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皇城中各方势力涌动, 到处都是他人眼线,顾九卿也不愿暴露背后隐匿的势力。
这才敢趁机跑路。
夏日闷热,树上蝉鸣声不绝。
顾桑睡的不太安稳,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感觉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骤然脱离床榻的悬空感吓得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凛冽的凤眸。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桑懵了片刻,以为自己做梦, 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眸,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脸庞豁地放大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即使光线昏暗, 想不看清也难。
是顾九卿,不是梦。
他找来了, 这么快就找来了,速度之快,属实出乎她的意料
迷蒙的杏色瞳孔逐渐清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抱在怀里。
顾桑意欲挣扎:“放开我,放我下来。”
顾九卿眸光幽暗,脸上掠过一抹戏谑的光芒,轻拢慢捻的语调:“妹妹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利用我救完人,就想弃我而去?”
后半句,犹似带着深重的怨念。
“你先放我下来……”
在他怀里同他说话,让她无所适从,顾桑羽睫轻颤,不欲对上顾九卿过于炙热的视线,哪怕是夜色深浓,他的目光依旧灼热的骇人。
她垂下眸眼,内心又慌又怂,却是死鸭子嘴硬:“我,我没有,只是迷路了,不记得怎么回燕京。”
“既如此,我帮妹妹找到归路,可好?”
归路,既是回城的路,也有她日后归宿之意。
顾桑讪讪道:“大姐姐身子不好,我不想大姐姐受累……”
“抓紧我。”
顾九卿忽地打断她,就在顾桑不明所以时,他抱着她纵身从二楼窗口跃下,惊得她条件反射性地揪住他雪白的衣襟。
他低眉,视线落在她攥得泛白的指尖,凉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两人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上,是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待顾桑堪堪坐稳,骏马扬蹄嘶鸣,快如闪电般驰骋于夜色中。
马背一颠一颠,顾桑的心情也一上一下,颠簸起伏。
两人共乘一骑,肢体不可避免地接触,哪怕衣衫布料隔绝,依旧令人心猿意马。
顾桑僵硬着身子坐于马前,顾九卿则紧贴她的后背而坐,他的手从她臂弯下穿过,堪堪揽她入怀,颇为暧昧的姿势。
她紧紧抿着唇角,双手无处安放,亦如此刻的心境。
寂静的官道,唯有马蹄与风声呼啸而过。
顾九卿胸腔热血汹涌,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搂住顾桑的腰身,初时只若有似无地轻触掌下绵薄的裙衫,骑行一段距离,那只手不受控地落在少女的腰际曲线。
他的手带着冰凉之意,清晰地透过薄软的衣料传透至肌肤,引得肌肤战栗不止。
刹那间,顾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仿佛贴着她后背略显硬朗的身躯,不该是女子的身子,合该是男子的身体。
衣衫缱绻交织,周身被一股独特的清冽幽香所笼罩。
顾九卿惯爱熏香,对香料的痴迷可谓到达令人发指的地步,每件衣物穿之前必要仔细熏香,出行随身携带香囊,惯常用的纯白绢帕亦是染带此香。没熏过香的衣物绢帕,哪怕干净无暇,也绝不会用。
顾九卿惯常用的香皆是绝无仅有的上等香料,哪怕熏染再多,也不会浓郁庸俗,反而清幽逼人。
他用的香,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清虞香。
一会儿由人想到香,一会儿又由香想到人,顾桑被他身上的香气熏得脑子浑噩昏顿,身子不自觉往前倾,下意识想要离他远些。
倏忽间,她的身子瞬间僵硬如铁。
顾九卿突然捏了捏她纤细的腰肢,顺势将下颚抵在她头顶,宛若情人间的亲昵姿态,她僵了一瞬,越发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
“别动!蹭来蹭去的,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微热的呼吸喷洒在耳际,伴随着低冽的声线。
这话饱含性暗示。
顾桑当真惊了一跳。
她小脸紧绷,不忘时刻提醒他:“你如今是秦王妃,红杏出墙,也不怕被秦王捉……”
捉奸这个词,在喉咙里滚了一圈,终归是说不出口。
“也不怕被秦王知道。”
如果,男主这个顶级恋爱脑知道女主男女通吃,怕不是要发疯。
顾九卿好像甚为愉悦,竟还有心情反问她:“妹妹怕吗?”
顾桑的话,不就等同于她和他有奸情。
如果她知晓他……
顾九卿忽觉热血沸腾,燥热汇聚于一处,涨的发疼,欲望不得纾解。
丝绸般的黑发随风拂在他脸颊,酥酥麻麻的,让人越发心神荡漾。
顾九卿抬起头目视远方,有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寸许,强制扼制邪念,让自己尽量不去感受少女温软诱人的身子,不去感受那一抹甜软。
“我就是个老鼠胆,自然是怕的。”
好半晌,才响起顾桑闷哼的声音。
顾九卿低声道:“无论发生何事,你都无须担忧害怕,一切有我挡在你面前。”
顾桑哼了声,没有说话,仰头望向浩瀚星空。
无数星子闪烁,星罗棋布地镶嵌在夜空中,汇聚成真正的星海。
她想,还是真正的星海好看,比人为的什么灯海、什么烟花好看多了。
星空之下,两人一骑,猎猎绝尘。
顾九卿并未打算就这样骑行回京,半路换了更为舒适的马车。
顾桑紧绷的身子骤然松懈下来,也没了马背上磨人的亲密距离,虽仍是共处逼仄的车厢,倒底是比颠簸的马背舒服多了。
困意逐渐上头,她偏头靠在角落里,打瞌睡,小脑袋一点点的。
顾九卿坐在对面,哑然失笑。
低头凝了一眼腿间,欲念已经平息,他转而坐在顾桑身侧,当脑袋再次点下时,总算找到了依托的地方,耷拢着靠在他肩上。
听着耳畔娇憨的呼吸声,顾九卿并无困意,视线落在车内一角的细软包袱上,微微拧了拧眉。
包袱不大也不小,当他掂在手里,却发现相当沉重。
轻微晃动,里面响音清脆。
手指一动,毫不犹豫地打开包袱。
除了几样换洗的衣物,全是金银珠宝等阿堵物,钗环头面尽在其中。
顾九卿眸色微暗:“呵,这是将全部家当都带上了。”
打算一去不回吗?
*
天光将亮,马车迎着晨曦入了城,一路直奔秦王府而去。
长驱入府,马车停在了揽月居门口。
顾九卿动了动僵麻的胳膊,见顾桑睡的香甜仍没醒转的迹象,他手指轻抚她的脸颊,话却是对外面的陌花问道:
“秦王可在府上?”
“没有。今日非休沐,秦王天色未亮便去上朝了。”
上完朝,还有其它诸事等着。
秦王不是那么好当的,没得几个空闲时刻,诚如顾九卿所想,朝中议事毕,魏文帝又留了秦王和齐王在宫中用膳。
顾九卿扭头看了眼顾桑,直接将她抱下了马车。
“给顾家递个消息,就说三姑娘在我这儿小住。”
“是。”陌花应声道。
顾九卿就那么当着揽月居仆婢的面,毫不避嫌地将顾桑抱进了内室。
一个女子怀抱另一个女子,怎么看怎么古怪的事,但仆婢无一人抬头,也无人露出惊诧的面色,哪怕是院里洒扫的婆子亦稳如老钟。
进入秦王府后,顾九卿便将揽月居的下人换成了自己人。
无人会乱嚼舌根,也无人会往外说一字。
……
当顾桑睁开眼睛,发现入目是全然陌生的帷帐,她猛地坐起,一把掀开帷幔,入眼也是极其陌生的房间,但屋内布置的格局风格却极其眼熟,像是昭南院的主卧,却又不是。
室内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念头浮现脑海,这里该不是顾九卿在秦王府的房间?
靠。
屁股跟灼烧了一般,顾桑赤着脚跳下床。
男女主翻云覆雨过的床……也不知顾九卿怎么想的,好歹给她安置个客居的厢房,当真不怕男主生气?
隐约听见院外传来说话声,顾桑心里一慌,也不知来的人是顾九卿还是司马睿,是顾九卿还好,如果是司马睿,当了秦王怕是脾气见涨,她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为好。
一把掀开珠帘,躲进了盥洗室。
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发现是虚惊一场,无人进来之后,便要抬腿出去。
“妹妹,可是要帮我沐浴?”
身后适时地响起顾九卿慵懒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水花声。
顾桑身子一僵,并没回头看,下意识就想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