉夫君实情的。
阿姊这下被她害了,可怎么办呀?
许九娘心中慌乱又焦急。
不行,她得给阿姊传个信。
她做好打算,重新镇定下来,看向眼前的丈夫。
从未有过地,许九娘觉得这个对她来说最亲近的人有点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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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乘月生了一会儿气,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做了三次深呼吸之后,将这些事完全抛在一边。
扈十三娘在旁边围观了事情发生的全程,现在还神情恍惚,回不过神来。
她以为许娘子跟她一样无父无母,所以才会孤身一人独居,身边只有两个婢女相伴。没想到她是有家族的,还有个妹妹,而且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家。
只是她还有些摸不清他们的关系,那位郎君话里的意思看起来是对许娘子留有旧情,可许娘子完全忘记了他,不认识他一般。
他和许娘子的妹妹还是夫妻关系。
太错综复杂了。
扈十三脑子处理不过来,情绪表现在脸上,痴痴呆呆的。
许乘月看得想笑,扈十三娘平日里是个情绪淡漠的人,面上表情极少,很有武侠小说里冷酷女侠的风范,如今的表情与她形成剧烈的反差,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股愉悦的心情持续到下车时完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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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侯在屋内背着手转圈踱步,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过急躁,坐下喝了口茶,消停片刻,没过一会儿又起身走来走去。
木屐踏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规律的响动,宛如蓄势待发的鼓点,只等着铺垫烘托到位后,高昂着爆发的那一刻。
很快有声音从外面传来,是他的手下来了。
宁远候立马端坐在案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随即瞥向进来后向他行礼的下属。
“将证据送过去了吗?”
“回侯爷,属下已经送到各位御史家了。”下属回答道。
他将那些证据塞进那些御史家的门缝里,敲了敲门,然后藏起来,没过一会儿就有小厮出来探头,将那些证据拿走了。
“许御丞是什么反应?”宁远侯问道。
许御丞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此人最是难缠,并且好管闲事,上次因为他穿错了鞋子,两只鞋的款式不太一样,许御丞就大动干戈,弹劾他衣衫不整,御前失仪。
宁远侯往日里看不惯他,但这个时候还是他这样的最好用,最靠得住,甚至巴不得他更难缠一些,最好让月明吃个大亏,惹了圣人厌烦。
“许御丞看到后很是兴奋,没等到明日早朝,很快就出门了,去的方向正是皇城,还有其他几位御史,也后脚跟着他一起去了。”下属回答道。
宁远侯摇头笑道,“这个许御丞啊,今日好不容易休沐,他都等不及了。”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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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乘月到府中时,早有另一辆马车等待在门口。
她们下了马车,有些疑惑地看着,很快那辆马车上也下来一个人,正是梁媪。
她的态度没有往常见到的和蔼可亲,面色凝重,唇角紧绷,锐利的目光扫过许乘月。
“梁媪?”许乘月不明所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梁媪打量之后,收回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盯着她的双眼,开口问道:“开阳郡君,你的户籍可是造假的?”
许乘月完全没想到她问的是户籍,面上的血色顿时尽失,哑口无言。
梁媪见状叹息了一声,缓和了严肃的神情,道:“有御史上奏向圣人弹劾,快随我进宫一趟,圣人召见。”
许乘月唯唯诺诺地应了,她知道应该解释一下,张口的瞬间,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毕竟她的户籍确实造假了。
当初到洛阳城时,为了避免被许家的耳目发现踪迹,特地托人办了假户籍,没想到埋下了一颗炸雷,在她都快要忘了的时候,突然炸了出来。
怎么会有人发现呢?许乘月想不通,只能归之为时也,命也。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秋露夏荷担忧地换了一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