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郎君划了一次还不够,想要举刀再划第二次,却被冲上来的苏绮山夺去了刀。
两个人拉扯着。
一个说,“你听我说!”
一个捂着耳朵拒绝,“我不听,我不听,你放手!”
两个人拉扯间,姜鹤轩越来越往后退,脚步一悬空没站稳,苏绮山急忙拉住他,也跟着掉下山崖。
好在山崖不高,两人并无大碍,只是那山崖底下有一块石头,姜鹤轩的头不小心磕在上面,昏迷了过去。
“好家伙,怎么又掉下去了?同样的地点掉了两次。”
“磕到头昏迷过去?感觉好像怪怪的,不会又会有什么事发生吧?”
“怎么会?你想得太多,眼看就要到大结局了。我猜可能是姜郎君身受重伤,卧床不起,苏将军耐心关照他,补偿自己所做下的错事,最终取得了姜郎君的原谅,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借你吉言,希望如此,这本书实在起伏太大,我如今经受不了太多刺激。”
“来来来,喝点茶,补补水,刚才眼泪都快流干了。”
“谁不是呢?我上一次这么哭,可能还是在小时候调皮,往邻居家的粪坑里扔爆竹,被耶娘痛打一顿后。”
“……人与人之间还是应当有点距离感,这种事情下回不要告诉我们了。”
——山崖能困住小时候的苏绮山,困不住长大后武功练成的她。
因担心姜鹤轩的伤势,她背着他两三步爬了上去,紧忙跑到城中的医馆让大夫诊治。
好在大夫医术尚可,为他涂抹了药膏,包住脸上的伤痕。扎了几针后,姜鹤轩悠悠转醒。
苏绮山还来不及高兴,就因他的话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他茫然地看看四周,对距离最近的她生疏地问道,“你是谁?”
至此本册结束。
“啊啊啊啊——”突然响起的吼叫声吓了大家一跳。
接着有人跟着一起,“啊——”
茶肆里响起了一群人的吼声,活像是养了一群峨眉山上的猴子。
第64章 有人上门
关于姜鹤轩最后说的那句话,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姜郎君为什么要问苏将军是谁呢?他这话什么意思?”
“看他的表现对苏将军好像非常陌生,加上这句话,就像不认识她的一样。”
“胡说, 他们俩认识那么长时间, 有许多刻骨铭心的经历,怎么会不认识?”
“要我说, 会不会那山崖底下有脏东西, 他们掉下去之后,姜郎君被脏东西附身了, 所以变得神志不清。”
“哇,那会不会苏将军小时候掉下去也是被脏东西附了身,所以长大后才会做出那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够了啊你们, 越猜越离谱了,子不语怪力乱神。”
“鬼神之事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还是得怀有敬畏之心。依我看,姜郎君的表现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不如到时候请道士和尚来念经驱邪。”
“越说你们越来劲了, 话本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鬼神, 也没有出现什么诡异的事,你们就不能往合理的方向想一下?”
“我们都不行,那你说呗。”有人挑衅道。
听到有人搭茬, 那人顿时坐着身子, 抚平衣领, 掸掸衣袖,装模作样地说:“既然郎君盛情相邀, 那鄙人就献丑了。”
他卖着关子,拉长了音调故弄玄虚,“你们——可有听说过‘失忆’?”
众人俱是摇头,“没听说过。”
见他们果真都不知道,那人略有点得意,“‘失忆’顾名思义就是失去记忆。我们记忆东西,比如背书,都是靠脑子来的,当脑袋受伤之后,如果负责记忆的部位受到重创,就会不记得前尘往事。”
“你莫不是在唬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般病症?”
那人当然不会承认。
他说的都是真话,失忆这个说法他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并不是在胡编乱造。
他摇头叹息,“这位郎君。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这回事儿啊。须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恰巧我前不久前听说了关于失忆的一件事。”
这事是他偷听到的,当时他遇见一个妇人神神秘秘地跑到树林里,对着一棵树说话。他本来想避开,却听她嘴里念叨着的事情不同寻常,他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听完之后暗暗称奇,今日终于找到机会被他拿出来炫耀一番。
他见众人好奇,被故事吸引,全都围过来听他讲,于是心中更加得意了起来。讲得更加卖力,连说带比划,自己还补充了许多细节。
要说这个故事也是跌宕起伏,离奇曲折,而且更离谱的是它竟然是真实发生的,貌似事件的主人公与那妇人认识。
伴随着他的讲述,众人被拉扯到故事世界中,一会儿惊,一会儿叹,表情变化多端,反应不一而足。
“来历不明的男人怎么能捡回家?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什么?他失忆前竟然还有一个妻子?那他不就有了两个妻子,好家伙,坐享齐人之福呀。”
“这位小娘子也太惨了,本以为是个良人,谁知道却是个早已有妻室的有妇之夫。”
“幸好她跑出来了,要不然后面的事情更难掰扯。不过前面那位娘子也是个贤惠的,两个人都很可怜。”
还有一些对故事中的情节提出质疑,不怎么相信的。
“真的假的?有这么巧合吗?会不会是骗人的?我怎么不太相信?谁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来路不明的人?”
“不太对吧,他失忆之前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夫,为什么偏偏失忆之后步步高升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觉得这故事给我的感觉与话本相似。”
“哎呀,你想多了,人家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可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的话本。”
“说到话本儿,我突然想起下一册发行的时候恐怕要到除夕了,那时候书店得关门闭店吧。我们是不是看不到了,最早可能也得等到过年之后?”
这话一出,四周的哀嚎声更凄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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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娘子近几日有些心虚,那个故事在心里憋得久了,又无人能讲,她实在忍不住,跑到树林里对着一棵小树噼里啪啦讲了半天。
讲完之后意犹未尽地转身要走,却瞥见有棵树的背后显露出一个男人的衣袍。
她吓得赶快跑了,一边担心那人是不是心怀不轨,又担心她说的那些事是不是被他听到了,万一被他传出去了可怎么办?会不会被人找上门来。
所以周娘子一改往日里爱说闲话的作风,变得安静了许多。
特别是当许乘月来送冯二娘的时候,她简直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自己乱说闲话的事情被许娘子给发现了。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许乘月将冯二娘送过来之后,专门给邻居家的周娘子说了一声,毕竟冯二娘现在孤身一人,有个热心的邻里也好互相照应着。而且经过了她上次讲的那个故事之后,周娘子现在不爱给人做媒了。
她知晓了许乘月的来意,拍着胸脯保证,“许娘子放心吧,有我照应着,保管什么都好好的,坊里的住户我都认识,不会有人欺负她。”
许乘月笑道,“周娘子的为人我自然放心,我来的路上正好买了一些梨,送给你尝尝。”
人情世故方面,许乘月还是很会拿捏的。
秋露提着篮子递给周娘子,里面装着许多新鲜水灵的梨子。
周娘子摆手急忙推拒,她是个好事的性格,但并不喜欢占别人便宜,况且误将许娘子的私事说了出去,已经够让她心虚的了。
“这可不成,我又没帮你什么事,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再说了邻里邻居的,搭把手而已,用不着这些。”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周娘子还是篮子里拿了两个梨,再多的她就不肯收了。
冯二娘正式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她看着这座宅子,有些不敢置信。
她真的逃出了杨家,从此要在这里安居了。
她转身朝许乘月俯身一拜,“多谢许娘子大恩大德,冯二娘无以为报。”
许乘月连忙扶起她,“我只是举手之劳,用不着你这样,况且就算我做得再多,还得你自己先立起来才行。你应当感谢的人是你自己。”
家暴不只是一种身体上的暴力,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控制,让被害者恐惧暴力,变得甘愿服从,长期处于紧张与恐惧的环境中,心态任人拿捏,再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因为害怕反抗之后会得来更惨痛的殴打。
像冯二娘这样鼓起勇气,反抗施暴者的只是少数。
冯二娘摇摇头,“对许娘子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她本来是没有勇气反抗的,只想一了百了结束余生,可是当她看到许娘子在公堂上,对所有质疑不卑不亢地辩驳。她不畏惧与高官对话,连她极其恐惧不敢反抗的杨六在她面前都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在那一刻她突然就生出无限的勇气,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一死,不能比当下更糟糕了。
然后她才豁了出去,讲出那些她从前不敢说出口的话,将心里的愤懑委屈一一道尽。
说来可笑,打人的是丈夫,可是她这个被打的人更惧怕将伤口显露于人前,觉得那是一件丢人的事,这代表了她在夫家不受重视,任人打骂,是一个毫无尊严的女子。
说出去的那一刻反而痛快轻松了很多。
“你现如今从杨家出来了,却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不如考虑一下去山海书肆。”许乘月提议道。
自己能工作挣到钱才是立身之本,能够给她带来底气。
冯二娘惊讶道,“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呀。”
许娘子太高看她,她除了打理家务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谁说的?你写的那手字不就很好吗?模仿别人的笔迹也很有一手啊。”许乘月夸赞道。
她是真心这么想的,因为她自己就是一手烂字,练了好久都练不出个模样来,所以特别敬佩那些书法好的人。
冯二娘想起了她写的那些书信,羞愧地红了脸。之前在公堂上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许娘子一说,真是羞耻极了。
“书肆还挺需要字写得好的人,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向吕郎君,也就是主家的郎君举荐你。不用担心,你的能力放在哪里都是吃香的,他肯定不会拒绝。而且书肆里还有几个女郎。”许乘月以为她心中胆怯,于是安慰道。
冯二娘忙不迭点头答应了。
之后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许乘月向吕鸿卓推荐了冯二娘。
公堂发生的事,吕鸿卓也在旁边观完了全程。
本来还略有点嫌弃她,觉得她写的那些信害了许娘子。后面听说她的遭遇之后,却忍不住心生怜惜,见她能够逃出杨家那个魔窟,亦为她感到高兴。
于是冯二娘在山海书肆安定了下来,并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