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都不吃。
顾桑感觉到自尊心被冒犯。
她握了握拳头,着实被气到了。
浪费食物可耻。她做的东西也不差劲儿,算不得难吃。
顾桑好好的心情算是毁了,没心情去抱女主的大腿,打道回了荷月院。
啊啊啊,太过分了。
啊啊啊,怎么可以这样。
她的心意和辛苦,就这样喂了狗。
因为气愤,直接化悲愤为食物,中午很是多吃了一碗米饭。
下午心情稍好,又溜达去了昭南院。
只是顾桑扑了个空,顾九卿没在府里,出门去了。
路上是湿的,天上还飘着细雨,出去干什么?
顾桑一拍脑子,顿时想起了书中的重要情节。
顾九卿除了一手称绝的水墨丹青画,更通音律,尤擅弹琴。顾九卿听说闻名天下的第一琴师秦缺来了京城,便不顾风雨阻拦,亲自前往讨教琴艺。
根据‘女主出现之地,必有事发生’的定律,当然不可能只是单纯讨教琴技。
女主不只偶遇了男主司马睿,还有一个看女主不顺眼的炮灰女配。
女主被女配扇了一巴掌。
然而,女主是何等清高的人,不屑跟女配计较,奈何女配太嚣张,咄咄逼人,女主忍无可忍就回扇了女配一巴掌。
卧槽。
大型撕/逼现场。
她得去围观。
关键时刻,要为女主身先士卒。
挡耳光?
顾桑犹豫了一下,便以出门买首饰为借口,出了府。
庶女出门,没有嫡女那么高调的排场,安排个车马倒不成问题。
顾桑直奔事发地点:听琴阁。
只是天下第一琴师的地盘没那么好进,规矩繁多,需要手持名帖。
顾桑犯难了。
就在这时,一个吊儿郎当、手里晃悠着帖子的少年走了过来。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生的浓眉大眼,帅气不羁,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古代纨绔少年。
少年高抬下巴,走了两步,忽感衣角被什么人扯住,他不耐烦道:“哪个不长眼的东……”
少年一转头,就看见身边站着个妙龄少女,穿一身粉色百褶裙,正俏生生地望着他,微抿的樱粉唇,羞涩一笑,又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乖巧可爱。
脏话骂不出来了。
试想,谁能对着可爱又美丽的少女出口成脏呢?
少女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如麋鹿般的眸子与他四目相对时,略有些不安地垂下眸子。
她的声音软糯清甜,又带着一丝委屈:“漂亮哥哥,你总算来了,我都等了你好久。他,还有他们,都不让我进。”
白生生的小手指向门口的小厮,大有让少年为她做主的架势。
少年一脸懵圈地看着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压低声音道:“拜托拜托,漂亮哥哥,我是偷偷来的,我真的很喜欢听秦缺大师的琴。”
少年背着手,笑了一声:“小丫头,你可知道我是谁?”
顾桑抿抿唇,怯生生道:“哥哥呀,漂亮小哥哥。”
少年没有弟弟妹妹,其他人见他一向都是绕道走,哪有扯着袖子认他当哥的。
他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怪有趣的,随手将帖子甩给门口的小厮,凶巴巴威胁道:“这可是本世子的妹妹,有眼不识泰山,以后敢拦,小爷我挖了你们的狗眼。”
小厮连连赔笑告罪。
少年冷哼一声,拉起顾桑的手,大步走进了听琴阁。
刚一入内,顾桑仿佛受到惊吓般甩开少年的手,睁大一双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你是世子……殿下?”
少年眉峰上挑,一副‘小爷我身份好牛/逼’的欠扁样。
顾桑:“……”
这种家世好的纨绔少年,身边都是顺着他谄媚讨好他的人。
顾桑歪头,故作苦想片刻,随即气鼓鼓地瞪向少年,面露怀疑之色:“我才不信,你一点都不像,你肯定在骗我!”
书中确实有几位世子,跟眼前少年对的上号的应该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侯天昊,不学无术,横行燕京城的一霸王。其父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公,其母是当今皇帝的庶妹南安公主,家世可谓显赫,只是这是本专写女帝的书,镇国公府在书中也是炮灰,做了男女主夺权路上的垫脚石。
顾桑对攻略炮灰npc没有兴趣,也没有意义。
她一扭身,就要去找顾九卿。
哪知某个纨绔少年太过恶劣,竟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可恶,最讨厌扯女孩子头发的小男生了。
她疼的嘶一声,鼓起腮帮子,怒而回头:“坏蛋,放手。”
也不知什么缘故,少年觉得少女凶他的表情也好可爱。
他松开手,笑嘻嘻道:“小丫头,变脸够快啊,刚还亲热地叫我哥哥,这会就成坏蛋了?你给小爷听好了,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镇国公府世子侯天昊,记住了。”
顾桑揉着头皮,没有理他。
听琴阁内,人声鼎沸,甚是热闹。
大家都在讨论这位闻名天下的琴师,以及琴师的古名琴绕梁。
顾桑顺着人群,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四处张望。
少年跟在她身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桑停步,歪着脑袋朝少年清甜一笑:“我叫,猜猜。”
“猜……”
周遭人影攒动间,少年目之所及,只有少女又甜又美的笑容璀璨夺目,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少年失神怔愣间,顾桑已仗着个子娇小玲珑,瞬间拐入人流,那抹甜美的笑容随之消失。
待反应过来,少年爆出一声吼:“猜、猜个鬼!”
第9章
听琴阁,后院一处僻静的茶室,远离前楼的喧嚣与热闹。
茶香袅袅,一室寂静。
顾九卿面无表情地翻阅着一本名册,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隐约泛出一丝兴味。
与他隔着两张桌子距离的紫衣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不大,可那头白发尤为醒目。
紫衣男子端着茶杯,对着顾九卿遥遥一笑:“凡是燕京城的富商权贵,文士名流,我都下了帖子,至于来了多少,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瞧着前楼的热闹场景,怕是大多数都来了,毕竟谁能抵得住对名琴绕梁……还有早已失传的《山海止息》残谱的诱惑。”
紫衣男子看一眼顾九卿,放下茶杯,掰着手指数道:“据我所知,康王和齐王对残谱势在必得。尤其是康王,司马皇族中鲜有精通音律的人,不知与你的琴艺孰高孰低? ”
说话的紫衣男子便是备受世人追捧的秦缺大师,痴迷于琴艺,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钻研琴技,收藏古残谱,与人以琴论道。
至于这一趟燕京之行,不过是被某人坑骗威胁,不得不走这一糟。
顾九卿合起名册,慢悠悠地呷了口茶,长指摩挲着杯沿:“雾山雪松,只供应于宫廷皇室,民间难得一见,倒在你这里尝了鲜。”
秦缺嘿嘿一笑:“招呼顾大美人这样的贵客,在下岂敢以粗茶怠慢?”
话音未落,秦缺便觉得脖子冷飕飕的,一抬眸就对上顾九卿森寒如冰的眼神。
秦缺忙喝茶掩饰:“玩笑玩笑!不过,我放弃大好的游山玩水的时间,跑来燕京城为你造势造声名,总不能让我白跑吧。你当初说的……可不能诓我?”
顾九卿拿出两张琴谱放在桌上,一新一旧:“左边泛黄泛旧的是《山海止息》的孤本,世间独一无二。而新的版本是我誊抄,一字不差。”
秦缺两眼顿时放光,迫不及待就要将原版孤本收入囊中,却被顾九卿制止:“誊抄版归你。”
“啊?”
秦缺瞬间垮下脸,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比对两版是否真的相同,待确实如顾九卿所言内容没差别,他才颇为不舍地看了一眼《山海止息》的孤本,将样本收入怀中。
顾九卿一盏茶饮尽,起身便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极轻叹息。
“你以这样一副身躯愚弄世人,真的…….不悔吗?”
顾九卿冷笑了一声:“世人当对我感恩戴德!”
因为,他选择的是兵不血刃的道路,而非挑起尸山血海。
这是他心中仅存的善,也是最大的善。
顾九卿走出茶室,一身白衣飘飘,手撑一把油纸伞,雨丝飘然落下,他伸手接雨,雨水冰凉侵肤,却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凉薄与荒芜。
“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永远不要回燕京。”
“不要活在仇恨里,也不要报仇,这都是命。”
“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死亦何惧!”
父母兄长恩师的遗愿言犹在耳,可他们早已化成一摊血水,尸骨无存。
而他活下来了,如他们希望的那样,活下来了。
他隐姓埋名,却还是回了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