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音替他解释:“阿拂,你有所不知,他不能离开温柔乡并不是迂腐,柳家祖上的家训,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姜拂衣问:“难道还要逼着他们立下心魔誓言?”
李南音叹气:“心魔誓并不耽误他情急之下外出,柳家的祖先直接在神族封印的外围,又布下了一个‘禁足’封印,与每一任家主灵气相连。况雪沉若是强行离开,会引动英雄冢的神族封印,所以他动弹不了,一生与封印绑定。”
姜拂衣微怔:“没听小酒讲过。”
况雪沉淡淡道:“我不曾告诉过他,因为自愿禁足,和被禁锢在此,还是有些差别的。”
姜拂衣皱起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燕澜也微微垂着眸,若有所思。
眼见抵达温柔乡,况雪沉道:“南音,交给我吧。”
几人乘坐的柳叶飞行器停了下来。
况雪沉足下一跃,穿透前方十几丈外那层水波状的结界。
姜拂衣顺着他的身影望过去,结界后方的草原上立着一个肤色白皙,五官柔美的男人,闭着双眼,身披繁星洒下的光辉。
应该是况雪沉的本体,和她想象中的气质差别不大,处处写着“世外高人”四个字。
幼童分身落在他面前,仅到他的腰线位置。
况雪沉睁开眼睛,一拂袖,收回了自己的分身,又仰起头,朝结界外停泊的柳叶飞行器伸出手掌。
一股无形的吸力,牵动柳叶再次移动。
“啵”的一声。
穿透结界,正是进入温柔乡。
况雪沉再次回到柳叶上,继续站在前端。
柳叶在他的操控之下,速度开始变得飞快。
满目的青草随着微风浮动,姜拂衣脑海里似乎能够浮现出一条红狐狸在草原撒欢的样子:“常听小酒说温柔乡景色怡人,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世外桃源。”
况雪沉无动于衷:“姜姑娘是第一次来,熟悉的地方从来没有风景。”
姜拂衣没接话,因为他突然更换成一副成熟的嗓音,不太习惯。
李南音道:“那可不见得。”
原本想要习惯性的揶揄他几句,说,情人的眼睛是最熟悉的地方,却永远都有不一样的风景。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况雪沉说修无情道,想和她划清界限,李南音会答应,只是因为尊重他的选择。
今日亲眼瞧见他被怜情影响,李南音理解了他的无奈。
越看他越是可怜。
不!
李南音紧紧蹙眉。
觉得况雪沉可怜,可能就想做些什么,反而更会影响他。
李南音意识到是怜情在作祟,收回看向他背影的视线,闭上双眼,将这个念头扔去一边。
……
柳叶飞行器掠过一片片的草海,距离温柔乡中心位置越来越近。
渐渐的,一座高耸入云的石碑映入姜拂衣的眼帘。
姜拂衣放出目视,看到这座石碑上只雕刻着三个字:英雄冢。
况雪沉告诉她:“这座石碑乃是神族之物,也是此地封印的阵眼,抵达以后,你在石碑附近静心打坐,以你的恢复速度,应该很快就能够摆脱怜情对你的标记。”
姜拂衣忙不迭点头:“怜情就被镇压在石碑下方的地底?”
况雪沉:“是的。”
燕澜瞧见暮西辞抱着手臂,背靠石碑站立,应该正在等他们。
而暮西辞感知柳叶靠近,也抬头朝他们望过来。
燕澜四下张望:“况前辈,我的两个朋友没来温柔乡?”
况雪沉道:“你是说弓箭修,以及慧极必伤的混血女儿?”
燕澜问:“他们没有进入传送门?”
若是进了,应该一起被传送到戈壁上,按照从小的默契,他们不会在原地寻找燕澜,而是前往温柔乡等待。
况雪沉不知道:“我当时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小酒身上,传送门动荡以后,便开始稳定心境,没有注意他们。”
姜拂衣见燕澜望向自己:“我比他们俩先入的传送门。”
燕澜禁不住担忧。
姜拂衣揣测:“他们留在巫族也没关系的,沈云竹看上去很在意休容。”
燕澜扭头望向后方:“我担心他们跟着来了,却在戈壁遇到危险。他们是情人,落在怜情影响范围之内,会不会……”
况雪沉道:“只要情绪不过分激动起伏,不碍事,你方才向姜姑娘表露衷情,情话说了半响,不也毫无影响。”
燕澜;“……”
那些话当着况雪沉的面说,燕澜不觉得有任何难为情。
如今被况雪沉当面说出来,像是被抽了两巴掌。
柳叶停在英雄冢前方。
况雪沉居高临下:“我三妹呢?”
暮西辞走上前:“我们收到你的信箭后,慌着朝温柔乡赶路,一刻也没有停歇过。她的身体虽然逐渐复原,仍受不住这样的劳累,等你们等的昏睡过去。”
况雪沉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暮西辞沉默下来。
他面对着况雪沉实在尴尬。
之前在修罗海市的客栈里,不知道况雪沉是他夫人的大哥,出言不逊也就罢了,还逼迫的况雪沉对他低头认错。
好在温柔乡的人温柔又善解人意。
不只夫人怕他尴尬,不拆穿他伪装成人类的事情,得知他暂时无法回到封印中,无处可去,将他带回温柔乡。
抵达温柔乡以后,况雪沉也好像失忆一般,一句也不提之前的误会。
对待他,如同对待一个老朋友。
姜拂衣从柳叶落下来:“暮前辈,您找我们有要紧事儿?”
否则以他的习惯,该守在柳寒妆身边才对,竟然出来吹风等他们。
暮西辞:“……”
不知道该怎样讲。
夫人虽不曾拆穿他,但两人心知肚明,如今已经不再是夫妻。
夜晚待在一个房间里,尤其是她家中闺房,不太合适。
担心况雪沉不满,对他心生更多的嫌弃。
暮西辞错开这个话题,看向刚落在姜拂衣身边的燕澜,直截了当的问:“我听说,你是被巫族骗下凡的九天神族?”
燕澜声音平稳:“是。”
暮西辞眼底流露出关心:“你还好吧?”
燕澜:“还好,已经想通了。”
暮西辞:“那就好。”
见他没有要紧事,姜拂衣去往石碑另一侧盘膝打坐。
况雪沉也没下去墓穴内,和李南音一起坐在柳叶上,一边休息,一边为姜拂衣护法。
燕澜和暮西辞一起背靠石碑,问道:“您认不认识令候?”
暮西辞愣了下:“武神令候?”
“对。”
“见过,大战结束后,我去找九天神族主动请求被封印,曾经见过他一面。”
燕澜道:“那您对他还有印象么?”
大荒时代的暮西辞能记住的人太少了,除非是有明显的特征。
暮西辞认真回忆:“令候当时和好几位太初上神在一起,他是最特别的一个,因此我印象挺深刻。”
燕澜:“哪里特别?”
暮西辞抬起手,食指卷了卷自己胸前垂着的乌黑长发:“几位太初上神里,只有他的头发白了不少。这样浅淡的发色说明令候神力耗损极大,可能已经步入了天人五衰。三万多年过去,也不知他是不是早已陨落。”
燕澜摩挲着指腹:“除此之外,您对他的品格可有什么了解?”
“品格?”暮西辞仔细想了想,“令候不常露面,不只是他,另外几位太初上神也一样,毕竟是九天清气孕育出的最古老的神族。不过,我听说他身为武神,却并不崇尚以武力解决问题,很少参与争斗。”
……
姜拂衣摒除内心奔涌的一切杂念,精心打坐。
不知过去多久,当她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
姜拂衣之前感知不到怜情对她的标记,但此时心中却很明确,标记已经解除了。
因为她通体舒畅,心中有一种霍然开朗的感觉,明显更加耳聪目明。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不远处况雪沉和李南音并肩而立,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不知在聊什么,
姜拂衣没去打扰他们,朝燕澜和暮西辞的方向走过去。
暮西辞依旧靠着石碑站立,抱着双臂,闭目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