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祁大少垂眸看着滚到他怀里的时听,默不作声地看了半天,才冷哼了一声,轻轻把她推开。
至少保证了他一夜的安静。
不然。
她都睡着了,她奶奶还在看着他。
祁大少吸了口气:“…。”
轻轻推门走出卧室,沈助理已经精神抖擞、面带微笑地等在门外。
“总裁,祁老先生要过来了。管家说十分钟后他们就会到达庄园。”
“…嗯。”祁粲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事他不想让老爷子参与,他年纪大了,如果让他知道内情,第一个祁粲以身试药他就不会同意。
但是老爷子虽然退位让贤,集团里的风吹草动依然会有人告诉他。
出发去B省之前被他赶过来,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现在外边应该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当年那场意外事故留下的隐患,被祁大少强大气场和战略眼光所掩盖的不安,再次甚嚣尘上。
关于他最近反常的行为,霸道狂宠,还有董事大会上难看的脸色,似乎不正常的躯体感应,结合最近对祁大少精神状况,祁粲并不介意他们议论,他要的就是猜。
那个暗处的人…祁粲冷冷勾唇。
他亲眼见到的,他不一定信。
但他躲在阴沟里窥探猜测的东西,他一定相信。
这一次去B省,他已经把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了。
他心底,的确,已经有了猜测。
祁粲微微眯起眼睛,微微抬手,沈助理立刻低头凑近。
“追踪一下左阳说的那个邮箱。”
昨晚祁粲没顾得上在意左阳说的东西,主要也是因为,他并不觉得左家能接触到真正的幕后信息,他们在这场局里只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弃用的棋。
当对方发现左白月对祁粲的情绪影响非常有限,他们就已经把重点放到了时听身上。
不过,那个邮箱大概能够解释左家兄妹为什么认为时听会对祁粲下手。
“留两个人,盯着左白月。”祁粲淡淡道。
这个邮箱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摊开在她面前,给她看这些信息,恐怕左白月也自作聪明地动用了一些技术,“窃取”了这些假信息,然后信以为真,病入膏肓。
既然是通过技术窃取,那他们能动用的力量远比她大得多。
“是!大少。”沈助理听见目标对象欲言又止了一秒。
不过没关系!他会精准定位到左明月小姐的。
并且,他还要留意,不要被左明月小姐发现祁大少的人在盯着她。
否则以左明月小姐的脑补程度,不知道又会幻想出怎样的爱而不得、爱恨情仇。
他szl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吩咐完了这件事,祁粲淡淡抬手,往窗外看了一眼。
至于左阳说的那幅画……
祁粲想,送回去是不可能,不过他可以给时听看看。
如果她喜欢就送给她了。
那些尘封的东西,晦暗的记忆……曾经觉得一辈子都会像神经痛症一样伴随终生的碎片,也随着精神的平稳而渐渐隐没。
有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带给他无穷的噪音和吵闹,却也意外磨平了他的尖锐神经。
等到这一场埋伏多年的大局结束之后,他或许,也终将得到彻底的释怀。
到时候他可以把那幅画以及过往,都打包送给那个小哑巴。
然后那个地方,就可以挂她的画了。
挂《听》,还是《烧》呢?
祁大少一脸冷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搅动全球经济命脉的大事。
到了一楼,祁老爷子已经拄着拐杖快速走了过来。
他们是直接驱车从疗养山庄赶回来的,看上去甚至还有些风尘仆仆,祁粲见状,眼底立刻又缓和了下来,“爷爷。”
“阿粲,你身体到底怎么样?”
“哪里觉得不舒服?做没做检查?”
祁粲抬手安抚道:“检查了,没什么大碍,您别担心。”
对方也一定知道,他在祁老爷子面前会尽量不露出颓势,免得他担心。
更何况,对方深知他的傲慢。
而就算他真的做了检查,的确,就像时听一开始说的那样——那种生物碱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溶于骨血,而表现症状却又类似他的神经旧疾,如果按照常规的头颅CT、脑成像等等检测手段,很难看出什么东西。
等折腾了一大圈,真的到检查血液的那一步,也早就已经晚了。
毒素已经遍布全身,攻破了他的神经系统,只等最后一击,让他全面崩盘。
祁粲心底冷笑,他们的确很阴险。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爷爷身后看了眼,“您怎么说跑就跑出来了,医生让您走动了吗?”
“混账!如果不是老白给我看病时刚好提了一句,我都不知道!”祁老爷子恨恨地剁了一下拐杖,“你身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还想瞒着我老头子?”
祁粲眯着眼睛,冷静安抚,总算让祁老爷子相信了。毕竟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的确还好。
——消息,真真假假,半真半假。
最上乘。
“对了,项家的事你知道吧?”祁老爷子叹了口气。
祁粲不动声色,“怎么?”
“那项晚苑也真是的……他们项家内部的事,我们本也不好管,你那个温吞爹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隽舟跟我说,项晚苑现在想把以前项凝和连国共同持有的那部分股份都转给祁瑞,连国都依她的,除了在项家的公司里闹,还带着项晚苑到处私底下见祁氏的董事?”
啊…。
祁粲唇角冷冽一勾,眼底晦暗生光。
他的生物学父亲还是这么愚蠢,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给他留好了解答题。
希望他能给出让祁粲满意的解题思路。
祁粲半阖眸,藏住眼底的暗光。
祁老爷子人到晚年,所求不过是家庭和睦子孙和谐,叹息着道:“这次隽舟也是求到我头上了,他毕竟是你的亲舅舅,怎么好向你开口,但是你母亲的东西,他不可能让项晚苑再贴补到她儿子身上——”
“哦?是吗。”
提起当年那些糟心事,祁老爷子就是一阵吹胡子瞪眼。他们这样的人家,在本市是龙头集团,最注重家风和脸面。
然而当时祁粲刚刚失去母亲不过几个月,祁瑞就从项晚苑肚子里出生了,祁连国这个垃圾在项凝住院期间和项晚苑干了多少恶心人的事,祁老爷子都不想提,项家二老更是提一次血压高一次。
哪怕是项隽舟那样性情随和儒雅的人,提起祁瑞时都忍不住暗骂一声“野种”。
“我和你说这些,也是让你宽心,爷爷老了,但出手解决一点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难。你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又有B省那么重大的地产开发项目,我只希望你别把自己压得太狠,给自己的心留一道出口的门……”
“嗯。我知道。”祁粲扶住头发全白的祁老爷子。
他对爷爷的情感,大概就像时听对她奶奶一样。
而现在,他有出口了。
祁老爷子原本还想见见时听,不过听说她还在祁粲的卧室里休息,顿时笑着摆摆手,老脸上满是欣慰。
“让听听休息、休息,别叫她!”
祁粲:“…?”
不是。
他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
也可以是。
时听揉着睡眼惺忪的脸蛋走出来,晚了一步,打着手语问他:
刚才、爷爷、来了?
“没事。”祁粲伸手,揉了揉她的呆毛,又很自然地落下指尖捏了捏她的脸蛋。
“他已经做完了重要指示。”
祁大少道貌岸然,身强力壮,年轻气盛,矜持开口。
“回去接着睡吧。”
…
这边祁老爷子的车开出了祁氏庄园。
那边项家内部,正有人大声吵闹。
“我就要晶晶,只有她懂我!时家人怎么了?正好等我大哥不行了,我可以代替他和时家继续联谊啊——”
“好了!瑞瑞。”项晚苑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
“爸,妈,你们不敢想,但我敢想。”
“这些年我们被我大哥压制得还不够吗?凭什么爸只能领个闲差,而我连进集团的资格都没有!妈,你能忍吗?”
祁瑞今天穿着高定黑西装,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看起来像是一个低配霸总,坐在沙发里敲着二郎腿,邪邪一笑。
“我早晚可以盖过他祁大少的风头。”
项晚苑也对这个儿子无奈了,他就不能学点有用的?——祁粲身上那么多优秀的履历、强大的业绩,他就只学了这个霸道作风?
而且这还是他精神出问题之后变成的作风?她有时候真怀疑他这个儿子到底有没有继承他父母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