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
霍玉兰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霍玉兰动了动嘴唇,最终却因为喉间过于干涩,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根本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牧引风看她神色黯然,还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伤心处。
慌忙放开了霍玉兰僵硬的腰身和脖子,改为双手捧着她的脸,无比心疼地看着她说:“抱歉,我私自查了你的过去。”
“除了这种方式,我没有办法从其他方面去了解你。”
毕竟牧引风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通过正常的方式去慢慢了解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至于那些所谓的男朋友,都是一群混蛋王八蛋,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喜欢!”
牧引风的鼻尖抵着霍玉兰的鼻尖,竭力忽略余光之中的扭曲黑影,蛊惑一样说:“他们忽略你,蓄意冷落你,精神虐待你,疯狂压榨你。”
“我帮你把他们全部都毁掉好不好?”
“然后我们就还像之前一样,没有任何人会再来打扰我们。”
“老婆,好不好?”
霍玉兰一直浑身紧绷,没有给牧引风回应,牧引风急切地寻求宣泄的出口,捧着霍玉兰的脸,吻上她干燥的双唇。
牧引风很少有这么强势且霸道的时候。
不允许霍玉兰躲避,也不允许她喘息一般,一直到将她所有混乱的思维都吮吸干净,将她僵硬的肢体用舌尖勾画到彻底柔软下来。
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近距离看着彼此,而后同时开口。
“你为什么这么烫?”
“可是你已经好了,你已经能走路了。”
霍玉兰并没有感觉自己很烫,她甚至有些浑身发冷,她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热度,都伴随着高热的呼吸渐渐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但她被强行压抑的纷乱思绪,却在这个时候格外清晰起来。
牧引风已经能走路了。
他刚才撞翻了轮椅,朝着自己扑过来。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走路的?
肯定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因为他过于纤长且肌肉量不足的双腿,她把玩过太多次,他如果之前就会走路的话,肌肉不会退化成那样。
他已经会走路了,却不告诉自己……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病症,想要用欺骗和隐瞒来留住她吗?
霍玉兰经历过太多次不尽相同的欺骗和改变,她浑身奓起的毛发,此刻全部都化为了刚刺。
欲要将一切靠近她的生物全部都扎得鲜血淋漓。
而牧引风听到她这句话,忍不住浑身一僵。
这一瞬间他脑里闪过了非常多的想法,他到底是个商人,商场之上的尔虞我诈,并不亚于真的战场。
霍玉兰对牧引风最大的误解,就是他绝不是一个真的单纯到底,透彻如宝石的人。
他会撒谎,会各种各样的话术,也能在温声细语的谈笑之间,让对方倾家荡产扒皮抽筋。
只不过……牧引风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这种能力展现在霍玉兰的面前。
而他思考的时间看似短暂无比,却百转千回地犹豫了多次,最终依旧选择了坦白。
他是真的心疼和怜惜霍玉兰。
他在得知那些前男友们纠缠不清的缘由之后,就已经暗自在心中发誓,自己绝不会像他们一样对待霍玉兰。
因此牧引风说:“是前段时间……我自己私下偷偷地做了复健。”
霍玉兰看着牧引风,眼眶有一些发红,眼中逼问的攻击性显露。
她问牧引风:“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那么希望你恢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如果他回答是因为害怕她离开,霍玉兰今夜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她已经厌恶透了这样“为你好、为我们好”的说辞,那其中必然裹挟着绝对自私的欺骗。
而霍玉兰其实没发现,此刻她自己也和牧引风一样,脊背已经被汗浸湿,散乱的长发也湿贴在那张柔软无害的面颊上。
她故作凌厉地瞪视着,整个人腰背僵死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可她秀美温润的眉宇之间,却都是藏不了盖不住的慌张和脆弱。
他们对视着,像一对尖刺全都竖起来的刺猬。
霍玉兰当然不肯先翻开柔软的肚皮,她经历过太多次“背刺”。
牧引风在她的逼视下,终于开口说:“我本来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牧引风在身上摸了摸,把贴身放着的手机摸了出来。
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打开了一个页面,递给霍玉兰。
“你的生日快到了,我想在那天,用这个跟你求婚。”
霍玉兰低头看了一眼,眼中刚刚凝聚起来的防备,又一次在牧引风的直白,甚至是有些羞赧的神色之中粉碎。
那是一家定制戒指的店铺,戒指的花样是牧引风亲手画的,他确实是一个时间管理大师,一边搞前男友一边和霍玉兰亲热,一边工作,一边还能跨行设计戒指。
由此可见古往今来,大多数的成功者都是精力极其旺盛的,甚至有些旺盛到变态。
戒指的花样很简单却又不简单——是一朵盛放的玉兰花。
中心镶嵌了一颗钻,并不夸张,却非常别致。
“我想着求婚需要单膝下跪,就一直在做复建没有告诉你。这段时间之所以瞒着你,也是想着将他们全部都处理好了之后,再全部一起对你坦白。”
最重要的是牧引风不希望那些人接下来的遭遇,会有让霍玉兰产生什么怜悯之心的可能。
“骑士不能一直坐在轮椅上,那样怎么保护公主?”
牧引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是充满了憧憬和期待的。
霍玉兰一直瞪着的眼睛,此刻酸涩无比,简直想要落泪。
牧引风自己都不正常,他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生生逼成了精神分裂,生生将人格塑造成扭曲的姿态,可是他竟然想保护她。
他竟然想竭尽所能地给她“健康正常”的爱。
到底是怎样善良的灵魂,才能在可以那样扭曲的塑造之下,依旧保持迎着光生长的姿态?
他甚至都不能见光。
霍玉兰像是被烫到一样,在他的目光下有种无所遁形的羞耻。
她想到了自己穿越那天,拉开遮光帘,在阳光下骤然看到牧引风的样子。
明明他当时的神情那么阴郁,明明他没有在笑,明明他的基因病让他畏惧阳光。
可是霍玉兰却有种见到盛日之下耀目的天使一样惊艳的感觉。
而此刻他银白色的长发,在白炽灯下泛着近乎神圣的光泽,俊美的眉目下垂,视线落在霍玉兰的脸上。
满是虔诚和坦诚。
可霍玉兰却没有办法相信他说的这些。
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能像她的父母一样爱她。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病症根结,真的不知道她的“真心”换不到她想要的爱吗?
不是的。
霍玉兰一直都知道。
从最开始,她就非常清楚地知道一段关系的开始和结局,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最初相遇的时候,那些前男友们全部都是正常的好人。
只是有些野心,有些骄傲。
可是人性是这个世上最容易得寸进尺的东西,在她刻意纵容和放逐之下,必然会发生不可逆转的病变。
她抱着一捧注定点不燃的,用自己父母的骸骨打磨的柴火,妄图用同等的爱意将其点燃。
注定是不可能的。
而她在救赎过程中获得的“养料”,是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在对方“病变”之后将之放逐,是她从一开始就预设好的结局。
她的身躯在长大,灵魂却被困在二十几年前的那一天。
就如牧引风说的那样,她在一场长达二十几年的应激之中,片刻没能脱离。
她活成了死去之人的样子,用“像爸爸妈妈一样做骑士”来维持着自己的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而她少女的灵魂,随着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晦暗无光,将行就木。
牧引风曾经有一次觉得,霍玉兰站在落地窗的旁边,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他在自己的亲生父亲身上感觉到过的,对死亡的隐秘的憧憬。
他感觉的是正确的。
霍玉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的灵魂将燃烧殆尽,她最终也没有办法寻觅到同等的爱意重新点燃灵魂,一定会走向灭亡。
就像当初牧引风的父亲一样决绝。
牧引风的嘴角带着一些羞涩的笑,用灿烂到灼人的视线看着霍玉兰说:“我想和你结婚。”
“不是和慕方懿,而是和霍玉兰。”
“戒指的样式是我定的,但还是要你同意才行,婚礼和婚纱还有宴客地点什么的,我们再慢慢商量就好了,都按照你喜欢的来。”
牧引风居高临下地看着霍玉兰,宝石般的眼睛捕捉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我想和你结婚。”
一辈子都不分开。
他把自己的胸腔撕开挖出心脏,称好了斤两,奉送到霍玉兰的手上。
霍玉兰不知道这样看了牧引风多久,可能只是一呼一吸的时间,也可能是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