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顾桑见过太子妃。这件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误会澄清,便算了,五姑娘只是年轻气盛,太子妃就莫要为难五姑娘了。”
见好就收。
大家见顾桑宽仁大度,得饶人处且饶人,更是对她赞不绝口。
杨清雅见她模样生的清纯乖巧,礼仪周全,乍见心中是欢喜的,这样的小姑娘很会讨人欢心,不像杨靖儿只会让她头疼。
然而,那位样样出众的顾九卿即将嫁与康王,而她嫁作太子妃,注定了顾杨两家的姑娘只能对立。
太子妃对康王和华贵妃有怨气,但从小所受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当众给无辜者难堪的事,而且也不宜对顾桑发难。
杨清雅将手腕上的手镯取下,说道:“这本就是靖儿的错,靖儿被家人娇惯坏了,这个手镯就当本宫替她赔礼了。”
顾桑哪儿受得起太子妃的赔礼,赶紧将手镯推回去:“太子妃,你这是折煞我了,我是万万不敢领受的。”
杨清雅却将手镯径直塞到她手上,声音柔和:“说是赔礼,其实更是奖赏与你的,你助老龟解困,被人误会也不恶语相向,足以说明你是个纯良的姑娘,三姑娘就莫要推辞。”
说罢,便又向杨靖儿斥道:“做错了事而不知悔改,我便罚你抄写佛经五十遍,可服?”
杨靖儿懊恼万分,好歹没有蠢到无可救药,至少知道不能当众跟太子妃唱反调。她跺跺脚,不情不愿地道:“堂姐,我服了。”
反正,让她对顾桑说对不起,那是不可能的。
她宁愿抄写佛经。
赏罚分明,又和善待人,不愧是储妃。太子妃这番处理,轻易就赢得了大家的好感。
同是清流杨家人,杨靖儿跟太子妃的气度简直没法比。
太子妃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清容温雅,让人如沐春风。
顾桑低头看了眼手里金镶玉的镯子,暗叹,太子妃当真是大手笔。
……
太子妃一行人住在远离顾九卿的东面寮房,杨靖儿跟着杨清雅回到歇榻处,正要委屈抱怨时,杨清雅忽的转身,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为何不道歉?”杨清雅厉问。
杨靖儿彻底惊住了。
这是堂姐第一次打她,就为了顾桑?
“回答我。”杨清雅冷眼看着震惊不已的杨靖儿,叱咤道,“我三番两次提醒你认错,为何不认?若真是那顾三姑娘的错,也就罢了,分明是你挑事在前。”
没本事善后,又要招惹别人。
还差点让她下不来台。
据她所知,顾桑只是顾家不受宠的小庶女,却能知进退,机敏又宽仁。而杨靖儿是杨家嫡出的姑娘,却是这般目中无人的模样,说话口无遮拦,做事全不计后果,也不管是否会给杨家埋下隐患祸端。
当年那个有鼻子有眼的‘青梅竹马’,最先就是从杨靖儿嘴里传出去。所谓的青梅竹马不过是二房杨靖儿的亲表哥,她是大房所出,跟二房倒底是隔了一层亲,念在同族同亲的份上,跟杨靖儿一道唤声表哥。那位表哥每回有何好吃的好玩的,给杨靖儿准备一份,定也要送她一份。
杨靖儿跟小伙伴玩耍时,便会炫耀兄长又送了什么什么,不忘带上她,落在旁人耳中就变了味儿。
当时年幼,不知厉害。
当母亲察觉不妥提醒她时,她便断了同那位表哥的一切往来。
杨靖儿本是无心之失,却没想到给她和太子的感情带来危机,更是成了华贵妃攻击她的利器。
杨靖儿呆若木鸡,望着杨清雅熟悉的脸庞,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状,杨清雅放缓了声音:“靖儿,你可知我除了是你的堂姐,也是东宫的太子妃。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以后遇到顾桑躲远点。”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顾家的姑娘都躲远点,你在她们手里讨不了好。”
以杨靖儿的脑子连顾桑都奈何不了,对上顾家那位大姑娘岂有半分胜算。
杨靖儿看着杨清雅脸上不加掩饰的疲惫,想到祖父说堂姐在东宫不比家中自在,看着风光无限实则步步危机,她忽然低下头:“对不起,堂姐。”
杨清雅苦笑:“你方才有这般痛快就好了。”她也不必损失一个手镯。
“去隔壁屋子抄写佛经,没写完前,不许离屋。”
“嗯。”杨靖儿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去抄写佛经,只要不向顾桑低头就好。
她就是讨厌顾桑,第一次见面就讨厌。
顾桑讨好奉承自己,实则句句都讽刺她脸大脸胖。
杨靖儿离开后,杨清雅抬手揉了揉眉心:“我记得顾九卿来静安寺已有些时日,不知她何时下山?”
张嬷嬷回禀道:“老奴已着人打探清楚,顾九卿到寺的第一日就感染了风寒,一直在屋里养病。估计等她病愈,才会下山,想来应该还要几天。”
杨清雅似想起了什么,眉头凝蹙,半晌才道:“备一份礼,去探探病吧。”
第59章
顾桑往插瓶里换上新鲜的花朵, 低头闻了闻清淡怡人的花香,她从窗户往外瞧去,天空高远洁净, 耳畔是山涧鸟鸣声,心情舒畅而惬意。
无关紧要的人带来的不愉快, 没有在她心底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身后传来熟悉的幽香,她倏而回头,顾九卿正在她身后,她看着他明显好转的脸色,心情越发明媚, 顾桑弯唇笑道:“大姐姐,你回来了。”
顾九卿负手而立。
他看着顾桑,此情此景, 让他生出一种‘此刻的顾桑就像是等待夫君归来的妻子’的错觉。
见他只是盯着她看,也不说话,顾桑摸了摸自己的脸,揶揄道:“我脸上长花了吗?”
顾九卿摇头,神情认真:“没有,只是觉得妹妹今日似乎比往日……好看。”
被人夸好看心情自然好,尤其是被女主夸奖。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好看。”顾桑飘飘然,不自觉翘起了尾巴, 但不忘带上顾九卿,“不过,比起大姐姐,还是稍逊一筹。”
顾九卿低声一笑, 狭长的凤眸溢出熠熠光芒。
不知为何,顾桑总觉得今日的顾九卿温柔的不可思议, 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温润柔和,让她颇为受宠若惊。
她歪头问道:“大姐姐,你已经连泡七日,今晚还要去后山疗毒吗?”
顾九卿回:“暂时不必。”
寒毒已经暂时被压制。
若非出了一点意外,本不该如此严重。
只是暂时?
顾桑心口一紧,想到寒毒还会继续发作以及顾九卿备受折磨时的痛苦隐忍,胸口就跟堵了块大石头般难受,她忍不住抱怨道:“这劳什子的怪毒,难道就没有一劳永逸的解毒法子么?”
顾九卿习惯了用谎言伪装自己,他的话向来真真假假以此混淆他人耳目,他下意识便要说此毒也许无解,可看着顾桑脸上毫不掩饰的忧愁,话到嘴边又改了:“能解,只是比较麻烦。”
一听并非无可救药,顾桑立马高兴起来:“太好了!”
下一刻,眸色略暗:“那大姐姐为何不彻底解此寒毒?你说比较麻烦,那应该是非常棘手了。”
顾九卿微微颔首。
解毒有凶险,他暂时还不想冒险。
他并不想深谈寒毒一事,顺势转移了话题:“听说杨家人找你麻烦了?”
“大姐姐知道的,杨靖儿跟我不对付。不过,我也没吃亏。”顾桑笑眯眯道。
顾九卿看她一眼,深表赞同:“你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太子妃也在静安寺,听说要小住几日。”顾桑晃了晃杨清雅送给她的手镯,委婉提醒道,“太子妃看起来是个温善的人,且不知她会不会为了太子迁怒到大姐姐身上?”
她记得原书中太子妃确实算计过几回顾九卿,但书中的顾九卿跟康王没有婚约并未绑在一起,即使康王和太子对立,女主跟太子妃并无多大的利益纷争,只是出于女子的嫉妒心理,妒忌女主才华样貌皆优于自己,才实施了一些打压,但都被女主机智的应对过去。
但现在,剧情跟原书已经大不相同,她就不确定太子妃对顾九卿是哪种心理了。
要知道太子妃到静安寺并非只是为了上香礼佛,而是为了躲避宫里四起的流言,而这些流言是康王的母妃华贵妃一手主导。
这都是从女主的情报网了解到的信息。
顾九卿长眸半眯:“等着且看,不就知道了。”
正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大姑娘,太子妃知您身子不适,故来探望。”
门外,陌花的禀告声将将落下。然后,顾桑就看见方才还精神抖擞的顾九卿立马如‘弱柳扶风’般歪倒在床上,一把拉过被褥盖在身上。
探病探病,不病着如何探?
顾桑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顾九卿,走过去将门打开,她朝杨清雅敛衽行礼,随即将杨清雅等人迎将进屋,顾桑见顾九卿完全没有要起床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只好替他描补道:
“大姐姐久病不愈,昨儿又吹了点冷风,导致病情有所加重,恐不便下床见礼,还请太子妃见谅。”
这时候,顾九卿倒是配合性地掩着唇咳了声,只是任谁都看得出那份敷衍。
张嬷嬷皱眉,正要说什么,却被杨清雅抬手制止:“这里不是宫里,没那么多繁琐规矩,且顾大姑娘尚病着,无须多礼。”
顾桑立马道:“多谢太子妃体恤大姐姐。”
说罢,便让陌花搬了张凳子,待太子妃落座后,又上了素茶点心。
杨清雅端茶轻抿了口,抬眸朝顾九卿看去。
即使见过他的容颜,此刻依旧被惊艳到。那是一种清冷出尘的气质,如雾霭白雪,如林间清风,世间无人可比拟。即便她如今有太子妃的身份作为加持,仍旧一眼就相形见绌。
她记得幼年的顾九卿似乎平平无奇,也不知从哪年开始,顾九卿长相越来越出众,才情也越来越好,燕京城的人就爱拿她和顾九卿作比,比才学比容貌比性子,原本她是燕京第一才女的存在,比着比着,她就退居第二,再后来,燕京城就只有顾九卿的传说。
诸如,顾九卿是九天神女转世,清冷不食人间烟火,无人可亵/渎之类的。
而大家后来议论她,多是太子的未婚妻、杨家嫡女。倒是忘了,现今又多了一桩青梅竹马的风月谈资。
杨清雅收敛思绪,语带关切地开口:“顾大姑娘病情加重,寺中又不太好请大夫,正好我带了一名御医上山,不如让他过来替顾大姑娘调治一番。”
顾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女主肯定不愿让人察觉他中毒的事。
顾桑动了动唇,正要说些什么,顾九卿轻咳了一声,声音虚弱道:“也不是什么大病,都是些老毛病,原就是家妹夸大其词。何况,玄叶大师已为我瞧过病症,就不必劳烦御医走这一遭。”
语罢,顾九卿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试着坐起身。
杨清雅见状,便道:“顾大姑娘病着,就这般躺着,快别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