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舒樱:……
马翠英见桌子上白米饭、红枣小米粥、炒花生米、干虾皮炖萝卜块,还有个葱花蛋汤,鸡蛋是江公安下乡时跟人换的,特意拿过来给她改善伙食,换了十五个。
这几样菜在普通居民家庭,已经是顶尖的硬菜。
马翠英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搓了搓手,拿着鞋样和土布笑着说:“大妹子,你早上让我做的鞋,我找你确认下鞋子大小,可别错了啊。”错了这鞋可就白做了。
马翠英晚上描鞋底时突然想起来早上赵文倩的话,正好对面小姑娘对象也在,如果给她对象做的,大小错了现在改还来得及,于是就跑过来问。
江见许礼貌冲马翠英笑了下,目光瞥了眼她手上拿的布,眉毛一挑,微微一愣,竟然真是老土布,这种鞋一般是给家里老人穿的,厚又结实。
他自己的鞋是江母从省城邮过来,江见许穿鞋磨损快,比较费,每个季度都得换两双,不知不觉就穿破了。
挺意外的,这精似鬼儿的丫头,竟然没骗他,奇怪,那她紧张什么?紧张到把衣服脱了,将“花生”送到他嘴边。
他正好挟起一颗花生米,一时间想到那仿佛牛乳冻的触感,又嫩又滑,每吃一下她都摇着头呜咽说不要,他轻笑了下,满足地将花生放嘴里,认真吃完,又挟了块萝卜,扒了口饭。
韩舒樱起身与马翠英交流鞋过程中,江见许没出声,不过心中那丝疑惑倒是打消了,因为送走马翠英,韩舒樱回来,他就再没提送鞋的人是谁这个事儿了,也没有想见她同事的想法。
韩舒樱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看来以后得再小心点儿了。
不能再找马翠英做祖父的鞋,容易露馅。
吃完饭,江见许将碗盘收拾完。
走的时候,他似乎想亲一下她,手抬起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又放下,只是目光灼热地望着她:“你好好反省一下,人家都知道……做双鞋,你呢……”小没良心的,他往这边拿了多少东西,也没见她送他一针半线,然后看着她,不满地将帽子戴上,打开门骑着自行车走了。
留下半句,让她自己体会!
蹬着自行车回去的路上,他脸上眉梢都有笑意,心情很好,这个时候的他万万没想到,过两天他在办公室收到了来自韩舒樱的邮包,当他招呼同事,高兴地抖落出两条薄薄的,一白一青卷在一起的男士四角裤衩时,办公室一片闷笑声。
“幺儿霍,这裤衩子挺别致啊!”
“看不出来,小江,你平时挺骚啊……”
“谁送的,这不是讽刺咱小江同志小嘛,小江我可告诉你,男人头可破,血可流,这方面,可绝对不能认输啊……”
“瞎说,咱小江可不小,两条穿上都遮不住,这是在挑衅咱小江!小江,干他丫的!”
“哈哈哈,小江你要是不要,给我呀,料子不错,改改给我媳妇穿……”
江见许赶紧把裤衩团了团,揣兜里,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
是不是他钱给的太多了,韩舒樱!
他咬牙切齿,这对象找的,猴皮猴皮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拆瓦!
……
韩舒樱知道他要说什么,看人家都送礼物送鞋,和你处了这么久对象,连根毛也没看见……
行,她到时就送他两条裤衩子,让他开心开心!
韩舒樱咬牙腹诽道。
怪不得他一晚上死揪着一双鞋不放,原来是吃醋了啊!
意外的是,误打误撞,第九场戏,完成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第九场了。
韩舒樱晚上一个人时,笑着打开了剧本。
剧本第九场:唇儿凑,弹儿弄,娇樱难敌舌峰狂(完成)
奖励:蜜露灵蜂糕一碟
笑容凝固了。
韩舒樱恶嫌地略过第九场的骚词儿,然后笑眯眯地看向奖励,竟然是糕点!
糕点好啊!这下她的零食有了!早餐也有了!起晚了,吃点糕点就行了,而且这个糕点她知道功效,蜂蜜嘛,对皮肤好,滋养提亮肤色,滋润皮肤,她细看,上面写得还是灵蜂蜜,她开始期待了。
然后飞快地掏出钥匙打开柜子,里面左侧区域多出一个扁纸袋,很小的袋子,纸袋里放着五块蜜色糕点,一拿出来蜂蜜的香气扑面而来,甜滋滋的,让人口水泛滥。
就是糕点有些小,一块只有两口的量,大概就食指和拇指圈起来那么大,质感十分软密,入口即化,沙沙地,好吃极了,差点把舌头吞进去,吃完一块后,嘴里都是蜜香味儿,甜津津的,她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转眼五块都吃光了,呜呜,可太好吃了!
系统出品,必是精品!
她甚至把袋子倒过来,看着里面空空的,好失望,什么时候能一次吃个够?
她想了想,将糕点袋儿放回柜子左侧。
之后几天,她有计划地开始练习做馒头,毕竟柜子里有一袋富强粉,一直放在没有动,她不太会做面食,但这可以学。
问过牛老太和小媳妇后,她试了两次,成功了。
接着,韩舒樱开始小心翼翼旁敲侧击,打听江见许行踪,他很忙,最近到处跑,跑的地方还挺远,偶尔送来的东西都是在很偏远的地方拿回来的。
他竟然还弄来了一袋河蟹,秋蟹还挺肥的,壳薄肉嫩黄香,炒着吃能把人香死!
选好日子,确定了江见许早上不会过来,她才偷偷摸摸四点半爬起来,穿了商场六块钱买的黑色薄棉衣,土了吧唧。
是库房压底子的货,前段时间拿出来处理,这也不是随便谁都能低价买到的,和库房那边的人有关系才行,毕竟数量不多,韩舒樱是临时工,肯定没有她的份儿,但主任媳妇儿特意跑过来问她要不要,韩舒樱一想,天冷了她又到处跑。
是得有件“不起眼”的棉衣穿。
毕竟她平时都在江公安的“势力”范围内,在县城里她可以穿得美美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对象是公安,这就是职业“隐形”福利带来的好处,比较壮胆,很少有人主动来招惹她,因为知道她对象不好惹。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呸!什么比喻!江公安才是狗,她是主人!
可事实如此,出了县城,谁也不认识她,又是偏远地方,没人壮胆,她肯定得把自己打扮的越不起眼越好,黑色土布棉衣,土布蓝裤子,再围个灰乎乎的土布围巾包着头脸,这样子走哪儿都没人注意她,比较安全,她甚至还可以一瘸一拐装自己是老太太。
这倒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主要是她上车的时候弯着个腰拎东西没走好,崴了下,旁边竟然有人给她让座。
“大娘,你坐吧。”
韩舒樱:……
呵呵,她这演员可太成功了,终于得到了人群众的肯定!她捂着脸笑着跑到了后面。
这次她装好昨晚蒸好的八个馒头,馒头里面掺了蜜露灵蜂糕,因为糕点太小,质地又软不太好带,她就碾碎了加在面粉里,蒸出了八个馒头。
昨天蒸的时候,那蜂蜜的香味儿,飘在院子上空,当时院子里的家家户户在做饭,就闻到不知谁家的蜂蜜撒了,那个香啊,香得院里孩子就跟那瓜田里的猹,上窜下跳的要糖吃,一晚上没少挨打。
屁股都快打烂了。
馒头,棉鞋,剩下的布做了鞋垫,翠花嫂子做得挺结实的。
还从商场花四毛买了瓦壳油,据说这个对冬天开裂的皮肤有用,找人换的劳保手套两双,曾祖没有手套,上回见到他的手都受伤了,天天寻摸着,寻到了就跟人换了来,商场的商品要票,但她找人换不要票,手里有资源,她进了国营商场,就跟进了粮仓,想换什么换什么。
小日子那过得一个滋润,最得意的是,她过得无论怎么滋润都没人说什么,就因为她是在国营商场上班!
这年代,在国营商场上班,那就是牛!天天牛逼哄哄就是应该的。
韩舒樱还换了红薯干,这个不容易坏,曾祖棉衣里缝了大口袋,红薯干可以装进棉衣里面,饿了的话随时拿出来吃,她还弄到些花生牛轧糖,补充体力。
早上四点半天还黑着,她就猫腰地开门,在棚子里蹲着热饭盒里的饭。
昨晚上还做了干饭,里面掺了一把白玉灵米,将米紧实地压在饭盒里,菜是萝卜块炖肉,江见许上次带来剩的一小块猪肉,再不吃就坏了,她昨晚全炖了,塞进饭盒,早上时间紧来不及现做,好在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放几个小时不会坏,在炉子上热好,她包好放进布袋里。
收拾完,里面穿着毛衫,外面套了黑色棉外套,将土了吧唧的围巾塞兜里,将门锁好,趁着现在起来的人不多,她提了袋子一溜小跑出了门,早早在车站等着。
等返回时,只要将棉衣一脱,卷起来,头巾一摘,回大院别人见了,只以为她从商场回来放东西。
五点半的车如期而至,一路颠簸,终于又来到了上次来过的采石场。
如愿见到曾祖父,这次曾祖父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一进来,曾祖嘴里就小声念叨道:“姝姝啊,你怎么又来了,这地方偏僻,你一个女孩不要再过来了……”话虽然这么说,但见到她还是很激动,小心翼翼冲她露出笑容,讨好的笑容。
看着有些心酸。
韩舒樱想着,曾祖姑奶奶如果知道自己三哥一直在寻找她,挂念她,不知道会怎么想,反正她觉得心里头酸酸的,可她不是真的曾祖姑奶奶。
她立即以小辈姿态,赶紧将东西递给曾祖,又把热着的饭盒拿出来。
“……三哥,这次我没给值班的人烟,就十五分钟,你快吃吧。”她不能次次都给,那样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冤大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怕被惦记上,上次给烟主要是第一见面,时间太短了,怕话没说完就结束了。
看着曾祖哪怕再饿吃东西也没有狼吞虎咽,还保留了一些富家子弟斯文气质在。
韩舒樱有些焦急地等着。
这次来,一是想问问举报杨家的敌人是谁,还有个事就是,她算算时间,爷爷这时候应该出生了,所以曾祖已经结婚生子才对。
那家属呢?爷爷在哪儿,为什么没有人给曾祖送衣服鞋子。
直到他吃得差不多了,韩舒樱抓紧时间问。
杨弘杉听到妹妹问起举报的事儿,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放下勺子半天说了句:“……是我器重的一个学生。”杨弘杉也没想到,学生会这么做,他和朋友在家里闲聊……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在旁边学习听到了。
学生?
“那他叫什么名字?”韩舒樱急忙问道。
杨弘杉似乎不太想说这个人,他摇了摇头道:“……这些事都过去了,姝姝你过好自己的生活,我的事你都不要掺合。”掺合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已经这样了,但妹妹得好好生活。
韩舒樱见祖父脸色不好了,她停住嘴,虽然她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再问下去曾祖就为难了。
她马上又小声道:“……三哥,那嫂子和侄儿呢?”她们没来看你吗?
爷爷那小老头要知道她这么叫自己,估计会拿拐杖敲她的头,那个老头,可厉害了呢,六十岁还能打得她爸抱头鼠窜。
杨弘杉沉默,用手骨顶了下脸上的眼镜,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他毕竟是杨家的血脉,出了事,我没有照料好他。”
曾祖的儿子,当然是杨家的血脉!
曾祖父思索了很久,才勉强开口:“她老家是鹿城人,宛口乡肖家湾生产队,叫方秀云,你若有空……去看看她们娘俩,就说……就说是我的学生,代我去看看她们。”说完曾祖父双手握在一起,低头不说话了。
气氛突然沉重,韩舒樱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外面传来值班人不耐烦地声音:“时间到了啊,赶紧的!后面还有人呢。”
曾祖站了起来,他推着眼镜望着韩舒樱,可能,到底还是想看妹妹一眼,没有说出你以后不要再来了的话,而是说:“姝姝,你不用常来,两三个月来一次,让哥哥知道你过得好,哥哥就很高兴了,不用常来……”
韩舒樱赶紧回:“好,有空我就来。”
曾祖父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等韩舒樱坐上返程车,默念了好几遍地址,确定记住了,才舒了口气。
她听爷爷说过,小时候他过的特别苦,她娘没改嫁,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家里穷,又没有爸爸,受尽白眼,所以对害了曾祖的人,爷爷心里很仇视,几乎一生都在纠结这么一个早已过去的坎,但在他心里,这是童年时的自己永远都过不去的坎。
望着窗外风景,她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先去看看爷爷吧,他可是这个时代里,她最熟悉的人了,只不过爷爷现在还是个小屁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