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科长,我也能自荐吗?”
大家顿时都愣住了,没想到石立夏竟然会第一个报名,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种事,不是暗地里去找领导,再给点好处才好办事嘛。
范晓燕也瞪圆眼,不停朝着她使眼色。
石立夏只当没听到,道:“朱科长,如果想要去广交会,需要什么资格?”
朱科长看到石立夏就很厌烦,自从遇到她,他的运气一天比一天差,跟个瘟神一样。
虽然极力维持,可脸色还是不大自然。
“石立夏同志,你才刚刚进入宣传科,本职工作还没有摸清楚,不要好高骛远。”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虽然工作经验没有多少,可我学习能力很强。朱科长,如果我符合要求,我有资格去参加吗?”
石立夏原本以为想要争取这个机会会很难,毕竟这些机会都是内定的,再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头上。
现在距离广交会又没有多少天了,能作出的贡献也少。
没想到今天一来,竟然还有这等好事,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有机会表现的时候,石立夏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秦科长也发话:“既然小石同志这么有动力,那就算上她吧,咱们要给新同志表现机会嘛。大家都公平竞争,只看能力,不看资历。”
秦科长这么说,朱科长也就不好再说拒绝的话。
其他人看到石立夏一个年轻女孩都敢报名,他们也不甘落后,全都报了名竞争去广交会的名额。范晓燕为了不搞特殊,也只能跟着一块报名了。
范晓燕给石立夏递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上厕所。
“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要报名参加广交会!别以为能跑羊城去玩,去那是要做事的,去一次就跟脱一层皮似的。咱们宣传科的人去那,就是去打杂的。你看朱科长以前那么嚣张,在那边也跟个孙子一样,你是何苦呢。”
范晓燕一路不停抱怨,认为石立夏没事找事。
现在朱科长没空找她麻烦了,何必自己去给自己找事。
石立夏挽着她的胳膊笑道:“这一天天地在办公室多无聊啊,我就想出去看看。”
“你图啥啊,去的一般都是大老爷们,你一个年轻女孩跟着去多不方便啊。”
“妇女能顶半边天,男人可以我为啥不行?”
范晓燕看着她,表情一言难尽。
“话是这么说,可这世界上既然分了男女,肯定就是不一样的。别的不说,光坐火车就能把人给累死。因为去的人多,又不是领导,肯定就给订的硬座,来回四五天的车啊,你腿都能坐肿了。
羊城水土跟咱们这边不一样,很多人过去水土不服就很痛苦了,还得继续工作。人员有限,缺一个人都要转不起来。到那个时候,可没谁会照顾你。”
石立夏以前经常出差,也不是每次都能打飞的。而且上大学的时候,她也是要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中间还要倒来倒去,非常的麻烦。
春运期间人还特别的多,她经常被堵在位置上动弹不得,上个厕所都是踩着人过去的,期间她都不敢喝水也不敢吃东西,否则去厕所都是个大问题。
因此她很清楚其中的痛苦,并且做好了准备,现在的火车都是绿皮车,比几十年后的火车难坐得多,靠背都是笔直的,一点不符合人体工学。可听到范晓燕这么说,心里还是很感动。
“晓燕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就是想要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范晓燕看她铁了心,也就没有再劝,感叹道:
“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不管不顾的,你自己想清楚就行。我也是倒霉催的,被你们赶鸭子上架报名了,否则就成落后分子了,以前就没见咱们科室这么积极过。”
范晓燕觉得肯定不止她一个人后悔,一看石立夏都敢报名,一个个的都忘了这活儿多麻烦。
石立夏噗嗤笑了起来:“晓燕姐,要是最后选了你可怎么办?”
“不能这么眼瞎吧?这是故意整我呢。哎哟,我这几天没少在朱科长面前不客气,他不会为了故意整我,真的会让我去吧?”
范晓燕顿时有点担心起来,她虽然很咸鱼,可分给她的工作也都是认真完成的。只不过宣传科本来就没什么事,人员又多,有人又大包大揽,那她不就闲着没事干了嘛。
每年年终评估,她就算没得一个优也至少有个良。
石立夏哈哈笑了起来,范晓燕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你别笑,这事真要成了,我可真是要歇菜了。你不知道,去广交会有很多老外,所以去广交会的人还得学英语。妈耶,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当年俄语我都学得我快死了,那个舌头怎么也捋不好,现在还来个英语,不是要人命吗。”
现在虽然很封闭,可并不意味着学习外语就是勾结国外势力。大领导都在积极学习英语,他说了‘这是斗争的必要’。
普通人没事确实不会去碰,可像他们这样的团队,就务必得学几句了。
“不是有翻译吗,只要学一些日常用语就行了,没那么难。”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日常用语也够呛了。而且虽然有翻译,可咱们要宣传关于产品的重要词汇也是得记的,否则到时候得多急人。那些玩意我用咱们的话都解释不清楚呢,还让我用英语说,这不是要我命吗。”
石立夏抿了抿唇:“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咱们科室挑人的时候,外语能力也会成为一个重要标准?”
“那肯定的,要不然为啥以前都让朱科长去呢,他虽然更擅长俄语,可英语也是会一些的。咱们不管怎么说都是宣传口的,要是没法跟人交流沟通,去那不就跟个傻子一样啥都不会吗。”
石立夏听这话反倒安心了,她的英语口语能力很是不错。她以前在一家跨国公司工作过,上司就是个外国人,参加电话会议的时候,基本都是以英语进行交流。
不过石立夏还得继续学习,否则是没法介绍他们厂的产品的,那些专业词汇她以前很可能没有接触过。
范晓燕说完这话松了一口气:“到时候我在这里做好自己就行,肯定不会选上我。”
“哎哟,叫你出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事的,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石立夏:“什么正事?”
“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朱科长一脸憔悴吗?”
石立夏其实心里门儿清,石广顺那边已经开始第二步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动作,不过是让他认的那个小弟去蒋富贵耳边撺掇几句。蒋富贵是个二流子,成天到处乱晃,不事生产还迷上了赌钱。
他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债,又听有人怂恿,也不想再等孩子生出来宰肥羊了,直接开始行动。
朱科长现在比从前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指望杨凤儿肚子里这个,也就任由人拿捏了。
不过表面上,石立夏还是一脸好奇:“为什么?”
“昨天他们家又闹起来了,好像是关于钱的事。”
“钱?”
“对,朱科长要从家里拿走一大笔钱,他老婆不同意,两人就撕扯开了。”
石立夏意外:“朱科长家的钱都是他老婆管着的啊?我还以为都拿捏在他手里呢。”
蒋富贵和杨凤儿想要顺利拿钱也是不可能的,石立夏不喜欢朱科长,可也不想这家人的钱会落到这两个人的手里。
原本石立夏这边已经计划好,要将消息传到张红燕娘家,他们虽然还会帮着朱科长保住了饭碗,可要是想把钱花出去就侵犯了张红燕的利益,那可就不行了。
石立夏和石广顺都没打算跟张红燕提,都觉得她已经没救了,跟她说了怕是也会被忽悠。
他们的女儿朱盼儿又还小,现在还是学生,没有什么话语权。
只要朱科长这边焦头烂额,也就没工夫盯着她,她就能猥琐发育了。
没想到他们还没动手,朱科长家这边就闹起来了。
朱科长也不是冤大头,而且平常最是斤斤计较,做事又很谨慎。
按道理一开始不会给杨凤儿多少钱的,哪怕杨凤儿借口自己因为太过紧张,孩子有点不对劲,需要去保胎,他也不会那么大方,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动用家里存款。
“别的时候糊涂,这种时候还糊涂那可真就傻得没边了。这些年朱科长没少补贴自己家,他老婆要是还不学聪明,真的就是白活了,纯粹是给咱们女人丢人的。”
范晓燕很是嫌弃,现在想起张红燕把自己的工作给了朱科长的侄子,都觉得她脑子被门夹了。
就算把侄子当儿子养,可你手里要是啥都没有,今后就知道手心向上要钱,谁稀罕你,谁搭理你啊!
别说侄子了,亲生儿子很多都会不孝顺。
“那朱科长拿到钱了吗?”
范晓燕琢磨了一会,道:“看他今天的脸色,估计是拿到了,但肯定不是他想要的数。他也是好笑,明明靠的是岳家发达,可平常想的都是他那些拖后腿的兄弟姐妹,连隔了几层的亲戚都要去帮衬,把他给能的。”
“晓燕姐,你知道的好多啊。”
范晓燕很是得意:“还行还行,我跟他们邻居家关系挺好,有啥事她都跟我说。我还有个亲戚就是朱科长老家的,所以啥情况都知道。你别看朱科长老婆平常特别听朱科长的话,可家里的钱都是她在捏手里的,不过手也很松就是了。”
“这次怎么不愿意给了?我还以为朱科长出事是因为想要孩子,她会跟着愧疚呢。”
张红燕一直很内疚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觉得愧对丈夫,现在丈夫因为想要孩子记了大过,按平常作风肯定又把过错放到自己身上了。
范晓燕看了看四周:“她还算记得自己的女儿,攒钱想着回头给女儿买个工作呢,所以不乐意拿钱。”
石立夏诧异:“晓燕姐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太神了吧!”
“这种事瞒不住人。”范晓燕不以为然道,“只要关于工作的事,那都是传得飞快的,朱科长老婆最近一直在打听这些事呢。她女儿就要毕业了,虽然不用下乡可也不能一直这么晃着吧,以后嫁人都找不到个好人家。”
“那现在朱科长把钱拿走,他女儿怎么办?这年头很少有人卖工作吧,错过了可就来不及了。”
“实在不行就去找个临时工混着呗,朱科长昨天会跟他老婆争吵,最主要还是因为朱科长觉得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没必要花费这么多钱买个工作,弄个临时工就行。他老婆不同意,觉得临时工不够体面,她女儿以后找不到好人家。”石立夏顿了顿,问道:“如果朱科长不需要这笔钱,他会不会给女儿买工作?”
“想啥呢,不管有没有这事朱科长都不会同意的。这年头一份工作多难得啊,谁没事会乐意卖,要卖也卖得特别贵。为了一个被当作外人的女儿,将家里积蓄基本都要花出去,朱科长那人啥样你还不知道,你觉得他能同意吗?我看昨天他就是故意闹的,就是为了拿走钱,不让他老婆去干这事。
他侄子现在已经开始说亲了,到时候的费用肯定都是他这边出,要是都拿去买工作了,侄子那边怎么办?他可是要给他侄子娶个有权有势的天仙的。”
范晓燕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道。
“不是吧?”
“自从他侄子拿到工作,就已经开始对外张罗了,还找到了我的头上,让我给他侄子介绍个好姑娘。结果我一问,哎哟喂,不仅要人家姑娘家里条件好,还得温柔懂事漂亮,最好家里没有太多的兄弟姐妹,父母都得是双职工,自己也得有一份好工作。
我的妈呀,我这些年也给不少人做过媒,就没有见过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以为他是块金子吗,有很多姑娘上杆子要嫁给他。长得不咋样,父母都是游手好闲的,虽然有个大伯还行,可他这要求人家瞎了眼能看上他。”
范晓燕消息灵通人脉广,又是个热心肠的人,因此平时也会兼职媒婆。
石立夏见过朱科长的侄子朱耀祖,那样貌着实不怎么样,而且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看就是家里宠着的,特别不可一世。
石立夏现在有些好奇,如果朱科长的儿子生下来了,他对这个侄子的态度会有什么变化,他侄子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愿意这么一个会跟他争夺资源的孩子出现吗?他又会怎么做?
朱家。
朱盼儿红着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整个人都在颤抖。
“妈,那我的工作怎么办?本来咱们的钱就不够,我是到处借钱才凑齐,你现在又给爸三百块钱,我去哪里再去找钱啊!”
“盼儿,你别急,我会想办法的。”
“你会想什么办法?如果你之前能想到办法,就不会让我到处去借钱了。”
朱盼儿失望极了,这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了,每次对她妈升起一丝希望,最后她总是会失望。
朱盼儿之前就说过,她妈的工作绝对不能给堂哥,她妈这边答应得好好的,没过几天就把手续都给办了,还一直瞒着她不跟她说。她还是通过堂哥耀武扬威地跟她炫耀,她才后知后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