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给王大郎使了个眼色,让他控制住自己的女人。
王大郎也在曾鲁手下做事,事情败漏,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但崔二娘不一样,她的眼里只有这些日逐渐减少的钱,而且这会儿脾气正上头,疯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挣脱王大郎的钳制,几步走到曾鲁面前:“这冯乙,他花我的钱在甜品铺吃甜品,用酒楼的食材试制,再教我做,从我这提取分成,曾掌柜,这样的厨子你敢用?”
冯厨子心道不好,偷偷去打量掌柜的神色。
王大郎一扶额,这下和冯厨子彻底撕破脸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面色都很精彩,双方这算盘打得真是不错,想模仿人家的甜品,到头来翻车了。
曾鲁看向冯厨子,恻恻问:“是吗?”
不等冯厨子说话,先有几个帮工道:“是这样的,冯厨子这几日接连让我们打奶油,可酒楼的菜单里,根本就没有奶油制品。”
这几个帮工日日打奶油,手都要掉了,心里对冯厨子的抱怨到了极点,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揭发出来算了。
无论是唐玥、嫣娘还是一众吃瓜群众,都已经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面色精彩地看向曾鲁,看他会如何处置暗中勾结交易的厨子和工头。
曾鲁仍穿着他的灰鼠皮,瞧起来不像个掌柜,倒像个贼眉鼠眼的商人。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弃卒保车:“冯乙,私自用酒楼的帮工和食材,罚两个月的工钱,王大郎,你若还想在这干,就也罚两个月工钱,只是崔二娘,不许再在酒楼门前摆摊。”
按他原本想的,冯乙和王大郎都赶出酒楼才好,可刘司业马上就要订购点心了,和国子监合作的点心,还得冯厨子来做,轻易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人。
至于王大郎和崔二娘,两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要不是看在王大郎会打奶油的份上,也留不得。
冯厨子和王大郎垂头丧气,也知道到这儿已经算是最轻的处罚,闷闷地应了声。
崔二娘先是错愕地抬起头,凭什么不让她在这摆摊?可转念又一想,她做的那些甜品究竟卖出去了几钱?
仔细算下来,这些日子,为着这个摊子投进去的钱没有六百也有五百,家里的积蓄都耗干了,再摆下去,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一口心气松懈下来,背竟是都弯了。
到此为止吧。
“不对吧,掌柜的。”嫣娘突然道,“你酒楼里的两个人,打的可都是唐玥的主意,仿做的也是唐玥做的甜品,不应该道歉吗?”
众人也反应过来,这事冯厨子和王大郎夫妻俩都有错,可最大的受害者还是唐小娘子啊。
她才是最无辜被牵连的人,遭了这么两个祸害,膈应死了。
“对啊,你们得去给唐小娘子道歉。”吃瓜群众中有不少都是逃学来买甜品的监生,观之更是义愤填膺,正义感十足。
曾鲁压根不想给唐玥面子,上次的摊车事件,他还白白赔了两百钱呢。
可架不住群众的压力,为了酒楼的声誉考虑,他不得不道:“冯乙,去给唐小娘子道歉。”
冯厨子皱了皱眉头,不情愿地抬起脚,走到唐玥面前,瓮声瓮气道:“唐小娘子,我也是敬佩你的手艺,才拿你的那些甜品拆解模仿,并无他意。”
道歉道得避重就轻,更像是在为自己解释。
唐玥也不在乎冯厨子的一个道歉,现在人人都知道他冯厨子是个什么品行的人了。
大约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人诡计的缘故,现在她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而是很平和,甚至还能笑着道:“无妨,你不是也没做出来嘛。”
冯厨子:“……”
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比让他道歉的伤害值高几百倍。
唐玥又看了眼曾鲁,这掌柜如此维护冯厨子,不就是因为冯厨子拆解过她的甜品,掌握了那么一些技巧吗?
她有的是法子,让曾鲁的算盘打水漂。
唐玥走上前一步,清清嗓子朗声道:“承蒙街坊邻居们的关照,唐玥感激不尽,从现在起,凡在本甜品铺花费满二十钱,赠送红枣奶茶、茉莉奶绿的配方,在家也能做哦。”
红枣奶茶和茉莉奶绿,喝过的人都知道味道有多好,唐小娘子竟把配方免费赠送?
不等唐玥的“广告词”打完,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一窝蜂似的往甜品铺里挤。
脸色最不好的,就是兴盛酒楼这些人了,曾鲁、冯厨子和王大郎脸色一个比一个黑,好不容易学到手的饮子配方,怎么现在就能免费送人了?
曾鲁和冯厨子站在原地,瞧着甜品铺客人爆满。
即便是兴盛酒楼全盛时期,生意也没有这么火爆过。
他们不知道唐玥是一开始就打算送奶茶和奶绿的配方,还是今日东窗事发,临时决定的。
客人花费满二十钱,高高兴兴抄了一纸配方,出来时手舞足蹈,仿佛占了很大便宜。
她的这个决定,一下子让甜品铺的格局打开,却让兴盛酒楼落入下乘,一点便宜都捞不着了。
冯厨子费力拆解的那些方子,成了最无用的免费之物,不能为酒楼带来半点益处。
那小娘子看着人畜无害,竟是个招招毙命的。
也给王大郎和崔二娘瞧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心气没了,不能、也不想在长安城摆摊了,那奶茶和奶绿的配方泄漏出去,碍不着她的事,再也不用辛苦竞争。
以前他们想方设法挤兑唐玥,现在总算知道,连曾鲁和冯厨子都吃了暗亏的人,岂能是他们能动的。
罢了,罢了,往后敬而远之吧。
甜品屋里,唐玥忙的脚不着地,鼻尖都冒汗了,钱却哗哗往钱箱子里扔,跟摇钱树上摇下来的似的,再累也开心。
不知忙活了多久,终于把最后一批客人也送走了。
她擦了把汗,就能看到兴盛酒楼的掌柜曾鲁,不知何时站在铺子门口。
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算好。
本着对客人一视同仁的态度,唐玥还是开口道:“曾掌柜,是想买些甜品吗?”
“不。”曾鲁直截了当,“唐小娘子,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单打独斗,赚的再多,也不如酒楼的九牛一毛。”
唐玥“哦”了声,并不在意。
酒楼赚多赚少,与她何干,为何要巴巴来告知自己?
炫耀,本身就落了下乘。
曾鲁接着道:“酒楼马上就要和国子监食堂合作供应甜点的事,你知道吗?”
唐玥扬起一张过分精致的小脸:“知道啊。”
“你可知道光是一个月所赚,就有这个数。”曾鲁三只手指捏在一起,比了个“七”。
不是七百钱,是七千。
唐玥在心里“啧啧”两声,还真不少:“多谢掌柜告知。”
这钱,她也想赚。
曾鲁又瞧见唐玥不谙世事的表情了,若不是经历了今日的事,他还当对方是个温存无害的小白兔。
想象中,对方诧异、震惊、崇拜、嫉妒的神情通通没有出现,只有淡定得宛若无知,让人生气得很无力。
“曾掌柜,原来你在这,叫我好找!”突然,街上传来一道声音。
唐玥和曾鲁齐齐看去,来者竟是国子监的刘司业。
曾鲁一秒变脸,忙带着笑容迎出去:“刘司业,您怎么来了?可是要签订合约了?”
刘司业走得急,风尘仆仆的,到现在还大喘气。
他摆摆手,歇了口气道:“不不不,我来是想说,国子监和兴盛酒楼的合约,可能得先缓缓。”
曾鲁的笑容凝在脸上:“都要签了,为什么要缓?”
刘司业顺了顺起伏不定的胸口,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不是我不跟你签,是那群小兔崽子太过分,竟然一个个逃学出来买甜品吃,今日讲学的先生几乎开了天窗!”
唐玥在铺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她更清楚今日来了多少国子监的馋猫,先生不开天窗才怪呢。
“那就更应该赶紧签下合约,国子监食堂有了甜点供应,他们就不会逃学出来了。”曾鲁没了刚才在唐玥面前的傲慢,变得急切起来。
刘司业被那群无法无天的小崽子们气得不轻,语重心长道:“可是曾掌柜,他们喜欢吃的,并不是你家的甜点。”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若真定下兴盛酒楼的甜点,他们还会逃学出来的。”
曾鲁懂了,这是想反悔了,至于监生们喜欢哪家甜品,他回头看了眼唐玥,再明显不过。
他脸色阴郁:“刘司业,您是读书人,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刘司业先前口头答应过曾鲁,这事他理亏,支支吾吾道:“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嘛。”
曾鲁很想扔下一句:没得商量。
可对方是国子监的一把手,手握诸多长安城高官家的学子,哪是他敢出言不恭的?
只能道:“刘司业都已答应过我,不好反悔吧?”
唐玥站在门前,突然出声:“刘司业应下的话有字据吗?没有的话,倒也不算什么。”
曾鲁和刘司业一起转头,就瞧见纤瘦水灵的小娘子,不知何时站在门前。
前者的脸已经黑了,这个节骨眼上唐玥来凑热闹,可不是件好事。
刘司业喃喃:“字据倒是没有。”
唐玥声音肯定道:“即便有白纸黑字,也是可以毁约的,大不了赔偿违约钱,若是连白纸黑字都没有,那司业您便可以随心所欲了,莫要让旁人给您上道德枷锁。”
刘司业大半辈子都是被四书五经浸染出来的脑子,只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听了唐玥这番话,才猛的惊醒,原来是自己太过迂腐了吗?
总之不能再让监生们逃学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当即,他毅然决然道:“曾掌柜,我们之前的口头协定,到此为止。”
曾鲁气得直翻白眼,奈何手里没有字据,没有字据就没有证据,这事即便敢闹到县尉府,他也是不占理的一方。
何况刘司业的身份,他也不敢闹啊。
“刘司业,慢着!”
恰在这时,冯厨子也来了,他一来就直言道:“刘司业,兴盛酒楼做的甜点尚且不是我最拿手的,若我做最拿手的甜点,想必监生们也会喜欢。”
这话给了曾鲁希望,附和道;“是啊刘司业,冯厨子还没发力,若是做的甜点监生们喜欢,而你却在别人那里订购,监生们岂不是还要日日逃学往外跑。”
说这,还瞟了眼唐玥,“别人那里”指谁,再清楚不过了。
刘司业大概是个纠结型人格,左看看唐玥,又看看冯厨子,又陷入为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