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乘月:穷小子嘛,没有钱财,只能靠这些喽。
桩桩件件,宛如亲眼目睹。
不,这一定是阿娘逼问了婢子,专门找人写出来吓唬她的。
关郎怎么会像这信上的人一样,对她始乱终弃。
她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被吓退了,辜负关郎一片真心。
“阿娘,儿绝不改变,此生只认他一人。”
饶是已经猜到她的回答,国公人还是被气的心梗。
.
国公夫人说话算数,果真如郑三娘所愿,将关岩放出来。
开始商议二人的婚事。
关岩在事情败露后,被关进了柴房里,出来后发现府里的下人完全对他换了一个态度,先前只是客气,现在对他毕恭毕敬。
这让关岩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心里不由冷嗤,果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狗奴。
郑三娘也很满意,这意味着关郎得到了她耶娘的认可。
但让她不安的是,耶娘的态度好得有些诡异。
对关岩全然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更没有拿捏岳父岳母的架子,和蔼可亲中甚至带着一丝讨好之意。仿佛心爱的宝物被人挟持,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上次看到他们俩这样,还是对待长安皇城里的贵人。
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好像与她相处的时日无多,想要加倍的对她好。阿娘这几日一直在整理嫁妆,与她念叨嫁人后要怎样。
关岩神色如常,郑三娘却堵得慌。
“三娘,你怎么不高兴,谁惹你伤心了?”关岩担心地问。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们以后会一直像现在这样要好吗?”郑三娘的心事不便对他说,随便扯了个借口。
“三娘这是怀疑关某?关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对三娘绝无半句虚言。此生若三娘不离,某定不弃。若有半句虚言,就让关某天打雷劈。”关岩露出被怀疑后的受伤神色,紧接着指天发誓。
郑三娘闻言,亦是感动非常,想让他别这么说,却电光火石之间想到阿娘给她看的那封信,那故事里的男子也这样说过。
天地日月,不离不弃,天打雷劈都有,可他后来呢?
许乘月:古今凤凰男的统一话术,差不离啦。
郑三娘的脸色不明,她也想到故事里那女子曾问过的问题。
她开口试探着问,“关郎,若是我日后与伯母闹起了矛盾,你会帮谁?”
关岩深情款款,“三娘饱读诗书,再贤惠不过,怎会与她闹矛盾。阿娘她没读过书,却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供我读书,若有不足之处,还望三娘海涵。”
就是这样!那书上的男子亦是这样说的,女子听了他的话,只以为是个乡下的没有见识却勤劳朴实的妇人,在后来丈夫“你最是贤惠,莫与她计较”“阿娘这些年辛苦了”的劝声中,忍受婆母日复一日的磋磨。
郑三娘心都凉了,难道她也要过上这样的生活?
“若我生不出儿子,又不许你纳妾,那该怎么办?”郑三娘又问。
关岩诧异她问得这么深,忙笑着说,“生不出就不生,从族里过继一个嗣子,一样会孝敬三娘。”
关岩的说法是正常的,时下看重子嗣,无子过继并不稀奇。奈何郑三娘带上了心有疑虑,看什么都不对。
关岩说的话与故事里都对上了,那男子后来过继了一个儿子养在女子膝下,但儿子是他与安置在外面的外室生的。
她出离愤怒了,好歹毒的心思!
“关岩,我们的婚事还是取消吧,日后再议。”郑三娘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
她要去告诉阿耶和阿娘,她悔改了。
关岩见她刚还说的好好的却突然色变,忙伸手去拦……
.
“……被赶出来以后,那男子在国公府门口大声斥骂郑国公嫌贫爱富,趋炎附势,骂郑家小娘子三心二意,被国公府的下人好一顿打。”夏荷说得幸灾乐祸。
“这郑家小娘子定然很难过吧,遇上这么个人。”秋露同情地说。
“怕什么,依着郑国公的权势,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夏荷大大咧咧地。
听着她们讨论,许乘月不停点头,像个墙头草。
她也没想到,还能隔空吃瓜。
之前的那封信他们并不知道主人的身份,可是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关于国公府的传言。
说是有那等贪慕权势的男子,想走捷径不成,造谣中伤郑国公。
别人不知道内情,或许就相信了,但她们收到那信,再联系出事的时间,还有什么不懂的,不过没有声张。
“这男子还真是胆大包天,要不是郑国公顾及女儿,他早都被赶出洛阳,永无翻身之日。”许乘月啧啧称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小娘子,您怎么就确定那男子不是真心恋慕郑家小娘子呢?”秋露犹豫着问。
“这还不简单,要不是心有算计,他跟一个闺阁娘子能有多少时间相处?若是真的喜欢,为什么不自己向郑国公提亲,反而冒着风险私相授受?他可以说自己配不上,不想耽误人家,但他书信往来的时候也没见心虚呐。”许乘月三两下挑出好几个错处。
“小娘子厉害。”秋露恍然大悟,对许乘月敬服不已。
“郑国公说有重谢,他又不知道我们的住址,怎么给小娘子呢?”夏荷问道。
许乘月躺在摇椅上悠闲摇晃的身形一顿。
她应下这差事的时候还真没考虑过,读者来信都是先送到山海书肆,再给到她手里。
但是堂堂国公,不至于赖账吧,许乘月不确定地想。
不对呀,她根本没有证据说那信是郑国公府送来的。
要是为了保全女儿的名声,郑国公不承认也可以。
许乘月猛地坐起,忿忿不平,“我再也不干这没有劳务合同保障的活了。”
正谈论着,忽然有人敲门说山海书来了人,要找许娘子。
什么人找她?不会是郑国公吧?!
刚吐槽完,当事人就来了,许乘月略有些心虚。
应当不会吧,国公诶,可是皇亲国戚,怎么有工夫见她一个不入流的写手呢。
许乘月在秋露夏荷的侍奉下,快速换了身适合见客的衣裳,挽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匆匆出门。
及至山海书肆,掌柜正在门前焦急等待,看她的马车停下,忙上前见礼,“许娘子,贵客已在里面等了许久。”
他不知道这客人的身份,但光从衣着气度上看定不是普通人,也不晓得许娘子从哪儿招来这尊大佛。
是他当初看走眼了,没想到这许娘子不仅故事写的好,出身也大有来头。
掌柜暗暗回想自己当初应该没有说过特别过分的话将她得罪狠了吧。
许乘月表面功夫一流,心里越慌张,表面越淡定。
镇定朝掌柜打招呼,在掌柜急得冒烟的目光下,不徐不疾走进书肆后堂。
一打眼,先被堆放在箱子里,光华灿烂的丝绢绸缎吸引。
许乘月瞳孔地震,这么大手笔的吗?
她内心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嚎叫,淡然挪开视线,目光转向堂上坐着的人。
第15章 害人终害己
堂中三人趺坐在矮床上,看到她进来,其中二人站了起来。
唯一坐着的是位——许乘月不知道该唤他郎君还是老丈的男子,唐朝人到了一定年纪后都会蓄须,大大加重了她辨别人年纪的困难。
他身着窄袖圆领袍,头戴幞头,穿着打扮很日常,没有带金银玉饰。即使坐着也不掩其赫赫威势,一双鹰眼很是锐利。
他审视着她,倏尔面色中透着一股郁闷,让许乘月摸不着头脑。
许乘月先朝他一礼,他颔首回礼。
再与站立的两人相互见礼。
这二人其中一位是吕郎君,都是熟人,自不必说。
另一位可就不一样了,不同于那陌生男子的随意日常。这位小娘子盛装出行,上短下衫裙,大袖披帛都穿着,全副武装。头上梳着峨髻,玉钗簪花点缀其上,妆容更是夸张,斜红、面靥、花钿样样齐全,一个没少。
站在这屋里都使陋室这亮堂了几分。
像是要参加宫廷宴会,与在场的其他人和这简陋的内室格格不入。
她俏脸微红,眸子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一瞬不瞬的地盯着许乘月。
许乘月抽抽嘴角,感觉双目快要被她华丽的衣着和发亮的眼睛刺瞎。
郑国公今天原本没有打算自己来,这种小事不需要他出面,多的是人替他办事,只需遣人将谢礼送来即可。
但他女儿三娘听说了,非闹着要过来,他对这个女儿一向纵容,要不然也不会惯得她做出那种事来。
没奈何,只能依着她。但又怕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发生什么才子佳人的戏码,才陪着她一起过来。
他倒是轻装从简,怕露了身份被人缠上,这小妮子心思浅,说要见她的恩人,怠慢不得,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梳妆打扮。郑国公简直没眼看。
却没想到原来是个女郎,打破了郑国公先前的猜测,让他郁闷不已。
“月娘子,多亏你那封信,救三娘于水火之中,三娘在此谢过恩人。”郑三娘郑重地深深往下一拜。
许乘月忙扶住她,口中说:“我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当不得你如此大礼。我姓许行七,三娘唤我许七娘就好。”
“哪里是举手之劳,定是费了很多心思,七娘料事如神,桩桩件件都与那负心汉所做的事对上了。”郑三娘不羞于谈这件事,做错事的不是她,而是那负心汉。
许乘月被吹捧得有些心虚,那个故事就是她把各种凤凰男哄骗富家女的手段排列组合上去的,可以说是相当全面的防骗手册。
瞎猫撞上死耗子,总能撞上几个一样的,郑三娘光看那几件对上,看其他就会习惯性地代入。
三人落座后,郑三娘不减谈兴,与许乘月说整件事情的经过,只掩去门第,不说是郑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