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了搓脸,不好意思的笑道:“抱歉,我以后一定注意点。”
舒雪想回他一句:你还想有以后?
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又听陈尧说:“你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去红星饭店吃顿饭,你先别着急拒绝,咱两吃个饭多了解一下对方,你要是觉得我真的不行,我保证以后都不来打扰你。”
他说的直接,反倒让舒雪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姜念,见姜念朝她笑了下,又看了眼脸色平静的陆团长,最后才将目光落在陈尧身上,陈尧依旧笑着,但舒雪能看出来,他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于是点点头:“好。”
陈尧轻松了一截:“那我中午来接你。”
说完生怕舒雪拒绝似的,扭头就跑了。
陈尧去找陆聿了,姜念跟着舒雪进了绣庄,舒雪把刚才和陈尧说的话告诉姜念,姜念安抚一笑:“没事,陈尧的为人我还是可以给你打包票的。”
刚才舒雪和陈尧在绣庄外说话,苏娜和贾圆她们都听见了,舒雪一进来几个人就开始打趣,贾圆说:“陈营长不错啊,你可以跟人家先处处看。”
余霞也说:“陈营长在部队里还是官呢,这可是打灯笼都难找的对象,你可得把握好机会。”
苏娜啧啧嘴,叹道:“可惜我都结婚了,不然我一定让姜念也帮我介绍个当兵的,有个当兵的丈夫多好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舒雪都不好意思了,原本对陈尧没什么好印象,在她们的说动下,竟然也有些期盼中午和陈尧见面的事了,但她还是不敢和陈尧单独见面,拽着姜念,想让她和陆聿陪着,最后姜念和陆聿买了下午六点的火车票,中午和陈尧她们吃顿饭。
姜念原本想去看看邝秀,苏娜说纪晓婷一大早拿着画板带着邝秀出去了,说邝秀昨晚还喊了她一声婶子,姜念闻言,觉得邝秀能遇上纪晓婷这样的老师,真的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机遇。
等中午的时候,陆聿和陈尧过来接姜念和舒雪,一起去了红星饭店。
陈尧选了个靠窗的小隔间,姜念一进去就挨着陆聿坐在一起,舒雪没办法,只能和陈尧坐在并排,陈尧先问姜念要吃什么,问完后才转头看向舒雪,说话声音都放轻了:“你想吃什么?”
姜念低下头喝水,忍着唇边的笑意,她还是第一次见陈尧这么拘谨。
而且她发现陈尧比之前说话都小心翼翼了许多,语气都变温柔了,搭在腿上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男人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挤开她的指缝握住,姜念抬头看向陆聿,陆聿垂着眸,眼尾上也浸了几分笑意,她看出来了,陆聿是真心为陈尧高兴。
吃饭的功夫,陈尧看陆聿给姜念挑鱼刺夹菜,于是学着也给舒雪挑鱼刺,一会的功夫舒雪碗里堆的跟小山一样高。
舒雪:……
见陈尧还要给她夹菜,舒雪赶紧摆手,脸蛋通红,又羞又窘迫:“我吃不了,太多了。”
姜念低着头笑,差点呛到,陆聿低声说:“慢点。”
舒雪觉得这顿饭是她吃的最撑的一次,从红星饭店出来时,肚子都是涨的,对陈尧也没了先前的偏见,觉得他好像并不是那么凶,姜念和陆聿吃过饭就先走了,要去百货楼转转,给张笑带点原市这边的特产,陈尧先送舒雪回去。
这会正是上班的点,街道上来往都是人。
陈尧看了眼舒雪,轻咳一声,问道:“舒雪,我们两先处着看看,可以吗?”
舒雪脚步一顿,看着延伸在地上的两道影子,过了一会才轻轻点头:“好。”
陈尧一乐,打心眼里高兴的不行,看见有卖冰汽水的,跑过去买了两瓶冰汽水,递给舒雪:“喝瓶这个。”
“谢谢。”
舒雪抬手接汽水时,手指不小心碰上陈尧的手背,舒雪脸一红,快速接过汽水就转头看向前面,脸颊红彤彤的,陈尧耳根也浮上一抹红,捻了捻手指,然后一口
气把冰汽水喝了,这才感觉好一点。
两人走到绣庄外,陈尧说:“我有空了就给你打电话,我下周日有一整天的时间,那天我来绣庄找你。”
舒雪小声说:“好。”
陈尧笑道:“那你进去吧,我先回部队了。”
然后对趴在窗户上的几个人摆了摆手,转身快步走了。
舒雪一愣,扭头就看见苏娜她们趴在窗户上冲她笑,舒雪脸一红,推门进去的时候,苏娜和贾圆还有范珊凑上来问她和陈尧说的咋样了,绣庄了顿时传出热闹的笑声。
下午六点,陆聿带着姜念坐上了火车。
他买了两张卧铺,一上车就让姜念先躺着眯一会,他拿着军用水壶去打了热水,过了一会车上来了一对小夫妻,女人怀里抱着婴儿,两人看了眼两边的下铺,又看了眼躺在卧铺上睡觉的姜念,女人拽了拽男人的手,说:“要不你给说一下吧?”
那男人说:“先等等,人家在睡觉,等她醒了再说。”
说完先把蛇皮袋放到车厢旁边的架子上,然后把贵重的东西装在身上,转身走进车厢,从女人怀里接过孩子,说:“你先上去。”
孩子还小,从妈妈怀里脱离,一下子大哭起来,嗓门响亮,吵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念,姜念睁开眼就看见女人踩着旁边的杆子往上爬,旁边男人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哄着,她起身说:“我们换个位置,你睡这吧。”
夫妻两愣了一下,男人先反应过来,抱着孩子给姜念道谢,女人爬到一半也跳下来,高兴的对姜念说:“女同志,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姜念笑道:“没事。”
她拿起随身带的小布包坐到陆聿的卧铺上,女人抱着孩子坐在姜念的位置上,孩子大概是饿了,她面朝着窗户,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身体挡着,给小孩子喂奶吃。
姜念偏过头,正好看见陆聿拎着军用水壶走来,刚想给他说一声,陆聿就已经提前转过头避开,把水壶放下对姜念说:“我去过道坐一会。”
说完就走了。
等孩子吃饱睡着后,姜念才朝外面喊了一声:“陆聿。”
陆聿从那边走来,那小两口感激的看了眼陆聿,男的笑道:“同志,谢谢你们两口子。”
陆聿道:“没事。”
对面的婴儿吃饱后不哭不闹了,转过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姜念笑,姜念弯着头逗孩子,孩子咯吱的笑出声,露出上下四颗小牙齿,看着可爱极了,姜念心里都软乎了。
她想到了李方达和吴英的孩子,那个孩子打小就没了父母,也不知道长大了该怎么办。
女人见姜念一直盯着孩子,又看了眼陆聿,笑道:“你们是刚结婚吗?”
姜念笑道:“嗯。”
那女人又问:“你们是干啥的?”
她看这小两口穿衣打扮上都像是城里工作的,她丈夫坐在旁边给他媳妇拿了一个玉米饼让她先垫垫肚子,姜念说:“我是在绣庄工作的,我丈夫是当兵的。”
陆聿听到丈夫二字,转头看了眼姜念,第一次从她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和别人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对面的女人闻言,咽下嘴里的玉米饼:“绣庄的呀,我们厂子前面不远处也是绣庄,绣庄的主任经常来我们厂子看绣布呢,葛主任你认识吗?之前一直是她来纺织厂看绣布,大家也都喜欢她,觉得她说话做事让人心里很舒坦,自从换成彭主任后,每次来都冷着脸,搞的好像我们看她脸色干事的一样,大家都不喜欢她。”
姜念没想到这么有缘,在这还能碰上之前绣庄附近的人。
于是点点头说:“这两个人主任我都认识,葛主任现在调到原市了,那边是彭主任在管理。”
那女人一听,觉得大家也算是熟人了,然后说了些厂子的趣事和八卦,她在厂子里嘴就叭叭的能说,在外面也管不了这张嘴,说到最后,提到了纺织厂的主任,低声说:“前几个月我们厂里的孙主任家出了一件大丑事,因为那事,孙主任的职位都在厂长和领导一致意见下被取消了。”
姜念知道他,纺织厂的孙主任正是孙莹的爸,孙超。
她转头看了眼陆聿,见陆聿给军用水壶的盖子里倒了点水递给她,姜念接过盖子,笑了下,听女人说起孙主任家又发生的丑事。
第87章
孙莹和吴友山在原市闹出丑事后被送回去,孙超这个主任的职位也被影响了,被厂里领导单独找过去谈话了,孙超认错态度良好,厂里领导让他写了一份检讨,训了几句话这事就过去了,丁华一早就被厂里开除了,一直在家里闲着。
孙主任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孙媛前几个月辞职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孙莹没回家之前,大院里的人和周围的邻居不至于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自打两口子去原市把他们接回来后,大院里每个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孙莹和吴友山。
孙莹结婚前跟吴友山搞破鞋的事传的人尽皆知,现在又带着孩子回来,吴家人搬走了,死活不在大院里住,嫌丢不起这个人,吴友山一直守着孙莹和孩子不走。
每次被人指指点点到跟前,丁华都出去跟人吵一架,以往好女人的人设也在一次次的吵架中彻底崩裂,孙莹母女在大院和纺织厂里的名声彻底毁了,这事闹到了厂里,很多人说孙主任家里作风不正,他不配当这个主任,家里女儿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最大的责任是父母。
孙主任气得对孙莹这个女儿彻底没了耐心,他奋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爬上主任这个位置,原本再过两年还有希望再往上升一升,结果都被这个小女儿给毁了。
孙主任哪里气得过,之前有多喜欢丁华这对母女,现在就有多讨厌。
不仅逼走了他的大女儿,还害的他在厂里被人戳脊梁骨。
就在前段时间吴家人回来了,吴友山的母亲当着整个大院人的面闹自杀,逼着吴友山跟自己走,让孙主任也过来,放话让他女儿别再缠着她儿子,这事闹得特别的大,都见血了,吴友山的母亲差一点点就死了,这事闹到纺织厂,厂里领导一看情况不对,开会决定把孙主任开除了。
吴友山被吴家人带走了,孙莹和孩子被丢下了,丁华气的在大院里骂,一家人没了工作不说,孩子也没有户口,多一张嘴却少一份口粮,养活孩子都是个问题。
现在孙家人无处可去,一家子躲在大院里也不敢出来,花的钱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等花完了之后怎么生活下去都是问题。
对面的女人说的绘声绘色,姜念听完后,不禁有些唏嘘,原书中的女主最后是这个走向,不过姜念想到书里的事,书中孙莹也和吴友山在洞房前有那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她在书中的结局最后是怎么样的,还有陆聿,最后是什么结局?
姜念转头看向陆聿,男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好像对对面女人的话并不感兴趣。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聿转过头,看着姜念白皙的脸蛋:“肚子饿吗?”
姜念抿嘴笑了下:“有点饿了。”
这一世陆聿和孙莹没有交集,他始终是她的,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陆聿下午在市里买了点糕点和水果,还有饼干和牛奶,就怕姜念在路上饿肚子,他问姜念:“吃饼干还是糕点?”
姜念道:“饼干。”
对面女
人抱着孩子,看着人家小两口,男人对女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又是饼干又是牛奶,生怕她路上渴了,饿了,照顾的可细致了,顿时羡慕的不行,扭头看了眼自家男人,男的对上妻子的目光,上前询问:“咋了?要喝水吗?”
女人摇摇头:“不喝。”
她男人也不差,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至少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尤其生孩子的时候,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对她还挺好的,女人这么一想,心里舒服了不少,又和姜念闲聊起来,然后又说起绣庄的事,说绣庄里之前有个绣娘绣功可厉害了,绣庄原本和港城那边还有合作呢,自打那个绣娘走了之后,港城那边的合作也断了。
那女人问姜念认识那位绣娘吗,姜念摇摇头,笑道:“不认识。”
这一聊天就说到很晚,姜念也说困了,躺在下铺渐渐睡着了,陆聿一直坐在下面没去上铺,怕姜念晚上睡觉不注意翻下来摔在地上,孩子要吃奶时,陆聿便起身出去,等孩子睡着了他才回来继续陪着姜念。
对面的女人看了眼一直守着姜念的男人,觉得这小媳妇的命可真好。
姜念晚上又做梦了,她这次梦见的不是新世纪的家,而是漆黑的夜晚,周围黑乎乎的,在她的正前方有一座土方房子,看着有点眼熟,姜念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许成他们村子里的房子,不知道是谁家,屋里亮着微弱的光线,从破旧的窗户和门缝里传出很低的声音。
似是挣扎的痛苦声。
很小很小,若不是周围寂静无比,根本听不见。
而且还有点熟悉,隐约间像是陆聿的声音。
姜念心里一慌,加快脚步跑过去,手刚搭在门上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男人的嘶吼声,声音像极了陆聿,她手指一颤,用力推开屋门,桌子上点着煤油灯,挨着桌子的旁边,陆聿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的每一个关节上都是鲜红刺目的血,尤其是手腕和肩膀,伤口触目惊心,血濡湿了军绿色的军装,往下滴答着血。
男人冷峻的脸色苍白的厉害,眉峰紧紧皱着,单手撑在地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低沉痛苦的嘶吼声从唇缝里溢出,像是一把尖刀刺入姜念的心,绞着她的血肉,跟着陆聿一起疼。
“陆聿——”
姜念颤抖着步伐走过去,和陆聿相处两年,何曾见过他这么痛苦狼狈过?
她在想陆聿年前那半年是否经历过这种痛苦,她终于走到陆聿跟前,蹲下身想要搀扶他,给他支撑的力量,可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姜念惊慌的抓了抓,看着陆聿身上关节的血越流越多,吓得哭出声:“陆聿……陆聿、陆聿!”
她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直到脸上传来摩挲的触感,耳边响起陆聿低沉有力的声音时,才缓缓的睁开眼,火车里光线偏暗,姜念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聿,男人眉峰微蹙,冷峻的脸色不似梦里那么苍白虚弱,而是鲜活的、充满精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