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牢牢抱住他,调侃道:“我们的小龙神大人,你太调皮的话会让你的信徒们笑话你哦。”
安棋不说话,低着头。
她们像往常那样逗他玩,小龙兴致缺缺,有心事的样子。
“你是在担心你在下界的那些亲人吗?”拂衣问。
“嗯。”安棋有点难过地撇嘴。
拂衣宽慰道:“他们没事的,天道没杀他们。”
安棋放心了,拂衣不会骗他。
他抓住拂衣双手,“姐姐可以带我去看看他们吗?”
“这个,”拂衣面露难色,“恐怕不行。”
“乖崽儿,你马上就要受封了,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否则天道对你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刚支棱起来一点的小龙又垂头丧气了。
“那我不当神仙好了。”
拂衣赶紧捂住他的嘴,“乖崽,别说这种话惹天道不高兴。”
她让其他仙娥都出去,她留下来开导安棋。
“当初不是问过你要不要永远留在这里吗?你说愿意的呀。”
“可是,可是嗷……”安棋有点语无伦次,拂衣拍拍他的背,对他说没关系,别急。
安棋积压多时的委屈爆发了,一把抱住了她。
拂衣叹气,“你是舍不得那些人吗?”
“嗯。”
其实她见过很多这样的神仙,飞升前一心求道,飞升后却又舍不下凡间的亲朋好友,道心不稳,导致修炼多年止步不前,甚至最终陨落。
这种情况不是病,治不了,只能靠自己想开,放下执念。
拂衣轻唤他的乳名,“龙崽儿,你在无色天待了多久了?”
安棋掰着指头数,“好多好多个月了。”
“你还记得第一个来照顾你的仙子叫什么名字吗?”
安棋回想了一下,脑中只有那个姐姐模糊的画面,名字……名字不记得了。
他摇头。
“是啊,时间太久了,而她照顾你的时间太短了,你不记得是正常的。”
安棋不解问:“为什么提那个姐姐?”
拂衣:“我是想告诉你,神的寿命很长很长,你还小,那些人占据了你生命中一段很长的时间,所以有了很重的分量,但你还会长大,等再过千年万年,你回头看这段仅有几年的时光,就会发现在你漫长的时光里,他们只是短暂的过客,而你有很多这样的过客,他们并没有那么重要。”
“乖崽儿,不要为了无法永远陪伴你的人,放弃了自己的未来,不要辜负了天道为你的谋划。”
安棋看着她,他听懂了,慢慢垂下了头去。
*
安棋去找天道,还是在星盘前,天道正在推演着什么,头也没回。
“想清楚了?”
“嗯!”安棋说。
“我要我爹。”
星盘上移动的星子顿了一下,随后无事发生般继续转动。
“为什么?”
祂的声音永远是这样无悲无喜,猜不透看不懂。
“我不想当神仙了,我要跟我爹还有我的朋友们在一起。”
“他们不是好人。”
“我也不是聪明的小龙,他们不嫌弃我,我也不能嫌弃他们,他们陪我长大,我也要陪他们。”
“他们早晚会死。”
“可是没有他们,我活的再久都不会开心的。”
“你在这里不开心吗?”
“开心,可是他们在等我回家,我不回去,他们会难过的。”
“他们会难过,”天道:“那……”
“那什么?”
“拂衣她们会为你难过。”
是嗷。
他不离开,下面的爹爹们会想他,如果离开了,上面的人也会想他。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安棋忽然有了一个办法,拉住小天的手,“小天可以把我分成两个吗?一个陪爹爹们,一个陪你们。”
“胡闹。”
天道抽回手,训斥道:“你不想活了吗?”
安棋头一次被这么严厉的骂,愣住了,之后还想说什么,却被天道赶了出去。
罡风把他吹到外头,他一屁股跌坐在池塘边,想再进去却发现结界对他关闭了。
嗷,小天生他气了。
安棋在池塘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确定小天不会理他了,才失落地回去。
拂衣见他失魂落魄地回来,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拿出小龙以前最喜欢的玩具哄他开心。
安棋沉着一张小脸,一回来就钻被子里,姐姐们哄都哄不出来。
“你到底要怎么嘛?”拂衣无奈轻拍他,“出来,我带你去摘桃子好不好?”
安棋闷头说:“我生气了,我要做坏小龙了!”
拂衣笑笑,以为他在说气话,但接下来几天让她明白了小龙说的坏小龙是什么意思。
他故意不吃东西,像他这种年纪的幼崽需要吃食物补充营养和力量,一顿两顿不吃还好,不吃久了就会出问题。
仙娥们劝他,哄他,甚至强喂他都没用,这孩子就是不张嘴。
好倔的一条小龙。
拂衣拿他没办法,把事情告知了天道,祂早就知道了,但是不打算惯着他。
“随他去,饿狠了自己会吃。”
拂衣为难,她照顾龙崽儿很久了,哪里舍得这孩子饿肚子,看到他一天比一天瘪下去的脸蛋,心疼得不行。
她去找来了从前和龙崽儿玩的很好的朋友们,让他们来劝劝。
不知他们和小龙说了什么,小龙肯吃东西了,吃完睡了一个饱饱的觉,几位仙娥们都松了一口气。
他这个觉睡的格外漫长,拂衣感觉不对劲,一掀开被子,小龙不见了。
她们这才反应过来被那群小家伙骗了。
而偷溜走的小龙正坐在一只丹鹤背上,飞往下界。
“鹤鹤,你是一只好鹤鹤。”安棋开心地抱了抱他。
丹鹤童子哼了声,“你以前跟我抢桃子的时候还说我是坏蛋呢。”
小龙真诚道歉,“我错了,对不起,我以后的桃子都给你吃。”
“哼,本鹤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啦。”
“好嗷。”
安棋还是有点担心,“姐姐们发现我跑了会不会追过来啊?”
“放心,有兰兰引开她们。”
“嗷嗷,我还要谢谢兰兰她们。”
丹鹤轻笑,“算了吧,你这次下去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上来的机会了,跟我们见不了面了。”
安棋不说话了,丹鹤提醒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回去跟天道道个歉,祂会原谅你的。”
“不回去,”安棋说:“我爹在下面等我呢。”
“啧,你怎么会找那样几个家伙当爹呢?”丹鹤不解,“他们活着要受万人唾骂嫌恶,死了魂魄还要入幽冥地狱赎罪,你还不如找个凡人呢。”
“我不知道。”安棋其实也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要选他们了,“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找他们当我爹。”
丹鹤叹气,“好吧好吧,看在朋友一场我就帮你这一回哦。”
“嗯!”安棋想感谢他,搜遍全身发现什么也没有,算了,先给鹤鹤记着,以后再感谢他。
他们一路上都很顺利,安棋没有多想,让丹鹤把他放在寒山寺门口就和他挥手告别了。
“我回来啦!”安棋兴高采烈地推开大门,寺内扫花的和尚看他的眼神困惑,安棋毫不在意,蹦蹦跳跳去找爹爹们。
走过几个拐角,他看到那只傀儡龙从院子里飞起来了,爹爹们一定在里面,他迫不及待跑过去,险些踩到石头摔倒,但看到五个熟悉的背影,安棋像只欢快的小鸟飞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的崽回来啦!”
几人没反应。
安棋没发觉气氛的古怪,拉了拉单郁的衣角,扬起笑脸问他:“爹爹看见我开心吗?”
回答他是的一句冰冷的话语,“哪来的小屁孩?”
“嗷?”安棋看向单郁的眼睛,终于注意到他的眼神变了,陌生而淡漠,单郁以前从未这么看过他。
安棋试探喊他:“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