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琇:??
她慢慢地将自己搭在他袍襟上、拈着那条丝帕的右手往回收。于是她那只手的指尖就似有若无地掠过他的大腿,他的——
咦?!
谢琇愣住了,顿了片刻,猛地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就撞入高韶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他此刻已经垂下了视线,深深地望着她,阙黑的眼眸深处,混合了怒气、担忧与不解,还有几乎咆哮着要脱出他内心笼柙禁锢之下的、沉沉的欲/念与渴望。
他克制地暗暗收紧了那只搭在她肩上的左手,将她整个人都扣在他的膝上,他的指尖隔着一层轻薄的纱衣,摩挲着她圆润的肩头。
“……琼姿姑娘。”
他用一种很慎重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唤她道。
谢琇:!
她顿时愕然。
直觉忽然叫嚣着,警告她危险的趋近,可是她刚刚为了戏耍他才俯身下来的动作,此刻却成了她致命的失误。她被他扣在自己的大腿上,几乎动弹不得。
“什……什么?”谢琇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点不自觉的发抖。
高韶瑛沉沉地注视着她,整个人既热烫又紧绷。可是他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其实已经几乎坚硬而紧绷到了极限;他的神色平静,只有眼尾仿佛泛起一丝红意来。
忽然,他弯下腰来,就在她的头顶,口唇间因为说话而呼出的热气扑到她的发间。
“……你想要我吗?”
谢琇:!!!
这……这不对!他们不应该在一场韫王举办的酒宴上,进行类似这样的对话……
她挣扎了一下,可是他扣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力气愈发大了,她一时间竟然没有挣脱出来。
她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就按了一记他衣襟之下遮遮掩掩之处,然后几乎是立即就听见他不明显地倒吸了一口气,盘起的双腿每一寸肌肉都猛地绷紧到了极处。
“……在下真的没有见过琼姿姑娘这样的人!”他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么一句话,握住她肩头的左手一翻,就将她从自己膝上拉了起来。
因为他变脸得太快,她起初还愣了一下,及待自己又变回了规规矩矩的坐姿,她侧过头去望了一眼身旁的他,忽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高韶瑛:“……”
他的脑袋里嗡嗡直响。
今天的经历真是匪夷所思!他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谢琇怎么会只身一人跑到韫王的大本营里来!
哦,对了,她不是一个人,她是装扮成伎子,和“殿春阁”的花魁以及婢女一起来的……但是,真的发生什么事的话,那两个人能顶什么用?只怕反而要拖累她吧……
他又是担心,又是疼痛,绷得额头上青筋都要冒出来了,偏偏还不能让席间的其他人发现半点端倪,忍得理智都快要绷断了。
结果这时候,她还又往他这边一侧身,合身扑到了他的左臂上,双手抱着他那条好像已经从身躯上脱离了下去的左臂,笑嘻嘻地低声道:
“我啊,不擅作诗,倒是很想在这园子里逛逛……公子随我一道去吗?”
高韶瑛心下蓦地一紧。
……平白无故来逛韫王的园子?她就这么大模大样地把这种话说了出来?也不怕他半点都不信?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她就是故意要告诉他她的来意的。
她在试探他。在赌博,在冒险。在挑战他的忍耐力,要他在神经紧绷到极限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是忠于韫王,还是背叛韫王,帮助她?
高韶瑛额角上微微透出了几颗汗滴,心脏一阵紧一阵松地跳着,乱七八糟,杂乱无章。
他以前从未见过谢琇演戏。他所不知道的是,她竟然能演得这样好。
她现在看上去又百无聊赖起来,就像是个被娇惯了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没被教好的小丫头那样,仗着自己的姿色,要别人多忍让几分;因为她在花楼里见过的别人就是这样对待她的,捧着,呵护着,奉承着——
她伸长脖子,漫不经心地向廊外张望着,口中还说道:“若不是今日有这等机会,晚芍姐姐又愿意带我来,我哪有这等福分进韫王爷的园子!既然进来了,那怎能错过这出名的美景?”
……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浅薄模样,和他记忆中那位英姿勃勃、眉眼灵动,和人交手时身形矫捷、衣袂翩翩,如同上下翻飞的蝴蝶一般的侠女,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极端。
高韶瑛微微皱着眉,看起来像是有一点不胜酒力似的,但他实则不动声色地在注视着谢琇。
他愈看她就愈是觉得神奇。
她精准地把握住了不会引起韫王疑心的要点——韫王邀请才色双绝的花魁曲晚芍出席这场曲水流觞的风雅之宴,就是要为这场酒宴多添几分带着文采的脂粉气,也算是一段红粉佳话;但对于曲晚芍带来的陪席的伎子,那自然是要愈是天真娇憨愈好,最好是一眼而望尽她的全部底细,浅薄得如同一弯小溪那样,那才易于令人放心。
所以,现在的“琼姿姑娘”就正好是这么一个人。她充分印证了韫王刚才那句“姐儿爱俏”的戏言,见色心喜,面对着韫王指定让她作陪的青年才俊,眼中闪闪发光,半个身子都要贴到对方身上去;但她又似乎对宴会中所讲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一心只想着逛逛这座禹都名园——
高韶瑛深吸了一口气。
“好。”他听见自己冷冷地说道,“今日在下就陪陪姑娘。”
尽管他说得冠冕堂皇,但当这位“琼姿姑娘”拽着他就往假山里钻的时候,他还是一瞬间轰地一声,血冲头顶。
他震惊得都结巴了。
“你……你要做什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琇却十分从容,甚至还有余暇朝着他眨眨眼睛,竖起一根食指贴在唇上,向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高韶瑛:“……”
这座假山占地面积很大,内部是掏空的,里面甚至摆了一张软榻,虽然此刻尚是初春,这里稍嫌风凉,但想必夏日时在这里四处挂起驱虫香包,躺下来睡个午觉,也是个绝妙的去处。
他压根不想知道谢琇是如何知道这座假山内部的奥秘的。
他就站在假山背后那个隐蔽的入口处,看着她大模大样地在假山内东摸摸西摸摸,甚至力气很大地把那张软榻都半掀起来,底下看了一遍。
第32章 【第一个世界五更钟】31
他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索性走上前去,替她抬起那张软榻,让她看个够,然后看她失望的样子, 笑着又把软榻放回去, 说道:“这么摸能摸出什么来?你若真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须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她忽然像一只炸毛的猫咪一样,猛地直起身来,一下子就伸手捂住他的嘴,目光警惕地侧耳聆听着什么。
高韶瑛先是吓了一跳, 尔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闪了闪,敛下长睫,流露出几分沉郁的神色来。
谢琇刚才被他似是而非的话撩得一脑门子闲气, 刚想发作,就听见远处似乎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她好歹也是习武之人, 耳力自然要好过高韶瑛, 于是急忙跳起来捂住他的嘴,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可是高韶瑛是何等乖觉之人, 只消几秒钟就意会到了真相——她听到了什么, 而他听不到是因为他已经天资全毁,经脉破损——于是他的目光沉郁下来, 反而一抬手扣住她那只覆盖在自己唇上的手,强行拉下来一点, 挨近她用气音问道:“是谁?”
谢琇的全副注意力都在假山外面,她侧耳聆听了一阵子, 同样用气音答道:“……是两个年轻男子,听脚步声倒不像是练家子……他们正往这边过来!”
高韶瑛略一沉吟,反而抬手一下子勾住她的腰肢。
谢琇:?!
她惊讶地抬眼去望他,却看见他十分干脆地三下两下就将自己的衣襟拽得松开,敞开的领口处,中衣的前襟也松松垮垮,看得她大脑嗡地一声,理智差点被冲到一旁去。
“你……?!”她惊愕道。
高韶瑛贴近她的脸,低声说道:“这边本不应该有什么人走动的……除非是有人发觉我们避席已久,刻意来找我们的。”
谢琇:!
他在她唇上,低低地笑了两声。
“……所以,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正当的理由。”他说。
尔后,他竟然一个旋身,一下子就坐到了自己身后那张软榻上。他勾着她腰肢的那只手用了些力气,强行把她也按坐了下来——正好坐在他腿上。
他执起她的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的领口间塞进去,低声道:“血气方刚,情难自禁……是个好理由。”
谢琇愣了两秒钟,倏地展眉一笑,用气音道:“……公子从前也曾经‘情难自禁’过吗?”
高韶瑛环抱着她,仰着头望着她的脸,屏息了一瞬。
他毕竟还是经历得过少,不知道情场老手在这种时刻要如何伪装;他虽然替他们设计好了剧情,可该如何表演,他却全无头绪,只好像是从前那般,交由她肆意发挥,他只需要跟着她起舞就好了。
他轻轻答道:“……有过。有过几次。”
她哼笑了一声。
“是吗?不知那是何等佳人?可会令公子念念不忘?”
一旦进入了角色,她就变得非常大胆。而与之相反地,高韶瑛却忽然变得有丝奇怪——他好像蓦地就变得脸皮薄了起来,举止行为也有点生涩,就仿佛之前曾经的肢体交缠都被他浑然忘却了一般,他重又变成了相识之初的那个不知所措的青年。
他的脸上开始有红晕升上来。
“……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她听见他低声答道,“我……我还希望,有一天能再受到她的眷顾……”
她抚摸着他脸颊的手抖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外面的人在接近,她必须尽快入戏了。
“谢琇”一个字也不能说了。现在该说话的是“琼姿”。
她笑了一声,索性拽掉了自己肩头上覆盖的那层纱衣。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冰冷的空气拂过她露出来的肩头,令她微微战栗了一下。
他却立刻把视线投往了那里,显得十分迷醉似的,着魔一般伸出手去摩挲她的肩。
“……你穿得太少了。”他迷乱地说,手中却没有替她把外衫拉上来,而是任由她把那只爱作乱的小手塞进他散乱敞开的衣襟下方。
耳畔传来她的一声低笑。
“怎么?公子不喜欢吗?”他听见她戏谑似的问道。
他微微皱起眉头。
公子……这个称呼他不喜欢。
不,也不算是不喜欢,只是,从她口中,他想听到点别的称呼。瑛哥,郎君……那些都好。
假山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这才意识到她为何要用这种陌生的——生分的——称呼。
他仰起头来,噙住那两片他已经魂萦梦绕了许久的、柔软的唇瓣,含含混混地应道:“……喜欢。”
假山外的脚步愈来愈近,他一狠心,用力捏了她一下。她顺水推舟地立刻发出啊的一声低叫。
并且,立刻就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吃吃地笑着,用一种娇滴滴的口吻假意说道:“公子,你太用力啦。还请怜惜奴家一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