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马前蹄踏空之际,后蹄疯狂上扬,顾桑的身子被高高抛起,伴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嘶鸣惨叫,在她坠落陷阱的瞬间,她的手臂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马的鲜血溅在她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那抹熟悉的白影转瞬消失在眼前,仿佛所见皆为错觉。
整个身子悬空坠在洞壁,铁刺离她的脚不过一寸。
顾桑缓缓抬头,看向抓着她的少年,像是吓傻了似的冲他咧嘴一笑:“小哥哥,这是你承诺我的第二件事。”
少女染满鲜红的脸颊,配上这抹傻笑,真是难看极了。
侯天昊拧眉,将她从洞壁拽了起来。
“逞什么能!谢胖子不是在教你骑马吗?她人呢?”少年紧握拳头,浑身发颤地冲顾桑怒吼,“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就……”
顾桑瘫软坐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擦伤,她一个劲儿傻笑。
“我知道。”
差点就死了,是她命不该绝。
少年无力嘟囔:“莫不是吓傻了?”
顾桑抖着手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迹,没再说话,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后怕中。
侯天昊说:“对了,小爷刚才过来找你时,好像看见你大姐姐的马也失控了。”
殊不知自己离死亡只一厘之差,顾九卿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暴露自己擅武之事,便将所见之人全部杀光。
顾桑怔住。
所以,顾九卿真的听到了她的求救声。
他来救她,拼着秘密暴露的风险。
第68章
顾桑并不担心顾九卿, 女主应是见她被侯天昊所救,便骑马离开了。所谓的疯马失控,应是顾九卿故意为之, 毕竟他在康王面前,说的是不会骑马。
但她面上却适时地展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担忧:“啊?大姐姐的马也出事了吗?我想去找大姐姐。”
说着, 便挣扎着起身,但是浑身疼痛无比手脚虚软,愣是没扑腾起来。
侯天昊倚在树干冷眼看着狼狈折腾的顾桑,并没半点帮忙的意思,嗤道:“你喜欢的六皇子在何处?生死关头, 他怎么没来救你?哼,要不是小爷,你就变成了血刺猬。”
顾桑:“……”
心道:没有你, 还有女主呢。
她仰起满是血污的小脸,问道:“世子爷为何出现在此处?”
侯天昊一滞。
总不能说自己知道她有危险,专门跑过来救她,岂不是太跌份了。
侯天昊倨傲抬头:“小爷在附近狩猎,要不是你运气好遇到小爷……哼哼。”
顾桑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侯天昊对她的救命之恩远大于自己帮他的恩情,不是一句他对她承诺的三件事便可一笔购销。
她说:“世子爷,我知道救命之恩大过天, 这份恩情我会还,一定会还。”
侯天昊冷笑一声,愤怒地握住拳头,态度极其恶劣:“小爷看上的是你这个人, 你都不愿意,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面对少年的悲愤, 顾桑只是淡淡道:“世子爷,以后就知道了。”
她会尽力改变镇国公府炮灰的命运。
原书中,男主需要兵权,但是镇国公府怎么都不愿意归附,最后只能除之。除了南安公主拥有皇家身份的庇护,镇国公和世子皆被斩首示众。
“方才还小哥哥,这会子倒是一口一个世子爷,过河拆桥也不是你这个拆法。”侯天昊满腔郁闷,忍不住口出恶言。
顾桑恢复了一些力气,慢慢爬起来,拍拍衣裙上的泥土:“世子爷,长姐安危未明,我没功夫同你耍嘴皮子。”
“就凭你两条腿追的上失控的千里马?”侯天昊冷笑道,“不如你求小爷,小爷就带你去……”
话没说完,侯天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坐骑早就不见了。
“小爷的马!”一声怒吼,惊飞树枝上的鸟雀。
顾桑翻了个白眼:“世子爷也不过两条腿。”
说完,蹒跚着脚步,继续朝密林深处而去。
约莫小半时辰,顾桑发现一匹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白马,以及一根素色白玉发簪。
“簪子是大姐姐的。”
顾桑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顾九卿真出了什么事?
侯天昊虽然对顾桑没有好脸色,但也不敢放任她独自在林间行走,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见此情况,立刻上前查探。
“这马像是中了毒。”说着,又指了指横在路中间一截粗壮的树干,“疾速之下,撞上树干,摔断了腿,应是没命了。”
周围并没顾九卿的身影。
顾桑问道:“那我大姐姐呢?”
侯天昊没好气道:“小爷怎么知道,也许跟你一样,正好被人及时救下。”
顾桑抿了抿唇,没再自讨没趣。
……
顾桑死里脱险之际,皇家苑林的行宫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今年春猎,皇后和太子留守燕京,后宫唯有华贵妃以及近日比较得圣心的两位嫔妃伴驾随侍。华贵妃想到近日魏文帝对她的冷待,有心趁此机会多与魏文帝亲近,便精心打扮一番,又亲手做了羹汤,给魏文帝送过去,哪知道半路上就出了事。
羹汤打翻在地,随行的侍女昏倒路旁,华贵妃则不知所踪。
魏文帝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面色震怒异常:“立刻分出一半御林军去找人,务必将贵妃平安带回!”
“是。”赵统领领命而出。
御林军声势浩大的搜寻华贵妃,排查可疑人士,众人皆是人心惶惶。因着此番变故,狩猎也只得匆忙结束。
魏文帝下榻的行宫,其兵力布妨实乃外松内紧,从华贵妃失踪到分出一半御林军,这里一直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收到任何威胁的信息。
世人皆知华贵妃是他最宠爱的女人,贼人许是想利用华贵妃威胁他达成某种目的,然而并没有。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先太子党余孽早已被诛杀殆尽。
天色渐暗,一直都没传回华贵妃的消息。
*
密林深处的悬崖边,一棵粗壮的大树扎根于此,枝繁叶茂,横生的枝干伸至悬崖上空,其中最粗的一根树干上分别用两道绳索吊挂着两名女子。
一个身穿华服雍容华贵,一个身穿白衣发无一物。
正是华贵妃和顾九卿。
华贵妃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吊在树上,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对着悬崖边的几个黑衣蒙面人厉声尖叫:“放肆!你们是谁?还不快放了本宫!混账东西,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如此对待本宫?”
顾九卿慢慢地睁开眼睛,安静地一言不发,与破口大骂的华贵妃形成鲜明对比。
为首的黑衣男人举着火把,将火把对着绳索一端晃了晃:“贵妃娘娘,请安静一些。否则,休怪我立刻请你下去。”
火光的照射下,华贵妃这才发现脚底下竟是万丈深渊,深不可测。
华贵妃惊惧哆嗦道:“快将火把拿开,你们要对本宫做什么,本宫可是贵妃!”
“做什么?”为首的黑衣男人收起火把,阴郁道,“贵妃娘娘一会儿便知道,如果康王不能及时赶到,那我就提前送二位上路。”
华贵妃的脸霎时一片惨白:“你们……你们……要对我儿做什么?”
黑衣男人冷冷地扫向插在悬崖边的香,说:“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希望康王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冷风阵阵,越发加快了香的燃烧速度。
顾九卿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而后低垂下眸眼。
华贵妃狠狠地瞪了一眼顾九卿,想要说什么,可对上那张仿若置生死于无物的淡漠脸庞,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想自己堂堂贵妃却不及未来儿媳淡定从容。
华贵妃对顾九卿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可当康王将儿女私情看的比江山大业还重,这便让她对顾九卿心生厌恶。是以,自魏文帝赐婚以来,华贵妃从未单独召见过顾九卿,无视便是华贵妃对顾九卿的态度,也是对这桩婚事的不认可。
没想到今日竟同顾九卿一起落难。
贼人的目标明显是康王,而她是康王的母妃,顾九卿是康王的未婚妻,他们究竟要威胁康王做什么,还是想要康王的性命?
华贵妃越想越怕,她怕死,可也怕儿子死,既想儿子赶快来救她,又想儿子不要涉险,华贵妃就这般矛盾着,也不再大骂出声。
香燃尽的最后一刻,司马骁近乎踉跄着脚步,仓皇赶至悬崖。甫一现身,司马骁就被几名黑衣人持刀团团围住,让他不得再近一步。
他对着顾九卿大喊一声:“九卿。”
闻言,顾九卿虚虚抬眸,眼中似绽放出一抹希冀:“康王殿下,你来了。”
狐媚子。
华贵妃恨恨地唾弃一声,气得要死:“白眼狼!只记得一个顾九卿,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妃?”
想到儿子最先在意的是顾九卿,而非她这个生母,华贵妃心都凉了半截。
听闻华贵妃的斥骂声,司马骁登时愣住,这才发现顾九卿旁边吊着的女人正是华贵妃。
“母妃,你怎么……”
司马骁以为被抓的只有顾九卿。
当时,司马骁一直未能追上顾九卿,就在他焦急万分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堪堪擦着他的身射向树干,箭尾插着一封信。
信上写着,若要心爱的女人平安,便在两炷香之内独自前往悬崖,否则后果自负。
写信的人也没说错,母妃和顾九卿都是他生命中最珍视的女人。
为首的黑衣男人看了一眼将将燃尽的香,道:“康王果然重信守时,没有令我失望。”
司马骁惊怕地望着悬吊崖边的华贵妃和顾九卿,愤怒道:“有什么冲我来,抓两个弱质女流算什么本事?就是要我的命,尽管取便是,快放了她们!”
绳子的末端系于树根处,黑衣男人用脚将两根绳子踩在一起,手中长刀比在绳子上,玩味道:“康王何必动怒,我等贱民只想同康王玩个游戏?”
司马骁目露惊恐:“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