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呀呀!那店长狼狈的窜逃,闭门不出,只能当个缩头乌龟……”
山海书肆里,掌柜正在眉飞色舞,手脚共用比划着当时的场面。
大家听得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薛珍瑞捧场地鼓掌,“活该,谁让他做出那种事!”
她刚来这里时还有些拘谨羞涩,说话都不敢大声。
但她原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后面和大家熟悉起来,逐渐放飞自我,加上天性开朗,和谁都能聊的上几句,连书肆里平时送货的车夫哪里人氏,家中有几个孩子都知道了。
薛珍瑞无比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因为偏见而错过山海书肆。
靠着这份工作,她在家里能够挺直腰板儿,耶娘也不会对她动辄颐气指使,很尊重她的意见。
她太喜欢山海书肆了。
许乘月进门后没有出声,饶有兴致地看着掌柜盛情演出。
每次见到掌柜都要刷新她的认知,没有想到他还有说书的天赋呢。
瞅瞅这眉飞色舞的小表情,恰到好处的拟声词,抑扬顿挫的语气,一出声就吸引全场的目光,老天爷给饭吃啊简直是。
还是薛珍瑞最先发现她的到来,她目光环视一周,瞧见站在门口角落里的许乘月,“许娘子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门口。
许乘月被发现了也不惊慌,眨了眨眼,“我刚到,看掌柜说书一时入迷,忘了出声跟大家打招呼。”
她又看向掌柜,含着笑意调侃:“掌柜一身本事,日后不愁没饭吃。”
掌柜得了夸奖很是得意,暗自考虑起说书的可行性。
面上却不显,一本正经地谦虚道:“许娘子谬赞。”
吕鸿卓见两人还要再探讨一番,忙不迭出声打断,“许娘子来书肆,是有什么事儿?”
被他提醒,许乘月才想起正事,将手里的画稿递给他,“这是我画的女主人公的画像,吕郎君看看?”
之前说好送画像回馈读者,吕鸿卓正在相看合适的画师,不料许乘月竟然会丹青,还速度这么快就画了出来。
他惊喜地扬起眉梢,迫不及待展开画卷,“许娘子才华横溢,连丹青也擅长。”
旁边的人听到此事纷纷好奇地围过来观看。
“哇!咦?”大家先是惊叹,然后又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画上的女子无疑是让人惊艳的,跟书中所描写的一模一样——云髻雾鬟,肌肤似雪般无暇,眉如青山远黛,眼如星子熠熠,齿若含贝,顾盼生辉。
她斜倚在榻上,一直皓腕撑着微抬的螓首,慵懒的眸子淡淡地看向画外的人。
但这画像并不同于他们平常所看到的仕女图写意的画法,一笔一画都极为详实,甚至连画中女子的睫毛、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吕鸿卓好丹青,最喜山水画,但对擅长仕女图的名家也颇为了解,清楚各个流派的风格特点,而他手中拿的这一份与那些都不相同。
可以看出作画者的笔触稍显稚嫩,并不成熟,但这前所未有的画法足够他震惊。让他一时看入神了。
其他人不懂丹青,看完之后争相对许乘月吹彩虹屁,“许娘子画得太好了,比那些所谓的名家好多了。”
“那画上的人跟活了一样,太美了!”
许乘月微微脸红,她的画技远称不上优秀。
前世约封面和人设图时,被画手坑过几次,后来她就不想再约,学着自己画人物。
业余之作,随便看看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这次自己画也是因为古代仕女图虽好,尤其着重人物穿戴等细节,很有韵味,但是对于人物五官的描绘——恕许乘月是个俗人,她欣赏不来。
所以斗胆自己先画了一幅,如果不行的话后面再说。
“吕郎君,这画可以吗?”许乘月见吕鸿卓久久不出声,疑惑地问道。
吕鸿卓猛然回神,“可以!当然可以,只是这画法是许娘子自创的吗?”
“不是,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许乘月被他的问题难住,绞尽脑汁想理由。
“是哪本书?”吕鸿卓急不可耐。
“这……时间过太久,我也忘了,好像是丢了吧?”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绞着腰间垂下的流苏。
正担心吕鸿卓还要追问,却见他恍然大悟又带着些许遗憾地点头。
许乘月:……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悟到了?
吕鸿卓得到答案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失了分寸,紧忙转移话题。
“对了,许娘子,这一本书快完结了,你有想好下一本写什么吗?”
这话一出口,吕鸿卓怪不好意思的,像是催着人赚钱。
还好许乘月不介意。
她点点头,“早就想好了,下本写关于美食的。”
打脸极品的美食种田文是许乘月一早确定的,她真的好想吃糖醋里脊水煮鱼红烧茄子口水鸡……
许乘月在心里报了一串菜名,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然而别说这些美食了,她连个炒菜都吃不上。
不行,现在有钱了,炒锅必须得安排上,没有植物油,动物油也行,她不挑!
正想着,小厮脚步匆匆走过来,汇报说:“郎君,突然来了个人跪在门口,说对不起我们,特地前来道歉,请求我们原谅”
听这描述,莫不是——山河书肆。
许乘月和吕鸿卓对视一眼,明白对方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几人走到门口,就见一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跪在门口,周围已经围了圈看热闹的群众。
“鄙人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老母病重卧榻在床,常年喝药,怕连累家人,多次绝食断药,不肯再活下去,鄙人如何忍心,舍了这脸皮也定要为她看病,才鬼迷心窍做出这等错事……”
那男子恸哭着诉说他母亲拉扯大如何不易,为了母亲,他经过怎样艰难的心里历程,做出抄袭的事。
“那山河书肆的店主听说此事后,怜鄙人一片孝心,生存艰难,容许鄙人写书谋生,替鄙人担了恶名,实为菩萨心肠,救鄙人于水火之中。”
他说到最后,声音颤抖哽咽,像是感激动情到极点。
周围的人也被他的情绪感染,露出动容之色。
“难为他竟肯为了母亲的药钱,折节至此,他内心定也是苦涩难言吧。”
“百善孝为先,此人不算做错事。”
“山河书肆的店主也是个好人呐!”
“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山海书肆的人心肠好,不会斤斤计较的。”
如果不是关于自己,许乘月简直要为他鼓掌了,几句话让舆论反转,后世的公关团队都得称他一句祖师爷。
在古人眼里,孝大于天,不管做了什么错事,盖上孝的名头,都得称上一句情有可原,是个孝子。
从二十四孝里郭巨为了母亲要把自己三岁的孩子活埋,都有人称赞,可见一般。
此人先给自己披上一层孝的外衣,再对受害者道德绑架,不原谅他就是得理不饶人。
呵,这世道!
许乘月可不惯着,只要她没有道德就没人绑架得了她。
第26章 根本难不倒她
听到众人的在为他说话, 跪在地上的男子心中暗自得意。
他原本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没想到这掌柜说的方法还真有点用。
看他们这下怎么办?
他更加卖力的表演,神色悲痛,“鄙人不曾想过会对贵店造成影响, 在此郑重道歉, 恳求诸位原谅。”
吕鸿卓暗骂他们卑鄙无耻,竟然用如此方法摆弄人心。
他心中发愁, 这事情不好处理。一个弄不好, 百姓对他们的印象就会逆转,原先有多好, 将来就会有多差。
除非吃下闷亏,息事宁人了事。
算了,就这样吧。再僵持下去, 得不了什么好还浪费时间。
他正打算上前将那跪地的男子扶起,假作被他的一片赤子之心打动,说上几句客套话,好歹为书肆树立正面形象。
就听旁边的许乘月怒喝,“竖子住嘴!尔敢在此胡言乱语!”
这话说的极有威势,众人都安静下来, 朝出声的人看去。
吕鸿卓瞠目结舌, 被她突如其来展现的气场镇住,来不及反应。
许乘月被不要脸的行径气到,抄袭了别人的东西不偷偷摸摸龟缩起来, 现在还敢舞到正主面前道德绑架, 当别人拿他没办法吗?
她盛怒之下, 这句话脱口而出。
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顶不住别人的视线,许乘月社恐属性发作, 原本膨胀起来的胆子瞬间缩回去。
那男子终于回过神,像是不堪受辱,隐忍道:“娘子不肯原谅鄙人也罢,怎能说鄙人胡言乱语,鄙人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以证清白。”
他说着,想要站起身向墙上撞去。
“郎君使不得,使不得。”有热心群众忙过来拦他。
“你这小娘子也真是的,这位郎君好声好气的跟你们赔礼道歉,你怎能恶语伤人?”
许乘月瑟缩着想要后腿的脚步又伸了回来。
这些路人自己拎不清,还喜欢为别人主持公道。
这谁能忍得住?
“行,你说你没有营生,生存艰难,那你前些年靠什么过活的?总不能是靠喝西北风?又哪来的钱去买书抄袭?还册册不落!”许乘月质问道。
“这小娘子说得有道理啊!”路人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