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会这样放过你了。”
高韶瑛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猛然松开了他的领口,狠狠地将他往榻上一推。
高韶瑛被她推倒在榻上,及待他飞快地翻身重新坐起时,却只看到她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屋外走去的背影。
李鹔鹴走得很快,当高韶瑛从榻上迈下,仓促冲到卧房门边的时候,她已经快要一脚迈出堂屋的门槛。
不知为何,望着那个背影,高韶瑛脱口而出:
“……谢琼临!”
“李鹔鹴”的脚步在门槛前蓦地停顿。
她的一只手扶在门框上,有那么一瞬间似是想要回过头来。然而片刻之后,她却头也不回地重新迈开脚步,跨过门槛,在熹微的晨光里,大步穿过庭院,向外走去。
第527章 【主世界梦中身】131
谢琇来到了“思故庄”。
这是一座颇为精美的别庄, 但不知是不是韫王提前做好了布置,眼下这座别庄里除了零星几个护卫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影。
他们毕恭毕敬地迎着谢琇,请她去正堂上稍坐, 又为她斟了茶来, 居然准备得颇为周到。
谢琇虽然疑心此处有诈, 但既来之,则安之,她如今的身手又远比上一回来到这里时,不知要高多少倍,于是带着一点有恃无恐的心情, 她坐在堂上,将“李鹔鹴”的标志性长鞭缠绕在右臂上。
她实际上更擅长用剑,怎奈“李鹔鹴”最出名的兵器就是那根长鞭,也只好屈就一下。
不过谢琇既然敢只身前来这里, 也并不是全无准备。
她的腰间,此刻就缠着一柄软剑, 就藏在宽大的腰带之下。
感谢“李鹔鹴”那个喜好享受的特点, 她即使要劲装出门,除了夜间行事、必须穿一身黑的夜行衣之外, 其它的劲装从颜色、面料到上面的绣花, 再到搭配的腰带之类配饰,都审美颇为在线。
今日, 谢琇选择的就是一袭素白色为底、肩头与衣襟上皆以彩线精绣出凤凰图案的装束,腰带也是彩缎制成, 虽然有几分华而不实之嫌,却胜在够宽, 藏一柄软剑在下方,亦是毫无破绽。
谢琇右臂上缠绕着长鞭,搭在一旁的紧邻椅子的几案之上;她本人则挺直背脊,坐姿凛然,微阖双目,许久不曾说话或移动,像是已经入定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已是日上中天之际,“思故庄”的前院,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说话声。
谢琇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到正堂前的院子里,有一群人涌了进来。
为首那人,她已经十分熟悉了。
……正是上一回也出现在这里,与她激战了一番、并伤害了高韶瑛的凶手,齐钟岫。
谢琇并没有立刻起身,眼见那群人四散开来,将庭院围了起来,齐钟岫则大步走到正堂门前的台阶下,干脆利落地冲着正堂大敞的门窗抱拳唱了个喏。
“堂上可是李鹔鹴,李姑娘?齐某这壁厢有礼了。”
谢琇不动声色地应道:“正是。却不知齐兄今日率领这些人来,又不曾带甚么需要我审问的囚徒,这是何意?”
齐钟岫虽然下手冷酷,但终究有些武林高手的格调和尊严在,受了韫王这种不够光明磊落的密令,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此刻听了谢琇的诘问,他略一停顿,才用一种死板的语气答道:
“某受韫王密令,有话要问李姑娘。”
谢琇做出“气得笑出来”的反应,冷笑道:“哦?我倒是不知,今日命我来此,不是让我审问别人,而是要别人来审问我!”
齐钟岫破罐破摔,索性厚着脸皮装作听不见她的谴责之意,径直问道:
“韫王有一言,要问李姑娘——你是否知道,王爷打算从高韶瑛那里得到什么?”
谢琇心下微微一紧,面上却十分从容,甚至流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来。
“父王未曾相告,这教我如何得知?”
齐钟岫就像一台无情的留言播放机一样,闻言脸色丝毫未变,又道:“韫王问李姑娘——为何心慈手软,将高韶瑛留在自己那里,数日毫发无伤?”
谢琇:……!
她原本因为久坐而不自觉地向着右方倾侧,像是用右臂撑着身躯似的,此刻也慢慢地重新挺直了背脊,道:
“只是那身皮子上没留什么伤痕而已。怎么?父王希望我把他抽得皮开肉绽?那我还怎么在床笫之间与他取乐?”
齐钟岫:“……”
即使他是心狠手辣的武林高手,也被这位“李姑娘”毫无道德感的直言不讳轻易击倒了。
谢琇暗忖,果然,俗话说得好,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绑架得了我!
但齐钟岫毕竟是武林高手,心志坚忍,并不容易被她误导。
他只停滞了片刻,便继续问道:“韫王还问李姑娘——”
说完这句例行台词之后,他居然又沉默了一霎。
引得谢琇都有一些惊讶了,不由得抬眼又瞥了他一眼,问道:“父王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齐钟岫终于下定决心。
“韫王问李姑娘,”他一字一句地冷声说道。
“是否……已不是原来之人!”
谢琇:!
她的心脏猛地跳漏一拍。
但长久以来的职业素养,让她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甚至还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我看,是有人在父王面前进谗,容不得我了吧?”她语调冰冷地说道,甚至用一种审视的眼神,刮骨一般,一遍遍剐过齐钟岫的脸。
“见我没甚么破绽,便向着这个方向编排我——”
她说着,搭在一旁几案上的右手忽而五指轻动,如同在桌面上弹奏古琴一般,指尖次第落下,“笃笃”地叩了几声。
她的眉眼忽而变得如同鹰隼一般凌厉,沉下了声调,慢慢说道:
“向父王……出此言者,其心……可诛!”
那个“诛杀”的“诛”字刚一出口,齐钟岫忽而抢先移动了。
他一抬手,一道寒光便从他指尖倏然激射而出,直飞向厅堂上端坐着的那位年轻姑娘!
而她的反应也不遑多让。
几乎与此同时,谢琇搭在几案上的右手猛地展平,掌心重重地一拍桌面。
桌上原本摆着的那只茶杯就仿若被注入了什么力量,竟然倏而向前飞出,在半空之中正好迎上了齐钟岫指尖发出的那道寒光。在一声“砰”的细小碰撞声之后,那只茶杯蓦地碎裂开来!
而齐钟岫射出的那道寒光也随之坠地——原来是一枚暗银色的暗器。
齐钟岫不再多说,抽出腰间长剑,猱身而上。
谢琇也本就有心挑动他与自己相搏,最好是想个办法把他在这里就解决掉,免得日后他再受了谁的指令,还要去对高韶瑛不利。
因此她见齐钟岫握剑而上,不但面无惧色,反而还轻笑了一声。
她一扬手,缠绕在右臂上的长鞭就似有了生命一般,自动从她的臂上一圈圈脱落下来,鞭柄则还被她握在手中,长长的鞭身矫捷若游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扑齐钟岫的面门!
在这个高武的小世界里,高手过招,有心控制的话,剑气也好、内力也好,甚至能够穿花拂叶,不染分毫;但如他们二人此刻一般,压根不想控制的话,那便能打得房倒屋塌,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他们两人很快把“思故庄”的正堂打成了陈设全毁、立柱上也留下了剑痕与鞭痕的一座雪洞也似;但依然不分高下。
于是他们又打到了正堂前的庭院里,依然有来有往,势均力敌。
“李鹔鹴”虽然打得有些热了,面容上泛起一层薄汗,但仍显得游刃有余,并不慌乱。
奈何齐钟岫剑法精妙,亦非寻常之辈,一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水泼不透;寻着了机会,便斜生一剑,虚实相辅,又不拘那些堂皇的江湖道义,偷袭起谢琇的前心后背来,亦是毫无压力,而且招式老辣,一时间竟然将谢琇牢牢绊住,脱身不得。
好在谢琇一贯注重步法,身形灵动,有如随风起舞的秋叶,来去自如,无迹可寻。
实际上他们二人如此相斗,还是谢琇吃了暗亏。
她使用的长鞭,其实并不是她最得心应手的惯用兵器,即使也会几套鞭法,但从前实战中并不常使用,打得久了,难免会露出些破绽。
而且,“李鹔鹴”的长鞭,本就是为了拷问逼供之用,平时面前的对象,一般都没有了闪避的机会,只能被捆绑在石室的刑架上,受她肆意摧残。
但此刻谢琇眼前的齐钟岫,不但武功极高,手中长剑亦非凡品,和“李鹔鹴”这条长鞭比起来,更是不知好出多少倍。
平心而论,此刻他们两人还能打成平手,长鞭未被斩断,都已是谢琇这些年来武功大有进益,愈加炉火纯青的功劳了!
谢琇察觉到了这种隐形的劣势,纵然再有耐心,也不免渐渐焦躁起来。
毕竟,虽然她现在把“思故庄”这个地点给占据了,但也难保韫王不会又产生些什么新的折磨人的念头,把高韶瑛叫去别的什么埋伏着又一个武林高手的地方。
到了那个时候,倘若谢琇还被拖在“思故庄”这里离不开,就连去什么地方救他,亦是一无所知——
那么她来这一遭,还有什么意义?!
谢琇心下一股气怒陡生,窥得个机会,向右方滑步让过齐钟岫的一剑,但身躯却在失去重心的前一霎那奇诡地反拧了回来,就势右手一扬,长鞭似诡异的游蛇,沿着齐钟岫的长剑剑身攀爬上去,绕了好几圈,竟然将齐钟岫手中长剑缠了个结结实实!
齐钟岫:!
他一瞬间几乎要被气笑了。
即使他来时并不清楚,与她交手多时之后,他现下也能确定——
她压根就不是那个“四方神鸟”中真正的“李鹔鹴”!
因为李鹔鹴虽然擅长审问迫供一类的事情,但她的武功造诣,也只能唬一唬那些平常人,在他这等高手看来,实在是稀松平常。
至少,她绝不应有这般长久的与他一战之力!
她使用的是抵不上宝剑坚硬锋锐的长鞭,若要真的与他相争,便只能以内力灌注鞭身之上。但一百多招交手下来,她的内力早应该被耗空才对。
可是现在,她不仅没有露出什么气虚力乏之意,反而还懂得找机会反击了!
齐钟岫原本自恃前辈高手身份,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说他一介武林前辈仗势行凶,欺负一个身手平常的小姑娘。
但现在他却想通了。
什么小姑娘?即使她真的是李鹔鹴,那也是韫王手下残忍之名传扬于外的“四方神鸟”之一,根本轮不到他施以同情!
齐钟岫冷道:“不知你是何方人士,但老夫可没空与你多纠缠,少不得要给你些教训了。”
语声未落,他的身上气势陡涨。
一股强大的内力在他周身迅速圜转起来,甚至连他的襟袖之中都鼓满了风。内力充盈在他的四肢百骸,又透体而出,形成一道气旋,将庭院中的落叶都带得由慢而快,最终飞速旋转起来。
谢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