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这事连刘梅本人都不知道, 王蔓云就算再想拿到名单,也是无从下手的,还不如先大体了解一下刘梅的过往生平。
也许就能从中窥探到名单的线索。
过去的这一晚, 老太太也没有睡好,她自己也回忆与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生平, 她跟王蔓云的想法一样, 也是想从过往中看能不能查找到名单线索。
但不管怎么回忆, 她都没有找到。
这会王蔓云提起,她笑了起来,说道:“正好, 我昨天晚上也回忆了一下我这大半生,我自己没想出所以然,小五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这话说的非常有水平,不仅没有把自己放在问讯的位置,也不给王蔓云压力。
王蔓云感动了。
她知道老太太是在帮自己, 让自己不要有压力,也不要顾忌有什么不能问的。
有了这个友好的前提,老太太就开始了述说。
随着久远的记忆翻动, 波澜壮阔的人生随着老太太简洁的话语慢慢展现, 大部分都是简单介绍, 只有王蔓云需要,又或者是觉得可疑时, 才会参与问几个问题。
老太太都认真回答。
这样的述说很费精力, 老太太只说了一个小时, 警卫员就叫停。
“妈,辛苦你了, 你先休息,我们下午再来。”
王蔓云翻看朱英华记录下来的笔录,好一会才跟老太太表明情况。
“嗯。”
老太太的身体虽然休养得不错,但一个小时的回忆述说,还是让她精力有点不济,顾不得多说客气话,只简单颌首答应。
“这事特别重要,牵扯的也多,妈,你别怪正毅不心疼你。”王蔓云蹲下身子趴伏在老太太腿上,认真解释,也心疼对方。
“我懂,我没事。”
老太太慈爱地摸了摸王蔓云的头,想了想,说道:“你们可以向苏军区申请调我的档案查看,我年纪大了,记忆力没那么好,很有可能会遗忘一些事,不能耽误了你们。”
“妈。”
王蔓云真心诚意叫一声妈。
此时的老太太就像为子女着想的老人,根本就没有顾忌到自己的安危与影响,反而是怕耽误了孩子的工作与前程。
“一家人,你们护着我,我也得护着你们,别担心,卫国他们都支持你们,别有顾忌,也别怕,只要是对的,你们就去执行。”
老太太放给朱正毅更大的权利。
如果她不开这个口,就算朱正毅是军分区副司令也是不能轻易调老太太个人资料查看的。
毕竟老太太的级别高,又受中央特殊照顾。
“妈,你放心,有正毅在,没人能为难你跟周家。”王蔓云明确向老太太表明态度,她相信朱正毅有这个本事。
老太太笑了,再次摸了摸王蔓云的头。
王蔓云这才又一次检查了手里的现场笔录,见没有错字,又或者是遗漏之处,才第一个签字,然后也请了在场所有人签字。
有了四人的签字,这份笔录合法又合规。
几分钟后,王蔓云跟朱英华离开了,两人迅速回到家跟朱正毅取得了联系。
电话里,朱正毅好一会也没有说话,他也被老太太的大义与爱护感动。
“老朱,调老太太的信息资料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王蔓云很是犹豫,她既想赶紧把名单找到,但也担心给老太太带来麻烦。
妻子的担忧让朱正毅回神。
“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阻拦的,从犯人招供开始,就登记在册,就算今天老太太不授权我们调她的个人信息,早晚也会调。”
朱正毅很理智地就事论事。
“既然如此,那宜早不宜迟,你赶紧调资料,我再研究下今天老太太述说的个人生平,看有没有可能有名单的线索。”王蔓云知道不能感情用事,也干脆起来。
“嗯,我马上联系苏军区那边。”
夫妻俩交流完,迅速挂了电话,然后各自忙碌起来。
一个小时的述说,当然不会有太多的内容,但老太太是能抓重点的人,在这一个小时的述说中,人生大事件都说了出来。
老太太幼年时期过得还算安稳与幸福。
转折点在十八岁,那是1920年,沪市成立了第一个G党早期组织,在沪市读书的老太太很自然成了第一批人员。
自从成了G党人员,老太太今后的人生就无比的波澜壮阔,经历过很多大事件,也受过重伤,但都挺了过来,成就了现在的她。
朱英华一直跟王蔓云在书房里。
两人研究着老太太的生平。
可不管怎么看,每一次的事件都有可能跟名单扯上关系,但也有可能扯不上。
“妈,这怎么分辨?”
朱英华求助地看向王蔓云,他研究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王蔓云也没有头绪,想了好一会,才谨慎地回答:“按照喜娃的年龄来分析事件。”
“为什么?”朱英华虚心求教。
“喜娃能认出你周家外婆,肯定就是认识,因为认识,才发生了后续这一系列麻烦事,从喜娃的年龄推理,我们梳理你周外婆四十岁以后的人生轨迹。”王蔓云说自己的看法。
“好。”
朱英华眼睛一亮,看向王蔓云的目光带着崇拜,好像小狗狗一样可爱。
王蔓云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才低头接着研究笔录。
朱家因此安静下来。
只有母子两人各自一边研究,一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自己觉得的可疑点。
另一边,孟山乘坐的火车还在往沪市赶。
一个晚上过去了,他并没有遭到什么危险或者是危机,害得他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睁开眼睛。
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危险找上他。
随着天光放亮,歪倒在座位上睡了一晚的旅客们都陆续睁开眼睛,有打哈欠的,有揉眼睛的,还有急急匆匆冲出座位去上厕所的。
“大哥,你帮我看看孩子,我去洗下脸。”
坐了一晚上座位的女人起身请求孟山。
因为孟山让了一晚上的座位给她,她也不叫人同志了,而是亲切地叫大哥。
“嗯。”
孟山接过刚醒的小孩抱在怀里,坐回自己的座位,卷靠在地上睡了一晚,他全身也很难受,坐在位置上终于能让腿脚好受一点。
“小宝,听叔叔话,别哭。”
女人叮嘱小孩一声,就急匆匆往厕所的位置走去,坐了一晚上的车,她哪怕没喝水,也有点憋不住了。
孟山怀里的小孩很乖巧,就算女人离开,她也不哭不闹。
就是有点楞楞地看着孟山。
孟山不是多慈悲的人,但看着小孩清澈的眼睛,还是起了怜悯之心,从怀里掏出馒头打算喂给小孩,结果才发现馒头早就冷了。
晃了晃腰间的水壶,能听到水声。
小孩的视线随着孟山摇晃水壶看向了水壶,可能是真的渴了,她的小嘴微微动了动,好像幼儿吮吸奶水的姿势。
小嘴也吧嗒吧嗒的发出细细的声响。
这可爱的一幕让孟山笑了起来,他虽然长得严肃,也不怎么爱笑,但却非常喜欢小孩,村里的孩子他都非常爱护。
“小宝别急,我看水冰不冰,要是不冰,就给你喝。”
孟山有养孩子的经验。
水壶里的水是昨天晚上在餐车打的开水,中途他没有打开过,也没喝过。
所以当壶盖拧开后,水还有一丝余温,不冰。
孟山喜出望外,把水倒到瓶盖里,再缓缓喂给小孩喝,他不敢直接用水壶喂,担心呛到小孩。
小孩应该是太渴了,壶盖一递过去,她就双手抱着孟山的粗黑的大手吮吸起壶盖里的水。
很快,水就喝光了。
孟山赶紧又给小孩倒,倒了四五次,才解了小孩的渴。
不渴了,小孩就往孟山的怀里看,她知道里面有吃的。
孟山乐呵呵拿出一个馒头,泡了水,慢慢喂给孩子吃,只是喂着喂着,他突然全身僵硬了,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小孩这么饿,当母亲的女人为什么不奶孩子。
看孩子的个头大小,明显是喝奶跟吃辅食的年纪。
远处的车厢连接处,女人并没有洗漱,而是平静地站在车门玻璃窗前,看着外面晃悠悠而过的风景。
“为什么不动手。”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女人身后响起。
“整节车厢都是西北人,对方只要一嗓子,我们所有人都跑不脱。”女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答,声音很轻,保证只有两人能听到。
“我们所有人就是死了,也必须杀了孟山。”
背后之人可不想听女人的辩解,他手里的刀狠狠抵在女人后背,声音带上了寒意,“你别耍什么花招,就凭你们的位置,大晚上动手,没人会知道。”
女人的眉头因为身后的刀子,微微蹙了起来。
刀伤害不了她,但绝对是侮辱,她最讨厌被人从身后威胁了。
“记住,今天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什么方式,一定要杀了孟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背后之人留下这句阴狠的话就离开了。
他走得脚步匆匆,身形晃动,在匆忙的旅客中,很快就消失了背影。
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所以她并不知道威胁自己的男人长什么样,她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窗外的风景上,风景随着火车移动而飞速滑过。
她好似在看风景,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
一分钟后,女人回头走向孟山所在的车厢,此时的她眼神坚定,步伐稳健,根本就不像几天没有吃东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