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滚开。”
单郁甩开白敛,怒气冲冲大步走过去,将安棋从海生月手里抢过。
他周身的魔气比方才还强了好几倍,隐隐有紊乱的趋势。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白敛和海生月都怕单郁压不住嗜血的魔性,失控伤到孩子,他们对视一眼,做好了随时出手合力杀了单郁的准备。
但单郁抱到安棋后,骇人的红眸出人意料地恢复成温和的淡棕色,同时敛起了身上所有锋利的气息,回归平和。
他就像个普通的年轻父亲担忧看着生病的孩子,焦急地一声声轻唤“安安崽”,想把孩子从噩梦中拽出来。
白敛和海生月头一回见到单郁能把魔性压的这么快,而且手上没有沾一点血,都很诧异。
如果想杀单郁,他现在对他们没有防备,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但他们没有动手,而是默默围了过去帮忙。
这里有比争权夺势更重要的事。
白敛拿出那颗被安棋落下的夜明珠,放在安棋眼前晃了晃,没用,夜明珠无法点亮安棋眼里的光。
海生月也拿出一串红宝石放在安棋爪心,红宝石无力地滑落了下去。
“够了!你们都给我让开!破石头能有什么用!”
单郁等不下去了,怕安棋真出问题来,要带他下山去找医修。
海生月说“再等一下”,取下坠在发尾的绿珠,咬破手指滴进一滴血,绿珠霎时变红,散发出浓郁的异香,海生月把珠子放在安棋鼻下,没一会,安棋鼻子动了动,接着眼睛也动了。
“嗷。”
醒了!
三人皆长舒一口气,异口同声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们很少有如此和谐的时候,大多数时间见面不是为了抢地盘就是为了抢崽,除了打架还是打架。
第一次合作是为了找崽。
第二次,就是现在。
安棋看着围着自己的爹爹,叔叔和哥哥,毫不犹豫选择抱住了爹爹的脖子。
其他两人眼神变了变。
“爹爹,我刚才又做噩梦了。”
他又看到了之前梦里那个假爹爹。
“别怕,爹爹在呢。”单郁轻拍安棋后背。
白敛递过去夜明珠,安棋看了看他,没忍住接了,但他没要海生月的红宝石串,哪怕在白天红宝石远比夜明珠耀眼夺目。
海生月察觉到幼崽对他的抵触,识趣地收回手,微笑着扫过其他两个人。
“你们别拿这种吃人的眼神看我,小心又吓到安崽了。”
单郁目光狠厉,无声对他说:“你,死,定,了!”
“嗯,我知道了。”
海生月更加温和地笑了。
安棋醒了,就意味着维系和平的纽带不存在了。
毕竟他们每个都想独自带走孩子。
暗中各自气场的交锋再次开始。
单郁安抚了一阵安棋,便把他放下,让他回避一下,爹爹和其他两个人有悄悄话要说。
安棋乖乖点头,跑到草丛后面蹲下,闭上眼睛,爪爪捂住了耳朵。
“爹爹好的话就喊我嗷。”
“好。”
单郁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完,神色骤然变冷,施了个结界将他罩住,保证他将不会听到任何哀嚎声。
单郁下一句话冰凉至极。
“白敛,你还等什么,出剑,一起揍狐狸。”
往死里揍!
*
日头从山这边走到那边,大半身子躲进了山后,燥热的空气凉了下来,风吹走了血腥味,单郁等到战场清理的差不多了,才去把安棋抱出来。
海生月到底没死成,坐在一块石头上,衣衫多处被剑气削烂,又被鲜血浸透,他几乎无法站起身,一只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铁锈味涌上喉间,发现安棋在看他,他硬是把血咽了下去,抬头,露出一个温柔但苍白的笑容。
诚然,比美人更惹人心疼的是病美人。
病美人声音还好听,“安崽,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吓你,他们这么对我是我活该,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就害怕你爹,咳咳,咳。”
安棋果然上当了,问单郁:“爹爹,你打哥哥吗?”
单郁装了那么久的温柔体贴好父亲,怎么可能承认他打人,咬牙切齿地瞪了海生月一眼,又指着白敛,“是他打的,我只是在边上看。”
工具人白敛:“……”
海生月轻轻嗤笑。
单郁啊单郁,你竟然好意思骂我过河拆桥。
天快黑了,龙泽山已经暴露不能再待了。
单郁踢醒灵蛇和白泽,让他们回去收拾东西,他要带安棋先走一步。
白泽听到小主人要回揽月宗了很兴奋,又听到单郁也会一起去,快乐减半。
灵蛇观察仔细,脑子转的也快,从四周打斗的痕迹以及这几人的神态,已经能够把他昏迷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推测出个大概。
看来妖王在这场抢崽大战里输了。
灵蛇感叹,脑子再聪明,诡计使的再好,都不及武力上的绝对压制。
可惜,可惜。
“安崽。”单郁牵着安棋的手,没走几步就被海生月喊住了。
安棋扭过头,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
嗷,哥哥不痛吗?怎么还在笑。
海生月咳了几下,温声道歉:“骗你是我的不对,以后不会了。”
安棋不是个记仇的个性,而且哥哥身上好多血,脸都被打坏了,看着好可怜。
小龙崽是只心软的崽,大度地对他挥爪:“我原谅你啦,你以后要做个诚实的好孩子嗷。”
“好呀。”
海生月狐狸眼睛弯成钩月状,说出的话中有一种蛊惑的力量,“可我不知道怎么做诚实的孩子,安崽你教我好不好?”
“不好!”
单郁捂住安棋的嘴,冷酷地替他回答了,他厌恶透了这只黑心的狐狸,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死心,还要哄骗安棋。
真烦,就应该在他脖子割一刀,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单郁索性抱起安棋,快步远离这个晦气玩样。
身后海生月大声道:“安崽,过段时间我就去找你玩,再等等爹爹。”
安棋想回头,却被单郁掰了回去。
“别看他!脏眼睛!”
嗷。
好吧,其实这个哥哥挺好看的。
海生月目视单郁匆匆离去,背景消失在视野后,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接着是剧烈的咳嗽,牵动了五脏六腑的疼,他的脸更白了。
他心里骂单郁下手真是够意思,不愧是当初他选中一起毁天灭地的“好兄弟”,招招都冲着要他命去的,要不是白敛拦了一下,说会吓到安棋,否则他们俩今天肯定得死一个。
可笑杀人如麻的魔头居然有了顾忌,也可幸单郁在乎安棋。
早知今日,当初造反与天道开战的时候就该找机会把这疯魔头杀了,后面安棋也不会出事,他更不会落得现下的狼狈处境。
海生月抹了下唇角的血,病白的脸色把他嫣红的眼尾衬得更加妖冶,像一朵殊丽但有剧毒的花,看着指腹上的血,海生月勾起唇。
我的安崽,爹爹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单郁早晚要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
第二天清晨,望月峰,故思水榭。
昨晚到达揽月宗的时候已经入夜,安棋在单郁怀里睡着了,小爪子紧抓着他爹衣服,单郁扯不下来,只能陪他一起躺下。
单郁让白敛出去,白敛不走,骂也不肯走,坐在床边守了一夜,和单郁无声地较劲上了。
结果就是除了安棋美美地一觉睡到大中午,他的两位爹都一夜未眠,眼底乌黑。
安棋醒来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了会才记起来,这是叔叔的家,顿时不慌了。
自己爬起来穿衣服,叠小被子,套上鞋子,出门找爹爹。
门一推开,水汽氤氲,清香扑鼻,安棋被香味吸引着向前走,扒上栏杆,看到池塘中数不尽的睡莲随风摇曳,宛如一首探花郎口中淡雅幽远的诗。
“哇。”
安棋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池塘,香风吹面的感觉很舒服,尾巴也惬意地晃来晃去。
龙泽山上也有一个大湖,他以前去玩过几次,但是后来湖不知道被哪个大坏蛋抽干了水,里面的鱼都没了。
池塘的香气招来了很多昆虫,安棋伸出爪子,很快一只绿蜻蜓停在他爪心,安棋凑近了仔细看它,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眨巴。
唔,这是什么虫虫?
安棋大着胆子戳了戳蜻蜓的长尾巴,蜻蜓振动翅膀飞了起来,没有走,而是绕着他头顶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