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男子, 若是知道她怀了孕,却因为那些破事又小产了, 肠子还不得悔青。
可惜覆水难收,再怎么痛彻心扉,也回不到从前。
不过他痛是痛了,倒也还好,依然有自己的官位,有过两位好娘子,占了好大的便宜。其他两位各有各的惨呐。
先前那位娘子,在家中侍奉翁婆,过着苦日子,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丈夫,他却和另一个小娘子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日子,其中苦涩,旁人怎能知道。
许娘子就更惨了,本是一无所知的官家女儿,以为嫁了个好郎子,谁知道先前人家就娶了个妻子,自己名分不正地,跟着人家许久,到头来什么也没落下,有家不能回,孤身一人在外,还小产伤了身子。
周娘子又想起自己这回来的目的,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让你作媒!让你作媒!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不说,差点就埋下祸端。
周娘子虽不了解那归德郎将是什么官职,听起来大小也是个将军,应当是个不小的官了。依照那位将军的作风来看,必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若是真给许娘子介绍了郎君相看,两人看对眼然后成婚。一直安安宁宁没被他发现还好,要是被逮到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哪敌得了人家当官儿的,到时候男方被拿捏住错处抄家灭族,许娘子定也得不了好,更何况她这个媒人。
周娘子想入非非,幻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招来了灭门大祸,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娘子,你怎么了?”许乘月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同情,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震惊失色,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许娘子愿意将告诉我是相信我,你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周娘子表情凝重,认真地承诺。
这事被传出去,万一漏了风声,被那男子找到踪迹摸过来,许娘子可就危险了!还有她这个妄想给别人做媒的好事者,处境也是岌岌可危呀!
坚决不能说出去!往日里藏不住秘密,一有什么就忍不往外说,最喜欢跟街头巷尾的小媳妇大婶子说三道四的周娘子下定决心,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
“周娘子的为人我定是放心的。”全然不觉自己吓到别人的许乘月轻轻微笑,仿佛一朵在风中摇曳的清纯小白花。
“哎呦,你看我,一不小心聊到这个时辰,也该告辞了,免得耽误你们做事。”周娘子起身告辞。
“哪里哪里,周娘子不如将茶喝完再走。”许乘月客气地挽留。
“不了不了,贪了你们家这么多杯茶,我哪还好意思再喝。”周娘子说的是实话,方才听着许娘子的往事,不知不觉喝得多了,现在急需如厕。
两人你来我往,将周娘子送出门去,许乘月终于松懈下来,感觉像打了场仗一样疲惫。
“小娘子,快歇一歇,婢子为你捏肩。”秋露为没有帮到她感到愧疚,想给她捏捏肩,放松放松。
“诶,好——对,就是这边,再轻点儿。”许乘月享受着按摩,舒服得不行。
“小娘子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将周娘子说懵了,唬得一愣一愣的。”秋露吹着彩虹屁。
她开始也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小娘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再看看周娘子的反应,一直靠掐着自己的大腿,才硬生生憋住笑。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许乘月得意地晃晃脑袋。
结果差点闪到自己的脖子,紧忙收了回来不再动作。
看来人是不能太得意的,谦虚一些才行。
旁边的夏荷呆呆立着,像是一具雕像,从毫无焦距的双眼,到微微张开的嘴唇,都透着一股茫然,像是大脑因为过量的信息处理不过来给烧了。
她也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嘴唇翕动,精神恍惚地问:“小娘子,婢子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忆症?不然小娘子说的那些,为什么婢子全都不记得?婢子印象中是因为大房娘子逼婚才逃出来的。”
好家伙,糊弄外人,还把她这个知情者给糊弄住了。
你是真的什么都敢信啊!
许乘月和秋露对视一眼,再忍不住啊,哈哈大笑起来。又怕被刚出门的周娘子听到,俱是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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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周娘子离开许家,没走两步就碰到平时一起闲聊的婶子,要是搁到平时,她这会儿就迫不及待地上去跟人唠几句了。
但是现在憋着个大秘密又不能说出去的感觉,可太难受了。一聊天,她就想说,一想说她就得憋住,循环往复地折磨人。
周娘子没了兴致,匆匆寒暄几句,打发走人。
让热情的本想跟她交谈最近哪家发生什么事儿的婶子好生不解,好端端的,怎么就不理人了呢?
周娘子当天晚上睡觉都睡不安宁,翻来覆去,理智跟情绪疯狂拉扯,终于还是没忍住,她拍了拍丈夫的肩,“我跟你说件事,你转过来。”
周郎君不耐烦地哼了声,“都快睡着了,大晚上的,什么事不能白天说?”
醒都醒了,周郎君打算赶紧听完,好继续睡觉。
刚打起精神,就听周娘子语速极快,声音极其含糊地叽里呱啦了起来。
没等周郎君听明白,周娘子把想说的都说完了,倒头就睡。
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口,周娘子舒服极了,也不管听的人有没有听明白,很快就睡了过去,还响起了微微鼾声。
周郎君:不是,这说了个啥呀?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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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小波折过去也就过去了,许乘月没在意,只是一件事,被她放在了心上。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许乘月思索着搬家的可行性。
听到这话,夏荷还没有什么反应,心思较为敏感的秋露手上动作一顿,“小娘子是被周娘子吓到了吗?”
“不是因为她,周娘子虽然多管闲事,但有一句话说中了,我们只有三个女子住在一起,家中无男丁,很容易惹来宵小觊觎。”许乘月对于这一点很在意。
孤身在外的女性是比较危险一些,各种防身手段必须得备上。
这座宅子是最初来到这里时匆忙赁下的,她们如今看着是很安全,没出过什么事。
附近居住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在洛阳城中打工干活。坊中晚上有武侯,白日偶有官差巡逻,基本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但毕竟许乘月挣了钱也不少,花钱经常大手大脚的,被有心人盯上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搬家必须得提上日程了。
不过也不着急,因为许乘月比较倾向于富贵人家居住的地方,那里的治安和居住条件都比这里要好一些,但是洛阳城毕竟是陪都,好的地方早被人给占了,可遇而不可求,就算是有,想必租金也很是可观。
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
许乘月准备拜托吕郎君,毕竟他家有钱,人脉也广,肯定知道的比她多。
正好在送书稿的时候去问问他。
“吕郎君,许久不见,近日可好?”许乘月笑着寒暄。
“许娘子贵人多忘事,我们几天前才见过。”吕鸿卓调侃她,“说来许娘子这本书可是引起了好大的反响。”
前两天才出售的新一册照样火爆,引起了大范围的讨论,都过了两天热度还不见消,茶肆酒楼里热火朝天的讨论声不绝。
这册书中,王家因为要了大盘鸡的方子,欢天喜地地准备像王二郎一样摆摊挣钱,然而生意却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火爆,顾客是有,但也不算多,挣回来的钱只能刚好够回本儿,稍微盈利一点而已。
几人不得其解,甚至以为是王二搞了鬼,正准备要去找他的麻烦。
“王家人真是不要脸啊!拿了人家的东西不说一声谢吧,还好意思回去找人家麻烦。”
“王二也是,如果他肯把一张好方子让给王家的话,才不会有这回的事端。”
“此言差矣,须知升米恩斗米仇,他们本就贪婪,被养大了胃口,那以后可就麻烦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王小六可是继承了他们一家的传统,前面先欺负了二丫,现在还想占她的便宜。”
他说的是二丫下学堂时被王小六遇到,见她穿着比以往更干净体面,肩上还挎着一个精致的书袋。
往常在王家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得紧着他一个来,二丫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先让给他,王小六嚣张惯了,从不将她放在眼里,当下也是颐气指使二丫将书袋给他。
二丫有了父母关爱,还有神仙师父的撑腰,知道王家人不能再伤害她了,于是不肯相让。
见她不肯,王小六怒从心起,直接上手抢,两人争执间,二丫穿着线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的戒指显露了出来。
“快、快藏起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给王小六看见!他连个书袋都要抢啊!要是师父都被抢走了可怎么办?”
“欺人太甚!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王小六果然看见了那枚戒指,眼睛一亮,也不要书袋了,转手去抢戒指,它明显看起来更贵。
二丫常年被苛待,吃不饱穿不暖,力气不比吃得膘肥体壮的王小六,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我的天!他害人一次不够,还想害第二次!这样的畜生应该被送到牢里去!”
“戒指不会被抢走吧?!急死我了,快来个人帮忙啊!”
第39章 雪媚娘和蛋黄酥
王二此时终于赶到现场。看到被他视为命根子的宝贝戒指, 此时即将被王小六夺过去。
他目眦欲裂,疾步跑过去,一脚踹向王小六,成年男子的力量, 哪是一个孩童可以抵挡得住的。
王小六原本正得意, 猛地被踹倒在地,回过神来开始痛哭, 他踉跄着跑回了家告状。
“活该, 没有良心、不知孝悌的狗东西!”
“这下王家知道又该闹翻天了吧!”
“好奇怪,先想到的不是女儿是戒指。”
果不其然, 新仇加上旧恨,王家人和王二家每次见面分外眼红,关系也是水深火热, 在田间地头别过不少苗头。
那样的大场面,让村里人看了不少热闹和笑话,直呼过瘾。
大部分吵架都是王二家获胜,因为他们家挣了钱,底气越发足了,当然也让王家人气得更厉害了。
“这词用得好啊, ‘无能狂怒’真是太贴切了哈哈哈哈。”
“王家人当初将二房赶出家门, 可曾有想过今日,那时落井下石,却不知风水轮流转, 可见做人还是要留几分余地。”
“哎, 这几场吵架真是精彩, 我恨不得能像那些村民一样能到现场去看看!”
“那你住到村里去不就行了,他们隔三差五骂一场, 你只要跑快点就能见到第一现场。”有人揶揄着说。
二丫不参与大人们的矛盾,自小留下来的习惯让她心里积攒不起太多仇恨,因为那样只会更难过。
里正家因为盖了新房子,办了酒席宴客,基本全村人都去了,王二家也在其中。二丫和父母分开的,她与邻居家的小丫头坐小孩那一桌。
席间有一道甜点,名叫透花糍,大家都觉得好吃。
听说是里正娘子从哪个世家大族学来的方子,顿时惹来大家的吹捧,将那透花糍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只有二丫保持不同意见,她跟着师父学了好多东西,口味早就养刁了,虽不会挑食不吃寻常饭菜,但能让她觉得好吃的东西很少。
这透花糍里的豆沙,放了许多糖和猪油,又甜又腻,口感发硬,味道层次也不丰富。第一口觉得还好,第二口就咽不下去了。
“这我就不同意了,透花糍怎么可能难吃?灵沙臛里面加了好多猪油和糖,那些都是好东西呀!太后殿下都喜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