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江见许做的棉衣手工花了五块,手工费是她的工资,布是剧本奖励,棉花是她拿布换的,做的是一件青色小立领男式棉衣,。
明天是周末,韩舒樱不确定他会不会来,但等待不是她的风格,她决定下午去他单位看看他,她去过两次宿舍,门是锁的,他不在,找他主要是想把棉衣送给他,然后……想和他再谈谈。
她决定退一步,不用他救曾祖行不行,两人在一起,她可不可以私下里偷偷照顾下曾祖。
所以下午三点她就跟王梅商量好,王梅中午回家,三点再来柜台,来了之后韩舒樱就可以走了,两人轮留看柜台。
到三点她先回大杂院,这时候大杂院人不多,还没到下班时间。
她将和别人换来的一小袋糯米,掺了一把白玉灵米泡一泡,然后将剧本奖励的肉取出来,她现在的厨艺已经很不错了,毕竟食材好,她又吃过许多美食,理论经验有,只差实操。
多做做就会了,韩舒樱知道江公安爱吃肉,她将小块肉剁碎,然后和糯米灵米再加上切碎的杏干肉,里面加入芝髓油,她准备做一道糯米果肉丸子,这个她有经验,她自己做过,可好吃了。
做法不难,弄好米和肉放好调料,加入盐捏成团,放进陶锅里蒸,掺了灵肉的糯米丸子,口感又鲜又嫩,其实还可以做萝卜肉丸子,但糯米肉丸更像零嘴甜点,因为她加了杏肉,吃起来咸中带一丝微酸甜,很是清爽好吃。
蒸出来那个米香和肉香味一路飘到了路上,别说路过的人,路过的狗都要停下来好好闻一闻,在这饥荒年头里,谁家吃这么好啊!又是米又是肉!
“这是什么米,这么香,肉丸子……”路人吸一下口水又一下口水,一路嘴里吸溜着,感觉回家能吃三碗红薯饭。
韩舒樱怕水烧干糊了,一直守在棚子炉旁,等到整好后,掀开盖子,米上还带有灵髄芝油的亮光,油脂滋润的光泽,她一个个用筷子挟着放进饭盒里,待凉一凉,上面带撒一点绿色的葱花,看起来有清新绿意,杏肉的点点金黄夹杂其中,还有脂红色的肉色,糯米丸看起来清爽得很,很有食欲。
韩舒樱怕不熟,或者咸了再被江公安吐槽,于是她吃了一个,确定口感完美,这才将盖子合上。
大杂院里的人闻着香气,就知道东屋那姑娘又在做好吃的,真是香得过分,个个咽口水,但也不好说什么,谁让人家有好对象呢?送米送面的。
有那急性子的婶子,直接开口问:“小韩,你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韩舒樱也不怕,她如果孤家寡人,还是得注意点,但现在有江公安,可以说,在鹿城她不说横着走,至少没人找她麻烦:“我对象工作累,我给他做点好吃的送去……”
“哦。”
那就没什么说的了,院里有的人一年没吃到几块肉,馋的眼睛都凹了,幽幽地盯着韩舒樱门口的小棚子。
大人不好意思讨吃的,小孩子就管那些了,不够上学年龄的孩子,院子里有四五个,通通跑过来,绕棚子边上看她,嘴里还含着手指,馋得口水流下来。
韩舒樱刚来时,做饭没数,有时候吃不完,她会分一点给小孩,后来就不分了,根本分不起,一共那么点东西,给了这个那个要,给了那个这个又要,没有了就打滚说不公平,满地嚎哭,让人头疼,后来她能吃多少就做多少,吃完拉倒,坚决不剩。
所以这会四五个孩子围着她,她有经验了,绝对公平,一个也不给,她不是特意不给,是真不能给啊,这东西本来量就少,自己都只够吃呢,糯米还是她找人用布料换的,就是留着做糯米丸子的,蒸上一小锅,一共才八个,勉强装一饭盒,分给他们?那她家江公安吃什么?
她赶紧将饭盒盖上,锅放好,等晚上回来再刷,将棚子门关上,钩子挂紧,进屋里去了。
一会工夫外面就传来被打的哭声,打得那个狠,孩子哭得吱哇乱叫,韩舒樱没工夫理会,把自己收拾一番,换上白色裤子,浅绿色的棉衣,梳了一个高辫子,镜子里看着清新,清沌,清爽。
她这才提着东西将门锁好,往派出所那边去。
……
江见许在县委澡堂里洗了澡,回到宿舍手拿着毛巾坐在单人床上,时不时擦一下后颈半干的头发。
眸子没有以往穿上制服时振作锐利的样子,有些懒散,目光看到桌子上的饭盒,里面的饺子早就吃了,没有夹生,没有忘记放盐,他一个一个放嘴里,慢慢吃,很好吃。
饭盒他一直没送过去,还有衣柜里叠得整齐的浅灰色围巾,展开看丑,说明确实是她亲手织的,他没舍得戴,怕脱线了。
她送他的东西少,每一样他都挺珍惜的,哪怕那两个半透明的大裤衩,他也收得好好的,江见许手握毛巾低头擦了脖子,理智告诉他,两人关系继续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对自己不好,对她也不好,他清楚这件事该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否则必受其乱。
可理智归理智,两人处对象,彼此有情,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一想到她心里就开心,一想到分手心就刺痛。
是他将她领进鹿城,在大杂院里安顿好,她也一直是在他羽翼下生活,无忧无虑,他之所以每日去得勤,其实就是一种无声的庇护,在告诉院里其它人,这人他管着,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女,她有对象,如果自己突然不过去了,大杂院里人口复杂,随便一个撒泼妇人就能欺负到她头上。
江见许处理过那么多纠纷,不是没见过,哪怕分开,他也依然想护佑她,希望在他护佑下,她依然能好好生活。
他明明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再见面,不能再有瓜葛,可控制不住自己,路过国营商店就会停下来望一眼,隔两天就会去大杂院露了个面。
见不着人心里想,晚上睡不着也想,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睛,祈求地拉他进屋子,他拒绝的时候,她一脸失望的样子,他的心都要碎了,她需要依靠,他知道。
心里难过地知道,她只是孤零零的,太需要一个人陪着,她并不是喜欢自己才留自己,只是她习惯自己罢了,这个依靠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毛巾,双腿岔开,低着头,有水珠慢慢顺着头发滴落在地上。
……
下午派出所有人报案,东边有户人家硬说邻居偷了他们家的鸡和狗。
江见许和同事老钱找到报案人家里问话,江见许拿着本子一脸严肃地望着面前报案人。
“你好,是你报的案?”
报案人三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说话极快:“对对,是我,公安同志,我前天鸡丢了,昨天狗丢了,我怀疑是邻居家偷的,我见到他们院子地上有鸡毛,倒垃圾有狗毛,就是我们家鸡和狗……”
局里平时除了大案,公安大多时间都在处理这些鸡皮蒜皮的事儿,江见许脸色沉凝地看着他,听他说完,他问:“家里养了几只鸡。”
“五只。”
江见许回头目光扫了眼鸡窝:“你确定鸡丢了。”
“对,鸡丢了,就是隔壁偷的!”
江见许冷着脸点着本子:“鸡窝里有五只鸡,一只也没少,请你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地、尽量详细地再讲一下,到底是鸡丢了,还是狗丢了?”江见许清冷的目光射向她,表情没有一点起伏,看得人发虚。
报案人目光局促起来:“五只……可能是我记错了,鸡没丢,是狗,是狗丢了……”
江见许又看了他一眼,鸡窝里是六只鸡,根本不是五只,诈他一下,果然,连自己家里养了几只鸡都不清楚,满口胡说八道。
“请如实回答,到底是鸡丢了,还是狗丢了。”
“狗……是狗丢了,隔壁偷的!”之前理直气壮的报案人,看着眼前面色逐渐不善的年轻公安,顿时畏缩起来。
“你亲眼看到隔壁的人偷的?”
“没……但我看到他家有狗毛……”
“狗毛呢?”
“狗毛……”报案人口气一软:“狗毛,让风吹走了……”
“没有证据胡乱说话,我们怀疑你报假案,同志,跟我们派出所走一趟。”
“别啊公安同志!”报案人立马慌了,“我,我就是想让你们帮我找找狗,狗绳断了,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怀疑被邻居抓去吃了,想让你们去他家查查,因为我家狗往他们家院子方向跑了。”那男人听说要被带走,立刻怂了。
旁边老钱和事佬地对江见许道:“行了行了,帮他找找,找找……”这么点小事,带回派出所也麻烦,谁供他饭啊……
江见许烦躁地将本子合上,揣到兜里,两人找了一下午狗。
回去路上,老钱见江见许不说话,脸色也不好,就道:“小江,你这几天状态不对啊,没睡好?看看你脸色,我瞅着火气有点上头,咱们做公安的,天天处理这些事,心头容易急躁,不能把自己绷成一根线,容易断。”
“嗯,老钱同志,谢了,我知道。”江见许道。
“呵呵,年轻人得多出去玩,放松放松,对了,你嫂子有个表兄,就在枫岭那边山脚下住,守着山还弄点了野物……这事儿你可别到处说啊,是那野物自己撞门上了,我还弄到几条鱼……”
江见许听笑了,他目光看向别处:“野物还能自己撞门上了……”这话说出去也得有傻子信啊。
不少住山林边的人进林子偷打猎的,也不是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别让人给告了就行。
“明天周末,晚上下班我和嫂子打算过去一趟,你吃过枫木烤鱼没,可香了,让她表兄再弄个铁锅炖,你带着你对象跟我们一起去玩玩?不过可说好了,关系好我才叫你,局里其它人我可一个也没请。”主要还是其它人去了就带张嘴,小江这人可不是,小江同志讲究着呢。
江见许哪有那心情玩,他说了一句:“回去再说。”敷衍过去。
两人骑着车子返回县里,刚到派出所门口,就见到穿着浅绿棉衣,白裤子,看起来清纯娇俏的年轻女同志,手里提着装饭盒的青色小布包,正站在派出所大门口,翘着脚往里头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老钱见了:“哎哎小江,那是不是你对象啊?”
江见许一眼就看见她了,看见人那一刻,一晚上阴霾的心情,突然像被点亮一样,出现一丝丝欢愉,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拨了下车铃,引起她注意。
韩舒樱听到车铃声,同样欢喜地转身看过来,那辫子在后脑勺一甩,小脸看到他时,放光彩一样,使得江见许整个心都跟着亮堂起来,他不由自主地从车子上下来。
“你……”他看了看她,她怎么来了?
老钱也从自行车上下来,见到韩舒樱笑眯眯打招呼:“小韩啊,我刚还跟小江说起你,明天周末,今晚上跟我们去枫岭那边吃烤鱼去?怎么样?枫岭那边是你嫂子的表兄弟家,房子多,我们晚上在那边住一宿,第二天早上可以爬枫山,看看秋景,你来不来啊?”
韩舒樱好久没出去玩了,一听到去玩,眼睛立马亮晶晶,她不说去,只是看着江见许。
江见许被她看得喉咙一紧,心里闷得很,一方面理智让他跟她再谈一次,说清楚,他们不能再继续这样藕断丝连下去,甚至想到再租一处地方给她,最好离公安局近一些,治安好,即使没有他庇护,她也能好好的。
另一方面,他知道她清白落在自己身上,在不能负责的愧疚下,他可能永远都拒绝不了她的要求……
或许这次出游,能把话说明白。
随后他点点头,答应了。
“我去,我们去,谢谢钱同志!”韩舒樱见江见许同意,立马高兴地跑到江见许旁边,跟他同事一口答应下来。
她还热情地伸手将青色包包里的饭盒取出来,然后打开盖子举到江见许同事老钱面前:“这是我做的,同志,你尝尝。”
韩舒樱热情起来,谁能拒绝呢。
老钱帮人找了一下午狗,早饿了,就等着去她媳妇娘舅家吃野味呢,这姑娘把饭盒往他面前一怼,那香得啊,馋虫都给勾出来了,饭盒里面装得是晶莹剔透的糯米肉丸子,给老钱看得眼睛都直了,人家特意给对象做的,按说他不应该吃。
但卖相实在太好,香气又诱人,他忍不住伸手从里面拿了一个:“小韩,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还看了看旁边小江。
江见许见韩舒樱将饭盒吃食打开,给老钱吃,江见许喉结动了下,把目光移向别处,不想看饭盒。
好在韩舒樱只给了一个,立马又把饭盒盖上了,她还留着给江公安吃呢,主要是对方是江公安的同事,她肯定得表现得好一点。
“呵呵,我先进去了,小江,下班我们几个就到前面路口集合,骑自己行一起走……”老钱同志笑呵呵拿着糯米肉丸子推车走了,他知道江见许年轻,大方,有钱有票,去别人吃饭从来不空着手,是个心里特别有“数”的人,没想到找个对象,也是个大方人。
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家门儿,真不错,请这小两口,老钱乐意得很,他把糯米肉丸放嘴里咬了一口,我天!好吃的差点呛着了……
江见许将车把手一扭,没进所里,往反方向走,韩舒樱见状把饭盒装好,飞快地跑到他后座那里,习惯性地先坐上,等江见许开车。
江见许往后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带上了她,车都上路了,韩舒樱这才在后面问:“我们去哪儿啊?”
江见许是不放心,就她这样的,人家把她卖了都不知道,坐上车才问去哪儿……
“你到别人家做客,还能空着手去?买点东西……”
“哦。”
下班时间很快到了。
一行人,四辆自行车聚集在路口处,老钱两口子各骑一辆自行车,虽然都叫他老钱,其实他才三十九岁,派出所年纪排行第二,第一是站长兼所长,所以大家才叫他老钱,媳妇也才三十六岁,是机械厂开大货车的,今年退下来在厂里做检修,虽然个子不高,但个性爽朗,见到韩舒樱很是惊讶一番,多看了好几眼,开玩笑道:“小妮长得可真俊啊!你们江公安在哪儿拣到个这么俊的媳妇儿……”
就连同行的另外一男一女,也好奇地打量着车后座坐的漂亮姑娘,因为实在太亮眼了,不但是这姑娘俊,连同姑娘对象一起,这一对儿简直郎才女貌,都不敢想两人将来生的小孩儿得多好看。
除了老钱两口子,还有老钱媳妇邱娟的徒弟,也是机械厂检修工,徒弟叫刘春玲,梳着两辫子,圆脸盘的姑娘,穿着眼下城里流行的工裤和格子棉衣,背着一只军绿色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字的斜挎包。
刘春玲二十三岁也没结婚,但有对象了,两人处了大半年,已经订亲,就等着男方厂里分配婚房登记结婚,这次去游玩,老钱媳妇把徒弟和徒弟对象也叫上了。
几人在路口匆匆认识了下,刘春玲对象叫高振国,他载着刘春玲,江见许载着韩舒樱,韩舒樱后面坐够了,她想窜到前面坐。
一跑过去,就被江见许瞪了一眼,然后目光意示了下后座,她到底没敢再钻他怀里,望着他脸色,老实地在后座坐好。
路上几人说说笑笑,老钱媳妇和徒弟小两口话较多,老钱则跟江见许和高振国聊多些,本来五十分钟的路程,因为人多气氛轻松,不知不觉到了枫岭。
“枫林的山脚下叫枫岭。”韩舒樱望着周围的景儿,这里江见许带她来过,她记得路两旁的那片茂密的枫林,树叶如纸般飘地,一地火红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