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心里有些激动,恭敬道:“汗阿玛最是宠爱殿下,心怀不轨的人是有,可是到底还是心向殿下的人更多。”
胤礽好奇道:“你知道的人里谁心向孤呢?”
胤祉笑道:“臣弟怎及殿下阅人无数?只是内阁学士噶礼很是尊敬殿下,之前向臣弟言明愿意为殿下效死力!”
胤礽回想了一下:“也姓董鄂氏,和你的岳父朋春是一家,是何和礼的四世孙?”
胤祉恭维道:“殿下真是博闻强识,噶礼和朋春是同辈兄弟,为人很是能干,去年还得到了汗阿玛的称赞。”
胤礽笑着点头:“这是个不错的人,汗阿玛乐意提拔他,孤之后找个机会见见他。”
胤祉笑道:“噶礼要高兴坏了,就今天他还给殿下送来了丰厚的贺礼。”
胤礽满意道:“那孤一会儿就见见他吧,不能寒了忠良的心!”
胤祉主动问道:“殿下察觉到有人不轨了吗?”
胤礽叹气:“还能是谁呢?大哥和八弟而已,孤知道这怪不得他们,是惠妃心大教坏了他们,可她毕竟是宫妃,又为汗阿玛诞下长子,孤也不好做什么,难啊!”
胤祉恨恨道:“惠妃在内祸乱宫廷,大阿哥心怀不轨觊觎储位,大福晋更是心比天高妄图让她的儿子与汗阿玛的长孙比肩,殿下宽容大度,反倒是纵容了他们。”害得他的嫡长子满月礼都是敷衍了事,惠妃还敢买通他的妾侍挑拨她们暗害董鄂氏!再说了汗阿玛真正的长子明明是他额娘荣妃生下的!
胤礽无奈说道:“孤从前觉得八弟是个恭谨的谦谦君子,可是这一个月八弟与勋贵们谈笑风生,又几次到大哥府上帮着操办乔迁宴,孤都不知何时得罪了他?”
胤祉冷笑道:“耳濡目染罢了,明明出身低微,偏偏学了大阿哥的心比天高,殊不知我们满人从来都是子以母贵!早在太祖时,额娘是大福晋,阿哥就是亲王,额娘是庶妃,生下的儿子最高得个镇国公,他们是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
胤礽很高兴,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三弟是个明白事理的?
两人在书房里相谈甚欢。直到快开宴了,胤祉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书房,胤礽心情愉快地很,也不打算再叫五阿哥和七阿哥了,本来他俩就是顺带的,眼看着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等到开宴,满桌子的人就看着胤祉慰问了胤禩慰问胤禔,胤祉很是关切地说道:“大哥,我也是个做叔叔的,之前只是让福晋去府上看了看侄子侄女们,不知道孩子们近来可好?”
胤禔冷笑道:“你要想知道去瞧瞧不就好了吗?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问?”
胤祉不乐意道:“您这话怎么说得?我自问我这个叔叔做得不错,自我成家,孩子们的生辰礼就没有少过,眼看着大格格二格格都大了,我都已经让福晋准备着给她们添妆了!”
胤禔啪地一声摔了筷子,站起来骂道:“我呸,就你还配说自己是个叔叔,你有良心吗?我姑娘现在还不满十岁呢!你就想着给他添妆送到蒙古了?”
胤祉都懵住了,他还没开始刺老大呢,他怎么就生气了?
胤禛赶紧把想要站起来的胤祉拽下来,胤祉恼道:“四弟,你干什么?”
胤禛低声道:“这可是殿下嫡女的满月礼,你要搅和不成?”
胤祉左右衡量,还是冷哼一声兀自低头喝酒。
胤禩拉扯了胤禔一下,胤禔看到其他人都往这边看,到底是握紧拳头坐下了,正站在福全身边的胤礽眼里都是寒意,老大真是越来越狂妄了!
胤禛和胤祺极力活跃气氛,但是始终没有之前的热闹,前殿的宴席就在不温不火里结束了。
胤禛眼疾手快,等到泰芬珠就快步往宫外走,胤祐看着四哥的背影,眼里都是笑意,这种夹板气也不知道四哥能忍多久?
哈达那拉氏疑惑道:“爷,四哥四嫂怎么这么着急?”他们上午可是差不多的时间到了宫门,一起进的毓庆宫。
胤祐随口道:“四哥说他有些困,着急回去睡觉。”
哈达那拉氏诧异地啊了一下,胤祐没再解释,四哥只是说他要赶紧走不等他了而已,扭头看了一眼折返回去的三福晋,胤祐吐出一口气,三阿哥有些自傲啊!
上了马车,胤禛迎着泰芬珠不解的眼神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泰芬珠点点头,左右就是大阿哥和太子的那些事儿。
可等到了解情况,泰芬珠嘴角抽了抽,这胤祉在干嘛啊?
胤禛叹气:“三哥大约是不知道大阿哥在烦心女儿们的事情,他只是想着给太子表现一下。”
泰芬珠认真问道:“那我们还是正常时辰去赴宴吗?”
胤禛点头:“对,三哥肯定不会了,我不能再闹幺蛾子。”
泰芬珠抿抿唇:“那我们府上的乔迁宴呢?”
胤禛眼睛眯了眯:“如果三哥不请宫里的弟妹,我们也别请了,送一份礼物吧!就说让弟弟们好好上课,也省得妹妹们奔波。”本来上书房一年也就只在年节和生辰休息,也算说得过去。
泰芬珠答应:“这种事情做成惯例大家就会习惯了,宫外的兄弟们彼此来往,宫里的阿哥们之间多交往,年龄差得远见面自然就少了。”
胤禛沉思了一会儿,摇头:“哪里是按照年龄来的?其实是依着地位来划分的。”
泰芬珠看着他,胤禛叹道:“在关外,额娘出身高贵,意味着所生阿哥有更多的牛羊人口,也就是有更多的权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血脉尊贵。可是如今,三哥与八弟之间差距其实只有生母的位分,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就连八弟自己也认为自己远不如三哥。”
胤禛感觉到了极大的矛盾感,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满军旗尤其是满洲大族,他们根本就不接受依着汉家规矩册立的太子,十阿哥可以轻松地和满洲勋贵来往,太子和这些人的关系却很平淡。
胤禛的脑海里闪过北京城各衙门中层以上官员的出身,汉官的力量明显不足,太子的处境真的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这该怎么办?
董鄂氏站在胤祉面前,压着怒气:“爷,大家都是明眼人,都住在内城,非要故意去迟了,礼单还要再削减一些,别人会戳我俩的脊梁骨的!”而且他俩刚刚表态自己敬重长兄长嫂,太子妃又是当着妯娌们的面说的那话。
胤祉不屑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怕这怕那的爵位从何处来?”
董鄂氏耐心道:“您可以效忠太子殿下,但是这种兄弟间的走礼最好还是按着规矩来,毕竟大阿哥就是大哥啊!”
胤祉好笑道:“太子还是他二弟呢!他不照样该野心勃勃还是野心勃勃吗?朝堂上有什么亲情可讲?这自古以来,皇位斗争就没有不死人的,大阿哥和太子都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这种情况下,我再和大阿哥和和睦睦,对他恭敬喊哥,太子殿下凭什么相信我?”
董鄂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但她真的觉得不能这么做,胤祉是个弟弟,怎么能明火执仗地支持二哥收拾大哥呢?皇上万一不高兴怎么办?
不待董鄂氏说话,胤祉得意道:“像老四那样,不就是三心二意吗?你且看太子亲近我还是亲近他?”
董鄂氏担忧道:“如果大阿哥很厉害”
胤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自信道:“你放心,太子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我眼看大阿哥也没那个本事压倒太子!而且汗阿玛多喜欢太子啊,怎么可能放弃太子选了大阿哥?我猜汗阿玛如今也很恼火大阿哥,我帮着太子对付大阿哥,汗阿玛一定高兴。”
胤祉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揣摩没错,汗阿玛对大阿哥这个长子大概是骑虎难下了,他帮着太子收拾了大阿哥,让汗阿玛顺水推舟就好。
纳兰明珠支持大阿哥的事情路人皆知,汗阿玛厌烦了明珠,忍下了大阿哥,可如今大阿哥变本加厉,汗阿玛才不可能接着容忍他!
董鄂氏听着胤祉的话,左思右想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怎么就是感觉怪怪的呢?
胤祉看了看皱着眉的董鄂氏,摇了摇头出去吃饭了,他今天辛苦得很,必须得好好慰劳一下自己。
第70章
九月十六,从大阿哥府上回到家,泰芬珠与哈达那拉氏挽着手走在后面,胤禛和胤祐相携在前低声谈话。
哈达那拉氏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笑语盈盈:“四嫂,那我和七爷就叨扰您和四哥啦!”
泰芬珠笑道:“说好了前两天就要来吃饭的,今儿怎么也得补上。”
哈达那拉氏扬起唇角:“我和七爷那天可苦恼了,但是那雨真的太大,只能晚两天再来尝尝四嫂家的好饭菜了!”
泰芬珠失笑:“都是些家常的膳食,弟妹过奖了。”
进了正院儿,各自净手用膳,胤禛和胤祐推杯换盏,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吃好后离开了饭厅,把场子让给了兄弟俩。
胤禛琢磨道:“你说玛尔浑在想什么呢?”
胤祐捏着酒杯:“安和亲王岳乐在军政上都颇有建树,汗阿玛让玛尔浑降等袭爵,他肯定心有怨恨。”
胤禛沉声道:“可是他的额娘是索尼的女儿,和太子还算表兄弟,也是欲壑难填,眼见地想要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祐摇头叹道:“进了中原这个花花世界,却发现自己的权势在慢慢流失,念及老一辈的权势滔天,这些宗亲不会甘心。”
胤禛长出了一口气:“七弟,我觉得八弟不会按着汗阿玛的想法去做,他不太可能消磨安郡王府在正蓝旗的影响,反倒很有可能会利用八福晋的身份赢得玛尔浑等人的拥护。”
胤祐淡淡道:“那他就是明摆着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禛喝了杯中的酒,担心道:“岳乐的遗泽不小,八弟如果真的铁了心那么干,太子的麻烦很大啊!”
胤祐扯唇笑了:“我觉得八弟没意识到这些,他现在是真的认为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的礼贤下士被他吸引的,而且他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
胤禛给自己斟酒,语气里难掩愤恨:“汗阿玛还是太纵着这些人了,就该把他们都打进尘埃里!”
胤祐晃了晃杯子:“这些人既包括宗室,这是我们的同族,也包括老满人,这是太祖起家的根基,抛去这些,我们不就什么都没了?”
胤禛一时语塞,他明白这些,正因为明白,才愈加痛苦。
胤祐又加了一句话:“汗阿玛在扶持包衣旗,只是我瞧着这不过就是另一个满八旗而已,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内务府的存在,我觉着包衣旗还要更危险,他们离我们太近了!”
胤禛捏紧酒杯:“那怎么办?改革吗?”
胤祐叹道:“谈何容易啊?皇祖父可是孝庄文皇后的亲儿子,那罪己诏尚且否定了他的一切,在满蒙老牌贵族的利益面前,自己亲生儿子的身后名都能被孝庄文皇后抛弃,这从虎口夺食的事儿岂是我们可以触碰的?”
胤禛不满道:“都是短视而已!”
胤祐点头:“如今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没落是宗室和勋贵不满的根本所在,当初的孝庄文皇后不满的是皇家背叛盟友科尔沁,汗阿玛后宫里早年的慧妃,现在的咸福宫格格,都是孝庄文皇后尝试恢复蒙古荣光的举措,只是汗阿玛挡住了而已。”
胤禛迁怒道:“这个议政王大臣会议根本就不该被设立出来。”说完胤禛又喝了杯闷酒,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很没道理,太宗皇太极设立这个会议的初衷就是削弱大旗主的权力,引入低级的满洲贵族,扩大会议规模,便于皇家控制!之前八旗的旗主贝勒闭门开小会可是更加棘手!
胤祐无奈:“汗阿玛早在十六年就设置了南书房,就是为了再次打压满洲亲贵,这些遭受压制的人自然想找一个温和宽纵的主子。”
胤禛看了看胤祐,嘴唇微张,但到底没说什么。大阿哥觊觎储位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八阿哥本人怎么想的还看不出来,他身边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心思不纯,都不是顺服于皇上的!
胤祐和胤禛碰了个杯:“四哥,您先准备给六姐送嫁吧,别的不提,您总得把蒙古各部分的族谱背下来吧?尤其是归化城附近的和土谢图汗部。”
胤禛呼出一口气,一口饮尽杯中酒,认真点头:“我明儿就去理藩院,调一些文书出来翻阅,还有一个多月,确实得准备了!”
胤祐品着嘴里的酒,想起今天大阿哥府里的宾客们,真够乱的!
次日,泰芬珠和胤禛用早膳,胤禛看着泰芬珠:“你身上的衣服颜色怎么有些沉闷呢?”她平常最爱颜色鲜亮的衣裳了。
泰芬珠咽下嘴里的小笼包,回道:“我今儿要去外头巡视一下我的嫁妆铺子,还是穿得沉稳些好。”
胤禛点头:“这样啊,我今儿下午要去趟理藩院,可能会回来得迟些,你别着急。”
泰芬珠好奇道:“五弟是不是就在理藩院当差?昨儿五弟妹说五弟如今时不时就要蹦出几句蒙古话。”明明五弟之前已经都说汉话了。
胤禛笑道:“汗阿玛说五弟了解蒙古,蒙语流利,所以就派五弟去监管理藩院了,我得和五弟去取取经,总不能见了人家蒙古王公,连恭维的话都说不出来。”
泰芬珠脸上漾开笑容:“您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搞清楚。”
胤禛自信地颔首:“我也觉得我一定行。”
送了胤禛出门,泰芬珠带好人手乘马车到了昌多皮毛铺子。
掌柜金译恭敬地领着泰芬珠上了二楼,把账目都拿了出来。
泰芬珠仔细算了算,这掌柜可以啊,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账目基本是能对得上的,这是不求银子另有所求吗?
合上账本,泰芬珠赞许道:“你不错,我阿玛夸奖你忠心能干,确实如此,我记得你有个儿子,这几年在考科举,功课怎么样?”
金译苦笑道:“不瞒福晋,小儿不是个能静得下来的性子,为人倒是能说会道,可是功课却总也不好,奴才也是苦恼得很。”
泰芬珠了然点头,金译好不容易中年得了个儿子,一心想要儿子转换门庭,他家是汉军旗,祖上是辽东汉人,爷爷就在乌拉那拉府的产业里效过力,这是想求个官身了。
泰芬珠笑道:“我记得你儿子叫金宏,身子骨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