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为什么还不上来,他头疼得厉害。
霍玉兰也发现了牧引风的异常状况,他的额角和鼻梁,很快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在他滚烫的,花瓣一样的面颊上,如同点缀的晨露。
霍玉兰起身绕过茶几,走到牧引风的身边坐下。
她扳动他僵硬的手臂,用柔软睡衣的袖口,给他擦了一下面颊上快要汇聚成河的汗珠。
然后抓着他的手臂,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老公,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
霍玉兰近距离对上牧引风就要失去聚焦的眼睛,知道他恐怕要发病了,简直就在趁火打劫一样说,“我再也不会去找其他的男人,不会再多看他们一眼。”
她深知牧引风的控制欲,因此主动道:“我不会再受人的蒙骗……我家人已经放弃我了,我只有你了,我不想离婚。”
她这一番话,简直像极了每一个出轨后认错的渣男。
可是她又非常巧妙地,用三言两语将自己割据成了一块只能依附牧引风的孤岛,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掌控欲。
牧引风侧头,眼前的黑影已经不见了,他再一次控制住了自己。
他用那双色泽过于浅淡显得无比薄情的眼睛,看着轻抓着他的手臂,祈求他原谅的女人。
没有挣开。
“我不会再听任何人说话,以后只听你的好不好?”
牧引风的眉梢不受控制地一跳,心中仿佛有一道经年沉锈血淋淋的闸门,悄然开了一道缝隙。
而霍玉兰下面的话,就更是给这闸门的开启,嵌入了一道强有力的齿轮。
“从今以后,我无论做什么,都会跟你汇报,我知道你在我屋子里安了许多监控,你想看,随便看。”
霍玉兰抓在牧引风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紧绷的手臂肌肉:“让我靠近你,做你真正的妻子。”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牧引风近距离看着他的“妻子”,额角细密的青筋凸起跳动,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能这样,他死死咬着舌尖。
他想到了那个车祸之中求死的——他的父亲。
他不能变得像牧元蔓一样。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些……那些可怕的欲望。
一旦他放纵自己,哪怕一次,一切一定会不可收拾。
到最后就算是无关任何的情爱,他也会将她死死攥在手心,直至骨肉消融。
“我想了解你。”
“不知死活”的霍玉兰还在说。
像一只明知道再扇动翅膀,就会跌入蛛丝捕猎的网飞虫,毅然决然地黏了上去。
“我现在只知道你喜欢吃软一些的米饭,因为那天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只吃我给你盛的饭中间那一块比较软的部分,后面就咀嚼吞咽得很慢。”
“我看过你卧室,却分辨不出你到底喜欢什么颜色。”
霍玉兰诚挚无比地抓着他说:“牧引风……你能不能给我,给我们个机会?”
牧引风迅速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口气后,把手臂挣开,然后拉过了轮椅,一用力就坐上去。
之后迅速调转轮椅,逃也似地冲向门口。
霍玉兰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说了半夜的话,总得有个结果吧!
她手撑着沙发靠背,无比灵活地“嗖”一下,就跳过了沙发。
然后三步并两步冲到了门口,在牧引风操纵电轮椅到门口要开门的时候,一脚蹬在轮椅轮子上,后背贴着门。
牧引风听到乒铃乓啷的声音,却没料到她竟然是来堵门,一时间面上出现了没能掩盖住狼狈。
霍玉兰这一晚上说尽好话,总算把这带刺的玫瑰撬动了一点点。
她不能这么放了他。
对视片刻,霍玉兰又一改之前“理智从容”的态度,撒娇卖痴一样,手指在牧引风扶着轮椅的手指尖上弹了一下。
面色软了几分,带上一点无赖。
“你今天来都来找我了,不肯离婚,不肯报警,不肯放了我,又不肯和我重新开始,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你不说清楚不能走!”
“问题发生了就要解决吧。”
霍玉兰往门上一靠,开始肆无忌惮地描摹着牧引风的眉目,她能这么看一晚上。
牧引风视线冰冷僵硬。
霍玉兰就在心中喊——快来人啊,这里有一只白毛小兔子装大灰狼啦!
两人无声对峙。
好一会儿,牧引风垂下头,终于开口问:“那你想怎么样?”
他声音很低,细听有些哑。
他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自我克制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他每一天都在悬崖边上行走,一个不慎,就会落入其中。
霍玉兰总算是拿到了主动权。
权衡着牧引风的底线说:“我不要我的手机,免得你怀疑我联系别人,但是我想要个平板电脑,在家里待着无聊,好歹还能上网玩。”
“你放心吧,之前的聊天软件没有手机我登录不了。”
“你能在监控里面看到我,可是我看不到你,会寂寞。”
“所以平板电脑必须有你的私人联系方式,不能是助理。”
霍玉兰说:“因为我跟你说的话,有些他不能看,不能听。”
牧引风绷紧的下颌线越发显得他瘦削冰冷。
屋子里不甚明亮的顶棚投射灯, 让他和霍玉兰的影子纠缠不清。
他几度悄悄攥紧轮椅扶手, 手指在那一处下面一键呼叫上滑过。
按下去, 管家他们很快就来了。
他可以继续让人把她关起来, 或者锁起来。
但是最后他扔下一句“电脑明天给你”,就转动轮椅离开了。
他开始好奇,他这个妻子突然“大变活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慕氏拿了牧家的好处,背地里却惦记挖牧家的墙角,手段何其卑劣。因利益联合的妻子背叛他在先,如今还妄图打感情牌。
他为什么不能从他们发现“计策”失败的时候,那一张张绝望又痛苦的脸上,来收取一点利息?
慰藉他欲壑难填的……内心。
就让他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到底能做什么。
霍玉兰目送牧引风出门,还在门口恋恋不舍地喊了一句:“老公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65
第二天霍玉兰一大早上就起来下楼去吃饭,正好赶上牧引风要出门。
霍玉兰穿着一身睡衣,晃悠悠地转到牧引风的轮椅旁边,笑嘻嘻地说:“早上好呀老公。”
牧引风戴着一只蓝牙耳机,一身西装笔挺地坐在轮椅里面,皮鞋擦得能反光。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是唯一一个在霍玉兰认识的人中梳油头竟然也不显得过于成熟的类型。
大概是因为他的头发颜色太特殊,或者是清瘦而天然减龄?
应该是他长得太过精致,侧面看他的骨相真的很好看,鼻梁高挺,但是无论是下颌骨还是侧脸的弧度都有该有的棱角。
不显得挂不住肉,瘦得再厉害也不容易脱相。
嘴唇……嘴唇的形状真好看。
霍玉兰看着看着就有些失神。
牧引风这一副打扮,加上他耳朵上面正在闪烁的蓝牙耳机,有种非常严重的“非人感”,像极了一个精心设计用来干不可言说事情的机器人。
双眸的异样就是证据,让人看了就想去找一找,他的充电口究竟在哪里……
霍玉兰肆无忌惮地盯着他,清晨的阳光顺着落地窗洒进来,又透过落地窗的纱帘,把两个人都映上了纱帘的漂亮花纹。
只要牧引风在家,就算是早晨,也要拉着纱帘遮光。
牧引风背对落地窗坐着,看见“慕方懿”下楼,听见她说话,却没有理会。
今早吃过药清醒后,牧引风觉得自己昨天答应她的事情简直荒谬。
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之间除了怨恨又能有什么?
可是说出去的话无法收回,他低头看着手中捧着的平板,手指在上面飞速滑动,始终也没有抬头看她。
她会怎么做呢。
直接贴上来?
牧引风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当时那个女人是合作方带进场子里面的,他不好太过冰冷,可那人竟觉得有机可乘便靠过来了。
她就是那样贴着,用丰满的标志磨蹭他的手臂。
牧引风当时实在没能忍住,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那个女人登时花容失色,跑到合作方的怀里假哭诉委屈,引起众人一阵轰然大笑。
纸醉金迷灯光闪烁音乐喧闹,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贴上来的,只会让他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