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紧张的气氛感染了马车里坐着的许乘月,她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听到外面侍卫的说话声突然没有了,也变得心中不安起来。
走到山林后面的一段路。
道路一边是缓坡,路旁堆积着许多的树叶,所以看不清后面有什么。
即将走出山林,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不料突然路边的落叶被踢散,冲出来许多人,他们手里提着生了锈的刀,衣着也是混乱不堪,不修边幅,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打满了补丁,像是匪徒。
领头的那个匪贼,打量着前来的一行人,目光扫过大惊失色的老宦官与后面的马车,目光一凝,大声呼喊:“小的们给我冲,拿下他们!”
说罢,他率先举起刀,朝最近的侍卫发起攻击。
侍卫忙拔剑挡刀,与他缠斗起来。
后面的匪徒听到他的呼喊,一起跟他冲了过来。两波人马发生激烈的交锋。
马车上,夏天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一幕,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马儿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踏步,牵动着马车不断晃悠。
许乘月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她第一次遇到被人打劫的事,内心当然恐慌。
明明她当初和两个婢女从襄州来到洛阳的时候,都没有遇到匪徒,怎么如今却遇到了?
然而她知道恐慌无济于事,并不能够帮助她脱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悄悄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往外看。
那群匪徒果然心狠手辣,攻击人一点都不留手,然而这群侍卫毕竟出身皇宫,不是靠着祖辈荫蔽强行塞入队伍里的纨绔子弟,他们都是靠着真本事一步步升上去的。
面对匪徒的攻击,他们虽然因为人数比不上他们有些捉襟见肘,但并不是完全招架不住。
只是那些匪徒似乎瞅准了她这个方向,不断往这里冲过来,一些被侍卫挡住,一些却冲破防线。
夏荷吓得赶着马儿掉头要逃,然而这路窄,掉头也比较困难,没等她们成功逃跑,就有匪徒冲了上来。
他跳上马车,一脚踹下阻挡他的夏荷,猛地掀开马车的门帘,看到里面的人时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是两个女子。
然而时间不等人,他准备两个都抓起来,好歹还有点收获,却被其中一个踹了一脚,这一脚好巧不巧,正好踢在他的命根子上。
剧烈的疼痛从那处传来,疼痛与被冒犯的怒火刺激得他咬牙捂着命根子,另一手拿着刀砍人。
裴舟带手下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瞳孔一缩,挽起手中的弓箭,瞄准射向匪徒举刀的手臂,将他的手臂射穿了,那匪徒痛得嘶吼,再无力拿起刀。
裴舟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看到那马车中出来一个小娘子,她恨恨地咬牙,满脸怒气,一双明眸燃烧着灼人的火光,朝那匪徒的□□狠狠地踢了几脚,踢完还不够解气,又重重地踩着撵了几脚。
裴舟看得□□一紧,寒毛直竖,心想现在的小娘子真是越来越彪悍了。来不及细想,他急忙赶过去支援遭受接连攻击,已经快要招架不住的侍卫们。
他们来得正及时,有了支援之后,侍卫们变得轻松了很多,三两下就把那些匪徒处理干净了,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被捆绑起来,准备押到附近的县衙。
在谁的地界上出了事就要由谁处理。
忙活完之后,被残忍的匪徒吓得魂不附体的老宦官,终于有空出来与裴舟寒暄。
“多谢裴将军及时赶到,救了我们一行人。”
“哪里,看到董中官受难,我怎能不救?我此次是奉圣人之命,前来捉拿在京畿之地猖獗的一伙盗贼。”
“敢问将军,可是这伙人?”董中官问道。
裴舟仔细地瞧了眼那些已经受俘的匪贼,摇了摇头,“不是这伙人,他们也并非寻常匪徒,像是抱着目的来的,身手不是野路子,受过专门训练。”
董中官短促地“啊”了一声,“什么?!不是匪徒,他们难道不是为了钱财而来吗?难不成他们专门前来伏击我们?”
裴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毕竟打劫一堆钱帛,也迟早有用完的一天,但要是抢个财神爷回去,那可是源源不断的钱往口袋里涌啊。这世上钱帛最动人心。
显然董中官也明白过来,原来是冲着许娘子来的,跟他没有关系。
“说起来,你此次不是前去洛阳接月明,怎么没有看到他人?”裴舟疑惑地问道。
他打量过这群人,除了侍卫和董中官,再就是那三个女子,没有看到貌似是月明的人。
“马车里的不就是?”
“马车里不只有那三个女子吗?”
董中官惊讶了,“难道裴将军竟然不知道月明其实是一个女郎吗?”
他来的时候圣人还专门叮嘱他,说月明极有可能是个女郎,让他见了也不要惊讶,不要觉得人家是假冒的。
所以看到她是个女子时,董中官也没有过分惊讶。
“?我当然不知道。”裴舟也没有想过,他是听别人说的,看大家话里的意思,都默认“月明”是个男子。
紧接着他又想到刚过来时看到的场面,莫非月明就是那个彪悍到踢人命根子的小娘子?
“那不然我为您引荐一番?”董中官说道,他向来会看人眼色,看得出来裴将军对许娘子很好奇。
裴舟尴尬地咳了一声,“那就劳烦董中官了。”
两个人走到马车边,还没有见到月明其人,先看到了马车边上捆着的匪徒。
只见那人躺在地上面色惨白,若不是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恐怕会叫人误以为他已经死了,最令人骇然的是他双腿之间一片血肉模糊。
即使董中官已经没了那物,仍是感觉□□一紧,回想起曾经受过的痛楚。
更不用提裴舟,他虽然先前看见过那位小娘子踹人的场面,但是那会儿离得远,现在看到惨烈的现场依旧忍不住心里发寒。
许乘月正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却怎么也养不好,心里的烦躁难以消解。
从和平年代过来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惨烈,血肉横飞的场面,空气中飘过来的血腥味直往她鼻子里钻,熏得人几欲作呕。
更不用提当匪徒冲到马车上,她情急之下踢了他□□一脚,在他手臂中箭时仍然不放心,去补了几下,那黏腻的触感让她现在都脚下发麻,幸好她还带了别的鞋子,紧忙换了一双。
她感觉恶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恐惧,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尽管是被动防卫的,但她内心还是会感到不适。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她只能勉强闭目养神,靠冥想来缓解自己的焦虑情绪,然而那股恶心劲,依旧在胃里翻滚着,往喉咙上涌。
“许娘子还好吗?”董中官在马车外问道。
别人问话她不好不回答,于是掀开车窗帘子,“我还好,劳烦您挂念了。”
不开车窗还好,一掀开窗帘,空气里的血腥味更重了,许乘月简直无法呼吸,期盼着他们赶紧走。
然而天不遂人愿,董中官接着介绍道,“许娘子,方才救我们的是这位裴将军。裴将军,这位女郎就是月明大家,您别看她年纪小,懂地东西却多,见识不少。”
董中官互相为两人吹捧了一下。
许乘月抬眼向站在董中官旁边的裴舟望去,与他看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还未生出什么情绪,胃里翻涌而来的恶心感,却先一步抑制不住造反了。
“呕,yue——”她趴在车窗上,大吐狂吐,脑中晕眩,天旋地转。
站在马车旁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裴舟,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心想自己有那么恶心吗?让人看一眼就吐。
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犯了蠢,急忙将手放下。
哪里是被他恶心到了,分明是被血腥味恶心到了。
也是,他见惯了这种场面,未料到现场还有小娘子呢,即便不是娇生惯养的,恐怕也看不了这场面,她能表现出先前那样“勇敢”的一幕已经让他很佩服了。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郎恐怕会吓得手脚发软,哪还能鼓得起勇气去攻击坏人。
许乘月吐了之后,终于舒服了很多,然而在两个不熟的人面前露出那样的丑态,给她这个社恐直接弄自闭了,在心里大呼哀哉。
但现实容不得她逃避,漱完口整理仪表之后,她下了马车,面上露出歉意,“对不住二位,方才是我失态了。”
董中官:“许娘子不必介怀,这次也是事出突然,谁都没有想到。”
裴舟从袖带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许乘月,“此物可以缓解恶心,许娘子可以将它含在口中。”
许乘月依言接过,听他的话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来,那药丸很小,大概只有绿豆粒大小的一半儿,她将信将疑地放到口中。
一股薄荷的清凉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直冲向鼻腔和大脑,五感都变得清晰敏锐起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也不再让人恶心了。
“多谢裴将军。”许乘月此时才有空打量这位裴将军。
董中官方才说她年纪小,然而这位裴将军看着也大不到哪里去,依许乘月目测,跟她应当是差不多的年纪,看着也是年少有为。
不过他浑身气势让人不敢小觑,眉宇一压,颇有不怒自威的少年将军模样,可能就是这样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他那张脸,长得真好,好到许乘月形容起来都有些词穷,找不到具体的词汇来形容他的美貌。
只觉得这张脸用在哪本小说里都毫无违和感。稀有的美貌是上天的馈赠,人间很难得,看一眼,少一眼。
许乘月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的脸看,看到他眉尖微蹙的模样,都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抚平。
裴舟对于别人的目光已经习惯了,因为这一张脸,从小到大走到哪里,他都是人群的焦点,直到当了将军之后,身上威势渐重,此种现象才少了许多。
但仍挡不住有些大胆的,比如眼前这位,但是她的目光很不一样,怎么说呢,用他祖籍为营州(今位于辽宁)的同僚的话说,就是刺挠。裴舟莫名觉得这个词很贴切。
第66章 催更
许乘月欣赏完自己心目中的天选男主, 终于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
怎么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盯着人家看呢?
她在心里暗暗谴责自己,觉得太不应该了。
搞得她好像贪恋美色,千八百年没有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一样。
许乘月谴责自己, 同时目光在裴舟的脸上溜达了一圈。
好吧, 她确实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了。
没关系,看就看了, 凭什么她不能欣赏美色!就当作给自己积累写作素材了。
男主长什么样, 长得能有多好看,她得见过才能写出来呀。
听某些研究上说, 人在看到好看的人时,会释放多巴胺,经过了刚才那一场惊险刺激的遭遇, 她看看美好的事物,缓解一下自己焦躁的心情也是很正常的。
许乘月为自己的失态找到了借口,重新理直气壮起来。
“许娘子,这些人是有预谋而来,你出门在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提防,注意安全。”裴舟被她盯得不自在, 努力岔开话题, 叮嘱道。
“有什么预谋?那些人难道不是土匪吗?”许乘月惊讶了,她以为这只是意外而已。
“不是的,这些人训练有素, 虽然看上去自由散漫, 毫无纪律, 但在他们的打斗时能看出来,他们接受过很长时间训练, 有一定的作战意识,相互之间也懂得配合。这在土匪身上是没有的,根据埋伏的痕迹,他们在这里等了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怕专门冲着你来的。”裴舟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他说得有理有据,许乘月相信了,顺着他的话说,细细思索。
专门冲着她来的,她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别人专门来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