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芬珠轻笑:“我就是看着点儿,平平和和的自然好。”泰芬珠也觉得这几个孩子是不会挑事儿的,直郡王家的四个姑娘都是温和的性子,太子妃的三格格大方得体,五福晋带来的两个格格瞧着也安静,还有就是胤祐的庶长女,这个孩子也不多话。三福晋的嫡女才四五岁,根本就没进宫。
哈达那拉氏也瞧了瞧纳喇氏的长女,这几年他们府上倒是和睦,纳喇氏又得了一儿一女,也安分下来过日子。
泰芬珠轻唤道:“七弟妹。”
哈达那拉氏不解地扭头,就看到佟佳贵妃进来了,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哈达那拉氏低声道:“咱们过去一趟吧,她好像也就是在找我们。”
泰芬珠点头,南巡回京后,康熙又清洗了一遍宫廷才往塞外去,如今无子无女又姓佟佳的贵妃很得信重。
第107章
三福晋和九福晋本来就在门边儿站着,佟佳贵妃进来,三个人寒暄两句。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已经走到跟前了,给佟佳氏请安后,却一时没人起个话头,三福晋抿唇笑道:“娘娘快坐下吧,让您陪我们站这儿真失礼。”
佟佳氏嘴角微扬:“我就是想着格格们都进宫了,过来见见她们,往日里见不到这些孩子们凑一块儿呢!”
泰芬珠往旁边走了两步,弯唇:“娘娘瞧,咱们家的女孩儿都出落得亭亭玉立。”
佟佳氏点头,抬步往皇孙女那儿走。
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连忙跟上,她们都有带着姑娘过来,而佟佳贵妃之前并不轻易与她们说话的。
三福晋转身出了屋子,九福晋跟着离开,低声问道:“怎么来外边了?”
三福晋挑眉:“那又没有九弟的女儿,你跟过去做什么?”
九福晋抿抿唇,迟疑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三福晋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帕:“不知道,有可能只是单纯来摆谱。”
九福晋回头看了眼,“那咱俩去哪儿?”
三福晋笑叹:“就在这里站会儿,等她走了再进去坐下,我是担心弘晟表现不好。”
九福晋直白道:“弘晟也大了些,您怎么不想着把他送进宫?”
三福晋摇头:“宫女太监被清理了那么多,我不放心。荣妃的日子也不如从前自在了,我儿子住到阿哥所要是吃些小亏都没办法较真儿。”
九福晋叹气:“那段时间我也可担心,九爷不在,我生怕有慎刑司的人找上门。”
三福晋无奈地看着她:“九弟没有回来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办?”
九福晋抿唇:“再怎么样,他明年也该回来一趟,到时候看吧。我是既盼着他在家,又觉得他在关外也好。”
三福晋蹙眉:“你可以与婶母聊聊,劝劝叔叔。”
九福晋无言,她阿玛七十是个都统,很有分量的勋贵,又有她和堂姐嫁给皇子,董鄂家想要搏一搏。只是九爷到现在也没个爵位,阿玛是希望他能跟着八贝勒,但是九福晋不乐意,出嫁从夫,她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三福晋垂下眼帘,折好手帕,她额娘也希望把弘晟送到上书房,只是被她挡了回去。家里想要折腾,她不管,但是不能拿弘晟做筏子,三福晋根本不相信皇上会真心疼爱弘晟,那无非是递给皇上一个表态的法子,想要抬举胤祉了就问问孙儿功课,至于说的什么弘晟能因为这个得到荣耀?常宁的长子满都护也在上书房待过呢!
九福晋揉了揉额角:“五嫂还在里面呢,我不打招呼就出来了,真够迷糊的。”
因为胤祹被苏麻喇姑抚养的缘故,胤祺与这个弟弟一贯亲近,五福晋待十二福晋就也和气,刚刚她们两个就坐在角落里。
三福晋轻笑:“九弟人缘好,你当然得周到,不过五弟妹刚刚就没过去,没事儿。”这种宴会上,佟佳贵妃不走到跟前儿,别人是不会起身行礼的,要不然这礼就行不完了,四福晋和七福晋过去纯粹是因为佟佳贵妃在向她们张望。
九福晋轻轻地叹了口气,太子妃陪着太后,大嫂和八嫂在忙着交际,十弟妹夫唱妇都是踩点儿到,她只好和堂姐做伴儿。
三福晋纳闷儿,佟佳氏在说什么呢?
泰芬珠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听佟佳氏笑语盈盈地和格格们说话。
哈达那拉氏扯了下唇,贵妃不与四妃说话,这是跑过来展现慈爱了?
大格格与贵妃说了些话后就不再吭声,只是笑笑就算回应,佟佳氏又同直郡王长女聊了几句,笑盈盈地起身,他塔喇氏和十二福晋富察氏行了个礼就只是目送佟佳氏,佟佳氏笑着对泰芬珠道:“你养的两个姑娘真好,叫我看着就亲切。”
佟佳氏说着话还在往前走,泰芬珠不好站在原地不动弹,只能跟在她后面,淡笑道:“娘娘过奖了,四爷的女儿本就很好。”
佟佳氏挑唇:“我额娘是个喜欢热闹的,最爱办些赏花宴会,你可以带着格格们过去玩玩儿。”
泰芬珠表情不变:“我也听说佟佳夫人很是风雅,多谢娘娘了。”
佟佳氏顿了顿,笑道:“我要去陪伴太后了,你们随意就好。”
泰芬珠又行了个礼,等到再坐下,哈达那拉氏笑叹:“贵妃真是心思灵巧,我看她给格格们准备的玉佩都很精致,估摸是觉得这个好拿过来。”
泰芬珠认真道:“太后娘娘赏了她们首饰,她私下里再送玉佩,这很温和。”既不夺了太后的风头,也能展现她后宫第一人的风范和对小辈儿的慈爱。
哈达那拉氏促狭地看了泰芬珠一眼,没说话只是端起茶盏。
泰芬珠抿抿唇,隆科多被削得只剩个一等侍卫,佟国维在家养老,他的其他儿子也并没有身居高位之人,康熙下手其实挺快,就是对佟家的震慑力不是很强,因为康熙削隆科多的理由是他的属下违法,等于说隆科多只是一个失察之罪,明眼人都知道隆科多迟早会再被重用。
哈达那拉氏抿了口茶,佟佳贵妃倒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只额外多问了直郡王的长女和太子的三格格,还与四爷的大格格多说了几句,她应该是想和四嫂多聊些,只是四嫂安静,也没人给她递台阶,佟佳贵妃和大家都不熟。
泰芬珠弯唇:“你倒是不着急弘晫。”
哈达那拉氏失笑:“我可想把孩子搂到身边,但是他总得见世面,只是我没有你和三嫂那么担心。”毕竟七爷有脚疾,也只与四爷来往多些,她的弘晫不会被太多人打量。
泰芬珠无奈地笑,她好像理解康熙为什么频频往畅顺园去了,如今皇孙们都被纳入了众人观察的范围,佟佳贵妃要过来和皇孙女们说说话,顺带和她表达下亲近,这种无可指摘的行为又不太好明言禁止,因为康熙已经五十一岁。
虎宝坐在胤禛身边好奇地打量乾清宫,弘皙走过来,给胤禛请了个安,面带笑意:“四叔,我带着弘晖去逛逛,这离开席还有一会儿呢!”
胤禛笑了笑:“弘晖,你想不想跟着哥哥玩?”
虎宝猛点头:“我想去。”说完就连忙站到了弘皙身边,弘皙勾唇,向胤禛欠下身,领着虎宝去找弘晫了。
不远处的胤祉见状把弘晟交给弘皙,回到位子上坐下,无奈地看向胤禛:“安分地坐一会儿怎么了?今儿这么多人都在。”
胤禛无奈:“三哥,中秋佳节,咱们聚到一起,怎么能拦着他们小兄弟玩儿?”
胤祉靠回椅子里,长长地出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三叔不通情理,可弘皙真的不如用这时间琢磨下怎么讨好汗阿玛!这些都是表面功夫,要是太子成了皇上,不用弘皙来找,他们就会巴巴得把儿子送到他身边,本末倒置啊!除了让汗阿玛觉得弘皙想笼络堂兄弟,还能怎么样?真是随了太子,太子也可待见把人围拢到身边,没用!
弘皙挺有哥哥样子,照顾弘晫人小,步子放得挺慢,几个人说笑着,虎宝目光扫到一个洋人,惊奇道:“他们也能来参加宴会吗?”
弘皙随意地瞥了一眼:“这是一个自称罗马教皇的人派来的使者,咱们大清天朝上国,略给他们几分薄面而已。”
弘晟诧异道:“还有教皇?干什么的啊?他派人做什么?”
弘皙虽然挺不悦弘晟上次折他的面子,但还是回答了:“就是天主教会的领袖,他派使者过来宣布他的法令,说是不允许教徒祭拜祖宗和孔圣人,无稽之谈罢了,汗玛法没搭理他们,想着过些日子就打发走。”
弘晋笑道:“番夷之地的人没见识,祭天祭祖那是天经地义,这个领头的人说起话来特可笑。”
弘晫好奇了:“他怎么说的话?咱们过去问问好吗?弘皙哥哥。”
弘皙瞪了弘晋一眼,这几个弟弟都是叔叔们的长子,他带出来是要负责的,与这仨西洋人说话做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弘晋摸摸鼻子,他哪里知道他们会感兴趣,眨眨眼:“哥,这咱们的地盘儿,让洋人给咱们逗个闷子怎么了?他们都敢指使我们不去祭祖!”
弘皙看着就连弘昇也跃跃欲试,无奈地领着他们到了三个洋人面前。
仨人中领头的叫多罗,他的汉语虽然生涩但是也勉强能让人听懂,对于弘皙等人的身份也大致明白,很是兴奋地向他们问好,弘皙淡淡道:“你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多罗严肃道:“我必须完成教皇交给我的使命,教徒只能信仰天主教,必须遵从教皇的命令,必须虔诚!”
弘皙勾唇,没有搭话的意思,汗玛法见这人时他就在一边,根本就说不通。
弘皙不吭声,其他几个小家伙只是好奇地打量他们的长相,多罗神色缓了缓,耐心地介绍起了教廷与教皇,胤俄到的时候就看到侄子们都围在洋人身边。
胤俄抬步过去,看向弘皙:“汗阿玛应该快到了,回去坐着吧。”
弘皙早就想走了,闻言连忙拉着弘晫离开,胤俄转过头看了眼多罗,多罗扯了个灿烂的笑容,胤俄直接进殿去了,九哥待见西洋,他又不喜欢。
康熙今儿不仅宴请了宗亲和皇亲国戚,还叫了些大臣到场,都是朝堂上的得意人,其中,李光地最受康熙青睐,不久前,他成为了文渊阁大学士,如今被康熙唤到身边,君臣二人低声笑语,让人看了眼红。
胤祉就很不屑:“一个卖友小人,却是心安理得。”
胤禛嘴角微弯,三哥与陈梦雷很是投缘,陈梦雷这几年苦心孤诣地编书,但是汗阿玛却没有起用他的意思。三哥愤懑不平正常啊,要不然陈梦雷不就白陪他读书了?
月上眉梢,宴会散场,胤禛和泰芬珠带着虎宝回了正院。
胤禛心情不错,他在马车上已经知道两个女儿落落大方,不愧是他的姑娘。
泰芬珠去看了看小儿子,回来就催促坐在软榻上的虎宝去洗漱,胤禛连忙道:“等等,我还没问呢,弘皙带你们去哪儿了?”
虎宝如实告诉他,胤禛挑眉:“这么说来,那几个使者不想善罢甘休?”
虎宝敷衍地点下头,胤禛轻笑:“你盯着茶杯干嘛?在琢磨什么呢?”
虎宝叹了口气,皱起眉:“人家能来我们这儿,十四叔想去西洋却不成,我替大清发愁。”
胤禛无奈地点虎宝的脑门:“你就不能想点儿正事儿?就这几个使者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儿,你以为这是好事儿吗?你十四叔就是闲着无聊瞎琢磨,你还真替他想,你大概不知道他们的国家和我们比起来就是指甲盖大,他们挤破头想来大清见世面,我们根本不必去那番夷之地,隔着千山万水能图他们什么呢?”
虎宝犹豫着点头,但是立马又说:“他们没有臣服于我们啊!”
胤禛笑叹:“他们有进贡啊!这难道不算臣服吗?”
虎宝摇头:“不算。”
胤禛纳闷地看着他:“那你认为怎么样才算?”
虎宝斩钉截铁:“得让他们国家的世子来大清受封,就像朝鲜王朝一样,王位继承由汗玛法说了算。”
泰芬珠瞧了瞧儿子认真的小脸,挺会举一反三的。
胤禛皱了皱脸,无奈地解释:“他们离我们很远,咱们的兵马过不去,人家凭什么在这种大事上听我们的?”
虎宝更不解:“元太祖就能去那里,为什么我们过不去?”
胤禛一时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明白,思考片刻回道:“元太祖是到过很远的地方,但是太过于广阔的领土无法治理,最后他打下的土地是被子孙分割了的,也就是说即便再重复一遍他的壮举,那些地方也不可能真的并入咱们大清。”
虎宝眼睛突然亮了,跪坐到胤禛身边:“阿玛,这样宗室不就可以自己选个地方待着吗?齐齐哈尔远,元太祖去得地方更远!”
胤禛被哽了一下,肃然道:“这些事情很复杂,你去洗漱睡觉吧!”
虎宝不服气,可是又看见额娘在后面冲自己使眼色,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
等到虎宝离开,胤禛扭头看泰芬珠:“他这想法太活跃了吧?”
泰芬珠起身坐到胤禛对面,嗔笑道:“您这是高兴虎宝聪慧,不想当着他面儿来夸?”
胤禛眨眨眼:“我说得不是聪明,就是,他不太应该琢磨这些啊?”
泰芬珠想了想,不解道:“他确实在听师傅讲历史,就是从元明讲起的,知道这事儿不奇怪吧?”
胤禛坐正身子想说什么,又泄了气,无奈道:“除了咱们这种人可以随意讨论明朝,一般士子是不敢在言语里涉及前朝的,虎宝琢磨的很多问题都特别敏感,就比如刚才那个为什么不能打到西边儿去?能是因为什么?噶尔丹虽死,但是准噶尔却依然蠢蠢欲动,八旗的战斗力从前些年就很不怎样了,三藩战场上绿营就已经出力很大了。”
胤禛抿抿唇,接着说:“更别提钱粮的事儿,有些地方的税收不上来,还有些是因为要拉拢当地的士绅,免了几年的税。国库里的银子得用来维持官府运转,也得备着赈济灾害。能拿什么打?这个问题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就怕他们嚼舌根子,让汗阿玛觉得是在借古讽今。”
泰芬珠担心道:“那就得多教导虎宝了。”虽然也听说有罗马的使者抵京,但是泰芬珠根本没与虎宝提,使者才刚见了康熙一面,也就是上层的勋贵知道,如今虎宝就是读书最要紧,用不着什么都与他说。
胤禛不吭声,他也不是很想让虎宝变得规规矩矩,真要是让虎宝将什么圣主垂拱而治信以为真,那不又是个老八吗?早些年八旗还圈地呢,还是汗阿玛亲政之后才慢慢整治得差不多,圈地对宗室和勋贵多好啊,倚仗权势随意把地划成自己的,还不用给国库交税,就是对皇帝和江山不好而已。
胤禛有那个念头,他自然不可能答应让虎宝变成个书呆子,把史书当成故事听不行,就得以古鉴今。最起码勋贵吹捧他们自己血脉高贵,虎宝不能也这么认为,他应该嗤之以鼻。明明都是跟着世祖才从关外跑到了这富庶的中原,他们得乖乖地匍匐在皇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