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飞回答:“我叫严飞,二十五岁。”
系统声音又道:“现在你面前有三张照片,请指出你自己。”
严飞刚要问哪来的照片,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三张大头照,严飞没有犹豫,立刻指向中间的。
系统声音:“看,你记得自己是谁,多大年纪,也记得自己的长相,并不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严飞愣住了:“你这是在偷换概念,我完全不记得自己经历了过什么。你说三次人生,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系统声音并未理会严飞,又问许亦为:“那么你呢,你还记得吗?”
许亦为没有迟疑:“我和他一样,只知道自己叫许亦为,和严飞共用一具身体,我也是二十五岁。”
严飞接道:“看,不只是我!”
仅仅是几句对话,严飞就已经开始相信许亦为了,在自己最孤立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和自己有同样的处境,这会令他好受得多。
系统声音依然没有理会严飞,而是说:“值得恭喜的是,你们获得了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使用在哪一段人生、哪一个时间点,由你们二人来决定。”
“可是……”这次是许亦为先回答,“我们不记得经历过什么,如何做选择?”
系统声音轻描淡写地回答:“那就再重温一次好了。接下来你们会保留在这里的记忆,重新体验一次那三次人生,过程中不会有任何细节改变,你们随时可以选择使用‘改变人生’的机会,当发现不对时也可以选择将它撤回。当然,你们也可以在经历三次人生之后,再决定要在哪一段人生中使用。”
这条件听上去很宽泛,好像对他们非常有利。但这一次严飞和许亦为都没有接话,他们同时看向对方,虽然只能看到一团空气,却在这一刻有了心灵感应,也同时对系统声音升起了警惕。
然而两人根本来不及讨论,系统声音便落下一句:“好了,开始。”
下一秒,两人就再度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吸力,不由分说将他二人的意识从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抽离。
……
时间,是一个不可逆的,不可倒退的维度,是宇宙多重维度中的其中一条。
这些多重维度交织在一起,就是不同的时间线在交织,行程多重宇宙世界。
那么你所在的时间维度和其他时间维度是什么样的关系呢,你所在的时间维度是真实的吗,你如何确定那不是一场梦?
人生,是无法重新来过的。
每一个生活在三维世界的人都知道。
中国有一句俗语,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那么在一场不能重新来过,不能重新选择的人生当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这一生最难的事。
做选择,它在大多数情况下很简单,很平常,也很无所谓。
比如选择吃早餐,是吃中式的还是吃西式的,有所谓吗?吃什么还不是都一样?好吃就行了,能活着就行了。
严飞和许亦为一起醒来时,他们都出现在一个叫小维的男孩身体里。
这个男孩只有十岁,却拥有成年人的心智和之前的记忆。
严飞和许亦为并没有立刻开始行动,而是在这个男孩现有的记忆中搜寻可用的信息,了解现在的环境,并为下一步做准备。
严飞:“这是一家福利院,咱们是孤儿。”
许亦为:“所谓的三种人生,将会在这一年发生分歧。”
严飞:“之前有两家人来看过小维,意向都很明确,最终可能要看小维自己的意思。看来其中两种人生就是这样开始的。”
许亦为问:“你要怎么选?”
严飞不假思索:“当然是选更有钱的那家。虽说是重温,没有任何细节改变,但既然咱们带着之前的记忆回来了,这就是一种改变啊!万一可以改变这次人生呢,哪怕只有钱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要试一试。要是不能改变,最终还是失败,那就更要选择有钱的那家,起码能过得好一点。”
严飞是非常精明的,他的精明体现在方方面面,而且他很擅长发号施令。
相比之下,许亦为就显得从容温和许多,好像没有性格棱角,总是顺从,很少反驳。
严飞本以为在选择人生这样关键的大事上,许亦为会稍微展现出一点性格,可是许亦为没有,他就和之前一样,仿佛严飞选什么都一样,结局是什么都能接受。
严飞有些得意自己占据了主导人格的地位,却又有点生许亦为的气,什么都让他来做决定,许亦为就知道混日子?
严飞想着,他要一个废物做什么呢?不如早点杀掉了,那这具身体就是他的了。
然而就在严飞准备被收养之后就动手之际,当他们操纵着“小维”做出跟比较有钱那对夫妇离开福利院的选择时,严飞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此前许亦为的态度是一贯顺从了——许亦为真是狡猾!他是在麻痹他的戒心!
收养他们的这户人家姓许,收养之后他们就更名为许亦为。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许亦为彻底掌管了这具身体的主动权。
严飞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承认,原来许亦为是很有本事的,而他现在没有翻盘的机会,就只能选择暗中蛰伏,等到合适的时机出现,他就将这具身体接管过来。
而在表面上,后知后觉的严飞持续骂骂咧咧了几天,无外乎就是说许亦为阴险、狡诈、虚伪、包藏祸心,还说许亦为一定和他拥有不同程度的记忆,一定是想起来这段了,却不告诉他。
许亦为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就像是听不到严飞的谩骂一般,对新身份适应得非常良好。
收养他们的是一对老夫妇,他们膝下无子,却有一个女儿许南语。许南语也生了一个女儿,名叫林寻。
许南语和父母并不住在一起,对于父母收养许亦为一事并无异议。
按照严飞的猜测是,这对老夫妇应该是重男轻女的,一直没有生下男孩,到了生不出来的年纪就突然领养了一个。
不过想想也是,许南语跟外面一个陌生男人生了孩子,还是未婚,也难怪她父母感到失望。
许亦为对于严飞先入为主的猜测没有一句评价,他只是按照养父母的要求努力做好“许亦为”要做的每一件事。
无论是性情还是学习成绩,许亦为都是优秀的,这令养父母十分惊喜,自然也更乐于提供给他最好的物质生活。
总体来说,许亦为的生活是宁静祥和的,因他就是个情绪稳定的人,生活中没有意外也没有大波大浪。
可对于许亦为本人来说,他觉得这个世界是聒噪的。每当许亦为做出一个小选择时,都能听到严飞的抱怨——严飞喜欢阴谋论,哪怕只是许亦为突然想尝试一下垃圾食品,严飞都要怀疑会不会吃掉以后食物中毒,然后将这个话题上升到另一个高度:“我可告诉你,你不要给我胡搞瞎搞,如果因为你选错了路而导致不幸结局,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等到下一段人生,你看我怎么整死你!”
毫无疑问的是,下一次一定是严飞主导,他们没有选择的那户人家就是姓严。
严飞对于第二段人生有点跃跃欲试,却又不太想放弃现有的优越生活,于是就变成了一个矛盾的批判家。
然而不管严飞如何“殚精竭虑”“处处小心”,也不管许亦为如何不在乎、无所谓,生活依然保持着它自己的节奏,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情绪或某个人的碎碎念而改变轨迹。
直到许亦为、严飞二十岁这一年,许家养父母因意外而去世,许亦为成了这个家唯二的继承人。
许亦为利用家里可移动用的资产开始投资生意,每一笔投资都有赚钱,最少的一笔也有翻倍的成就,很快就成为这个城市的商业奇才。
严飞对于许亦为的投资并没有异议,因他也是既得利益者,唯有在许亦为与其他人谈判时,严飞才会跳出来,恨不得用放大镜来审判对方每一个。
对方笑一下,严飞会觉得那是虚伪,对方皱一下眉头,严飞又会觉得那是在算计。看来在严飞心里,这世界上是没有好人的。
至于许家的财产,如今许亦为已经将当初的规模翻了几百倍,严飞享受着物质,却又生出许多担心,总觉得那个见面次数不多的大姐许南语,早晚有一天会突然杀回来,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分呢,按照当年的数字给她,还是按照当年的比例给她?要是许南语真有心纠缠,怕是要打上数年官司。
直到他们二十四岁这一年,远方的梦城传来噩耗——严飞的假想敌许南语自杀身亡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争夺家产,却将一个拖油瓶甩给了许亦为。
当年仅十四岁,看上去青涩稚嫩、木着脸且心情无比阴郁的林寻,站在他们面前时,许亦为神色很淡,心情也没有强烈起伏,只是与林寻漆黑黯淡的眼睛对上。
林寻声音很轻,不太情愿地叫了一声:“舅舅。”
与此同时,严飞在心理世界发出了“嗤”的一声:“问题少女。”
许亦为没有回应。
严飞继续泼冷水:“有这么个外甥女跟着,你要一直打光棍儿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也不要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这丫头可不好搞定,有的烦。”
第162章 Chapter 05
结局卷
Chapter 05
严飞所谓的“问题少女”“有的烦”还真是一语成谶。
原本刚刚失去母亲的少女,心情本来就是阴郁沉闷的,这还是在最敏感的年纪,十四岁刚步入青春期就迎来丧母之伤,没想到还没待上两个月,这位少女就突然来到许亦为跟前。
许亦为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好像不管林寻做什么,哪怕是当着他的面突然翻跟头倒立大喊一声“妖怪”,他都不会有半点反应,绝对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但严飞可就坐不住了,因他失去了控制这句身体的主动权,一直都是以“旁观者”的姿态出现。而这种旁观者又不是真的旁观,代入感极其强烈,因为他始终认定这具身体属于他,现在只是借许亦为得瑟几年,早晚是要被他夺舍的。
见许亦为还是一副死人样,严飞啧啧称奇:“哎呦,这可是难得,终于要跟你提要求了。”
过去这一个多月林寻的气色、脸色,可是比许亦为的死人脸还要丧气几分,严飞瞧见了就觉得触霉头,连阴天下雨也怪在林寻头上,说是老天爷都瞧她不顺眼。
林寻见到许亦为最多也只会叫一声“舅舅”,多一句话都没有,有时候干脆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只看着窗外发呆放空。
可这一次林寻不仅看到了许亦为,还径直来到他面前。
许亦为只有一个字:“嗯。”
他在等待下文,严飞也在等,看林寻是要金要银,还是要资产?年纪虽小,但也应该知道遗产怎么分了吧,上网查查也能有个概念。
没想到林寻却说:“我需要看医生,心理医生。”
许亦为眉心动了一下,明知故问:“身体不舒服?”
林寻摇头:“是心里。”
严飞在许亦为“耳边”煽风点火:“屁大点儿小孩,能有什么心理病,就是青春期瞎得瑟,拿这个借口博取大人关注。”
许亦为沉默了几秒,回应林寻:“如果你需要心理疏导,我会帮你安排。”
“我整宿睡不着,心理疏导帮不了我。”林寻再次摇头,“我需要吃药,能让我睡着的药。”
许亦为没有接话,仍然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审视。
林寻非常果断地拿出手机,当着许亦为的面念了起来:“《素问·宣明五气篇》上说‘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人的精气神和身体五脏盛衰有直接关系。《素问.阴阳应像大论》上又说,肾在志为恐。我是肾气不足,因此经常整宿失眠,就算睡着了也会突然被噩梦惊醒。”
许亦为一言不发地听林寻念完,严飞评价了一句:“有病。”
林寻自然听不到严飞在许亦为心里的碎碎念,自顾自又道:“我身体上的症状归根结底是来自心里,心里的问题影响了精气神,精气神影响了身体,所以我要先看心理医生。”
安静了好一会儿,许亦为终于发出一声叹息,黑如深潭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林寻,他说:“我先找人给你做心理疏导,先判断你这个年龄能不能接触精神类药物。那些药有利有弊,一旦吃了短期内不能停,还有一些副作用,恐怕会耽误你身体发育和学习。”
许亦为落下自己的决定便脚下一转,掉头就要走,林寻的声音在后面跟了上来:“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候,你有像我现在这样吗?”
许亦为停下来,侧身说:“有。”
“真的?”林寻半信半疑了一瞬,进而选择相信,“可你现在看上去很正常,你是怎么好转的?你还思念他们吗?是不是只有放下思念,心里才不会疼?”
“问题可真多。”严飞率先吐槽,“我说什么来着。这大概是她能找到的你们之间唯一一个共通点了,她希望你和他一样,想和你共情。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无依无靠,对你产生了雏鸟之情,还是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机,想博取你的同情,将来好让你心甘情愿把所有遗产都给她。”
许亦为终于回应了严飞:“我没有子女,我死了,遗产自然是她的。”
严飞反驳:“只要你想有,随时可以有。你是不是男人?你要吃素,就连我一起素着?”
许亦为不再理会严飞,而是对林寻说:“我的办法是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人只要忙得没时间去思念,心里就不会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