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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中,寿北市的秋天仿佛最短。
一夜之间,满城落叶处处金黄, 街上满是搓着手臂疾步快走的行人。
秦溪一大早起床就发现天黑沉沉的, 看架势今天肯定有场大雨。
好在多了外公外婆和嫂子的帮忙, 开店准备比平时要快得多。
刚把帆布全部用石头压好, 雨丝便如丝如缕地落下。
秋雨没有夏雨来得那样动静大,轻柔地仿佛是在温柔抚摸着大地。
在连片雨丝中,一个身影不疾不徐走来, 露在伞外的肩头沾染上雨丝,让这个冷漠的身影好似也温柔了许多。
忽然, 一阵冷风伴随着雨吹来,让站在棚口的秦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冷。”
什么四目相望含情脉脉的预备戏码都被这场风吹得七零八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溪问。
“昨天。”
黎书青笑着回道,人还没走到,手已经微微提起:“我给你买了点东西,你看看喜欢吗?”
听到动静的秦雪立刻从厨房窜出来。
张口就叫:“黎医生,有你对象妹妹的份儿吗? ”
笑意盈盈的人一顿,面上错愕一闪而过,竟然直接了当摇头:“没有。”
“那我要天天在我姐面前说你坏话。”秦雪故意逗黎书青,还故意搂着秦溪胳膊摇:“你不知道讨好未来小姨子很重要吗!”
“好啦!就别再打趣他了。”秦溪拍开妹妹的手:“东西让你先选。”
“下回一定记得给你买。”黎书青也跟着无奈笑了笑,把袋子一转递给秦雪:“除了那条裙子留给你姐,其他都任你选。”
“这还差不多。”转眼就笑嘻嘻的秦雪立刻接过旅行袋,随即就朝后大喊:“志明,莉莉快来拿好吃的。”
黎书青:“……”
望着从厨房走出来的众多秦家人,黎书青此刻无比后悔昨天为何要担心太晚了没去秦家。
“进来吧,衣服都淋湿了。”
秦溪伸手轻轻把傻站在雨中的人拉进棚子里,用帕子擦干净肩膀上的雨水。
秦雪看似不客气,其实拿到旅行包后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乱翻。
先把包打开,看看包里都有什么,又探出头来问黎书青:“黎医生,我们能吃糖糕吗?”
“就是给你们吃的。”黎书青笑,瞟了眼秦溪后又道:“以后别叫黎医生了,叫我黎大哥。”
“你是想让我们叫你三姐夫吧!哈哈。”
秦雪大笑的声音传来,接着包莉莉捧着个牛皮纸包跑来。
左右看看秦溪和黎书青,眼珠子一转点起脚尖将纸包递给了黎书青:“叔叔,你亲自送给我三姨吧。”
“莉莉好聪明。”还是秦雪的声音。
潘来凤端着筲箕,坐到报刊亭门口,边摘菜边笑嘻嘻地看着这边。
摆明了也是来看热闹的人其中之一。
在众多双眼睛注视下,黎书青还是无法吐出什么肉麻的话,转手把纸包递给秦溪:“我听海市的同事说现在流行穿这种裙子。”
一条折叠整齐的夏季连衣裙。
刚抖开来,就能看到领口上别着个小牌子。
没想到这裙子还有个具体名称——铜盆领八块连衫裙。
淡粉色短袖,收了腰身,A字的折叠裙。
“夏天的裙子?”秦溪有些哭笑不得。
样式虽然新颖,而且布料摸着也很好,但……应该只能放到明年夏天才能穿了。
“我故意买的夏裙。”黎书青回得倒是利落,就是耳根迅速窜上的红还是无法掩饰其难为情
“为什么?”秦溪好奇。
声音很小,而且还莫名带着丝羞涩:“翻过年你十九,那我就可以带你回家去见外公外婆……”
动了动唇,后半句可以先订婚,等下半年二十岁一到就能结婚的话就默默在心里转了一圈没能说出口。
秦溪乐:“万一我明年长胖了呢?”
“那我就重新再买,而且你再胖些更好看。”黎书青想都没想立刻吐出标准答案。
他记忆里还残留着不少霍云的提醒经验——不管对象说什么,千万不能露出一点点嫌弃的表情。
否则……后果很严重。
“你进来先坐会儿吧,我去拉水。”
秦溪都有些不忍再逗满脸通红的自家对象,把裙子折好放回牛皮纸包,笑道。
黎书青挽起袖子,将手表摘下:“我帮你。”
“那黎大哥跟三姐一起去拉水,我就不去啦!”秦雪立刻叫道。
秦望家上学之后,她就成了孩子王,领着一群孩子呼啦啦地跑回厨房后面继续画画。
秦溪买的神话故事书。
秦雪看过后就充当“说书先生”给孩子们绘声绘色又讲一遍,期间还夹杂了好多自己的理解。
秦溪和黎书青到后厨去推三轮车的时候,就见她正在那扮猴子演得正起劲儿。
黎书青走到那架看上去几乎要散架的三轮车前,微微皱了皱眉。
“我找同事问问,哪有卖三轮车的,咱们重新再买一辆吧。”
三轮车锈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车把手的胶皮早不翼而飞,用毛线缠绕了当成把手。
没有链条,没有脚蹬,充其量就只能算个推车。
“反正没多远推着走就行,旧车才不心疼。”秦溪笑,说着指了指车斗:“我爸的手艺怎么样?”
秦海的倾情之作,用回收站买来的车架子亲手制作,外观追求能伪装成破烂,只要车斗和轮胎还能用就能达到这辆车的作用。
“真……真挺好的。”
秦溪看得哑然失笑,都怕黎书青说假话舌头打结的样会咬到自己。
秦溪扶着车,黎书青掌车龙头,歪歪扭扭地好不容易才推上路。
秋雨如线,勉强将地面打湿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太阳一露出脸,冷了一早上的人迫不及待就从屋里钻了出来。
法院距离报刊亭就两三百米,黎书青说着在海市学习的生活琐事,时间过得飞快。
好似眨眼间,就看到了法院的大门。
门卫大爷看也知道和秦溪是老熟人,和蔼可亲地冲两人摆了摆手:“水房没人,快去吧。”
“杜爷爷。”秦溪笑着点了下头,快速从车斗里拿出个饭盒来:“昨天新做的小吃,您帮我尝尝味道。”
“那爷爷今天有口福了。”
杜爷爷麻溜地把饭盒接过来,看看四周又小声道:“二水房有今天刚送来的山泉水,泡茶好喝。”
“饭盒直接放你这儿,我下午再来拿。”秦溪挥挥手。
四个大木桶全部接上水,又用带来的锅舀了一锅子山泉水。
水一装满,黎书青推了几下,竟然发现车子一动不动。
木桶原本的重量加上水,让这辆破烂车的轮胎全压扁,只能依靠钢圈前行。
“我来,让你看看你对象的力气有多大。”秦溪笑着接过。
“你……”
还好没把推不动这句话说完,秦溪不仅轻松推动了车,甚至还只用了一只手。
回去的路上,黎书青空着手,自然而然就走到了秦溪身边。
先是提起了彭国正被抓和彭冉被送出国的事。
“彭国正没来得及转移财产,只匆忙把家属送走,彭冉就算去国外,也得以黑户身份……”
几句话匆匆带过彭家的事,黎书青又说起他托人打听红风村的事。
县公安局反馈回消息,档案馆里红风村根本没有下乡知青秦春的资料。
相反,他们在距离红风村几里地之外的三分沟里还找到了秦春的资料 。
而且资料显示,早在七年前,整个三分沟村就已经被泥石流淹没了。
据说是全村无一人生还。
黎书青托的人亲自去了三分沟周围的几个村子询问,又发现了一个情况。
有人也在寻找秦春的下落,就算有村民说秦春十几年前因难产而亡,那些人还是详细地问了所有的情况才走。
“而且根据村民描述,那伙人里有港市人口音。”
他们仔细打听后,又去了红风村。
不过黎书青在红风村里并没有得到有效消息,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村里又传出了个消息。
红风村村长,杨宝柱上吊自杀了。
线索彻底断了,不管是秦春还是那伙港市人。
“之后无论再怎么找,都没有那伙人的线索,而且他们好像是故意抹去了所有痕迹,最后只能查到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港市。”
秦溪陷入沉思中。
杨宝柱一死,所有的秘密都好似团到了一起,港市更是她眼下无法触及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