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宴却知道,这不是事实。
如果可以,谢筝一定会选择自己扶养谢望舒长大。
只是,她知道一切,却很难将这些事诉诸于口。
思考片刻,裴宴开口道:“或许,她是后悔了曾抛弃你这件事。也或许……她从来就没想过抛弃你。”
谢望舒抬起头。
裴宴语气淡淡,却很有说服力:“按照你的说法,你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谢筝本人,被抛弃这件事不过是你家里人的一面之词。你真的能百分百确定,他们说的是真话?”
谢望舒有些呆住了。
宴宴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如果要相信这件事,那就得相信,她这么多年,都活在一个谎言里。
这未免太过困难了。
哪怕,哪怕她已经跟家里闹翻,还是不愿往这么坏里去想他们。
裴宴看着谢望舒呆滞的模样,她其实早就猜到,小谢不会轻易接受这件事。
事实上,这件事本来也不应该由她来说。
打开手机,扫了扫和白宜年的消息记录。
刚才炖汤过程中,她给白宜年发了条消息。
【宴:谢筝是你想办法请来的?】
【白宜年:她是自己要求来的,大概是为了谢望舒。】
果然,白宜年知道谢筝和谢望舒的关系。
毕竟是少见的聪明人,若是查出谢天后年轻时候跟祁家儿子的关系,再跟谢望舒联系上并不难。
而裴宴这个问法,也证明她知道谢望舒和谢筝关系。
【白宜年:我猜,你是来帮谢望舒要谢筝联系方式?】
【宴:不愧是白总监。】
【白宜年:让她们好好谈谈最好。谢筝和祁家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如果她们能好好相认,我这边也能想办法让谢望舒蹭波热度。】
【白宜年:联系方式和参加节目期间住宿的酒店地址都发给你了。】
裴宴扫了眼,却一愣。
谢筝跟她们竟然就在同一家酒店。
也是,这家酒店离摄制场地最近,而且既然有厨房套间,本身就比较高档。
裴宴关上手机,却忽然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如果按照目前的行动,让谢望舒和谢筝和好,恐怕谢望舒会跟祁家彻底决裂吧。
——就好像原型小说中一样。
裴宴忽然意识到什么,最后发了一句话:【你对祁家怎么看?】
过了好一会,白宜年回答:【不算什么恶人,谢望舒也并非是什么替代品。】
原来如此。
原来漏了这个。
隐藏任务,需要让任务对象偏离原本剧情。如果祁家真的不是什么恶人,谢望舒却依旧跟他们割裂,那剧情偏离度必定达不到100%。
裴宴忽然抬头。
既然谢筝要来《追女》的事已经传出去:“你家里人有练习你吗?”
谢望舒从呆滞中惊醒,正要摇头,手机却忽然一震。她拿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们真的联系我了,说要来找我,已经快到摄制组。”
谢望舒不知所措地看向裴宴,却见对方露出一个笑容:“这正好,你把这里的地址发给他们,我顺便联系谢筝。”
谢望舒“啊?”了一声,有点脑袋发晕,下意识想要拒绝。然而和裴宴对上视线,拒绝的话却吞了回去。
裴宴声音平缓:“这是知道真相的最好方式。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裴宴瞳孔幽深,让人很难看清她在想什么。
然而,谢望舒却只觉得她很值得信任。
她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按照裴宴说的,把地址发出。
她的确想知道真相。
第118章
直到消息发出。
谢望舒才从那种有些晕眩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裴宴:“宴宴, 为什么这是知道真相的最好方式?”
“因为一面之词不可信,”裴宴,“既然这样,我们得听听两面之词。”
谢望舒反应过来。
无论是单独跟谢筝和祁家人当中哪方对峙, 恐怕都只能知道真相的一半。
本身谢筝和祁家人关系就极差, 说不定还会故意说对方坏话。
裴宴把手机递给她:“我从白宜年那要到谢筝手机号, 无论是我还是白宜年都不方便出面联系。这事,还得由你自己来。”
谢筝看了她一眼。
随后下定决心,拨通电话。
谢筝这种天后级别人物的手机号,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拿到的。
因此对方很快接起来,看陌生号码, 大概以为是什么商业合作对象, 语气礼貌却疏离:“你好?”
谢望舒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谢女士……我是谢望舒。”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谢望舒好像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快速道:“我现在在XX酒店的1021室,想跟你谈一谈。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过来找我。”
然后飞快地挂掉了电话。
等电话挂断, 才猛然想起来:“我还没问她愿不愿意。”
裴宴说:“白宜年说,谢筝已经住进这家酒店,如果她愿意,恐怕很快就会过来。”
顿了顿:“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谢望舒摇了摇头。
裴宴:“那我在这陪着你。”
谢望舒似乎想笑一下, 但是没有成功。
似乎只过去短短一分钟,房门就被敲响,谢望舒深呼吸一下, 想站起来,却忽然感觉一阵子腿软。
裴宴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我去开门。”
门口。
谢筝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接到谢望舒电话的时候, 她只觉得如奇迹发生般不可思议。她仔仔细细看了谢望舒在《追女》里的每一个出场镜头,因而轻而易举地认出,这是女儿的声音。
只是,她不明白,谢望舒怎么会愿意联系她?
她年轻时因为和祁家的约定,不能主动去见谢望舒。后来随着在圈内地位上升,有了些权势,也动过去把谢望舒夺回来的心思。顾及谢望舒自己心情,在实际动手前,她避开祁家人,好几次等在谢望舒所在幼儿园外面,想跟她见上一面。
结果幼小的谢望舒看到她,不仅没有激动,还害怕得哇哇大哭。直到祁家人过来,才破涕为笑。
虽说谢筝明白,或许她在谢望舒眼里就是个陌生女人,被吓哭也不奇怪。
但她忍不住去想,说不定谢望舒其实知道她是谁,只是单纯非常、非常讨厌她而已。
她因此胆怯,也因此退却。
这么些年下来,几乎被这个念头洗脑,这次是实在按奈不住,才想借着参加节目,远远看谢望舒一眼。
谢筝不知道自己等了一分钟,还是一个世纪。
终于,眼前的房门被打开。
她的目光滑过眼前面容精致好看的年轻女生,直接落到站在后面,惴惴不安的谢望舒脸上。
谢筝几乎是有些贪婪地看着谢望舒的面容——后者上大学的时候有公开音乐会,她也偷偷去过,但台上台下的距离,远比现在要远。她可以清楚辨认出,谢望舒的五官哪里像她,哪里像她去世的爱人,谢望舒的父亲祁桁①。
过了良久,她才开口,轻轻道:“小舒。”
谢筝的目光犹如实质。
这是一个母亲的目光。
谢望舒想,难不成真相真的跟宴宴说的一样?
还是说,其实谢望舒的确抛弃过她,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后悔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绕在脑海里,谢望舒的脱口而出:“你究竟为什么抛弃我?”
谢望舒希望谢筝否认这个问题。
但这话在谢筝耳里,是失望的质问。
她跟祁桁认识时不过二十出头。
那时的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扎着散乱的麻花辫,扛着二手吉他和四手音响满世界旅行。
缺钱了就随便找个人多的广场、天桥卖唱,而就是在燕京的一个天桥底下,她邂逅了穿着西装,背着大提琴,温和得跟周围格格不入的祁桁。
她和祁桁一见钟情,爱得轰轰烈烈。
祁桁为她离开家里,他们私奔到一个小城,总是在一起作曲、作词,一起大笑。
在小城的第二年,谢望舒出生,祁桁死于先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