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遥双眼看着他,手却向前一勾,抱住了他脱下来的衣服。
哎。
看得着,吃不着……真讨厌!!
哼!
……
离家二十二天,终于回家,崔珏本该去见兄嫂。
但午饭后,天气转阴,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又逐渐转为大雨。
正院的婆子冒雨来回:“大爷大奶奶说,雨下得太大,请二爷二奶奶晚上不必过去。”
纪明遥便心安理得瘫在榻上,看崔珏翻阅她的新话本。
最近几个月太忙,她看话本的时间骤减。五月份崔珏给她买的话本,直到前几天她才看完,又买了新的回来。
丫鬟们聚在堂屋看书做针线。
别人都听不见。
纪明遥轻声问:“我记得二爷说过,夜里我会自己找过去,你才抱住我睡的?”
“是如此。”崔珏放下书。
他身上有些燥,便抿一口温茶,方看向夫人。
“可这些天,我自己在家里,是睡前在什么地方,醒了就在什么地方呀。”纪明遥问他,“不如,我再去找你的时候,你叫醒我,让我看看?”
她非要验证一下真假!
崔珏犹豫。
纪明遥更催他:“为什么不应?”
是不是心虚?
哼哼。
“便……”崔珏不大确定,“听夫人的?”
“那就说定了!”纪明遥与他拉勾!
她的指腹结结实实印在了崔珏手上。
……
今日无人在卧房守夜。
纪明遥没能验证自己的怀疑。
因为,今天她想抱着崔珏睡。
“下次吧,”枕在崔珏肩头,她已半入睡梦,“下次,等我想自己睡……”
崔珏轻笑。
在夫人面颊印下一个吻,他答应说:“好。”
他会尽量不让夫人想自己睡。
他更不会叫醒夫人,扰了她的安眠。
-
秋闱放榜的第二天起,崔珏果然忙了起来。
纪明遥也写好了《产钳的发明与使用》第四稿,准备呈给皇后阅览。
但鹿鸣宴后,宫中发下旨意:
九月十一日起,御驾向金岭行宫秋猎,皇后与诸皇子皇女皆随驾。
随驾名单很长。诸皇亲公侯皆可同去,京中各部官员一半随驾、一半留守京中。
孟安然身怀有孕,亲三妹又婚事在即,她不去,崔瑜自然自请留守。
翰林院中,皇帝特点了崔珏随驾。宝庆也替皇后传话,问纪明遥是否会去,——她当然说去。两人便先准备出京。
纪明遥留青霜白鹭在家:“还照我七月入宫的行事,小事你们自己商议着办,大事去请示嫂子。若有产婆来,都是你们招待记录。”
她又留下了“产钳使用同意书”模板,以防她不在京里这段日子,有人因产钳闹事,产婆们无法应对。
虽然事先签过合同——五位产婆使用产钳时,出现一切意外都与崔家无关——但已经愉快合作了近四个月,今世产钳的一切也饱含着她的心血,她自然希望不会有人破坏阻拦。
向安国公府问明:安国公随驾,温夫人不去,他们却想让纪明远去,纪明遥便暂将他送了回去,让他和自己亲爹一起出发。
九月十一很快便至。
御驾辰正三刻出宫门。随驾众人先出城排列,恭待圣驾。
崔珏骑马。纪明遥没上自家的车。她坐在宝庆车里,抱着靠枕补眠。
从京中到金岭行宫不到三百里,正常乘车两三天能至,快马只需一两天。但今次随驾队伍太过庞大:算上各家家眷、仆从,再只加上随行护卫的禁军,不算沿途分段保护的京营军队,也足有五万余人,以大规模行军的速度,至少要走上四日才能抵达。
崔珏要时刻准备皇帝传唤,她也要预备皇后宣人,所以,赶路时不如分开走。宝庆姐姐的车不但离御驾更近,还能避免安国公府或其他公侯府上——比如,理国公府——派人来找。
等扎营她再回去就好了。
纪明遥一觉补眠到上午十点。
她坐的车正在缓慢行走。
“幸好你来和我坐了!”宝庆跳上车就说,“我才从后面回来。最后几辆钦天监官员的车还没走,只怕现在,后军还有几千人停在原地呢。”
离御驾越近,不但出发更早,等到扎营时,也能更早歇下。
“不如你和妹夫晚上也跟我们住吧?”宝庆提议,“你们带的人又不多,多扎几个营帐而已,也更安全些。你若愿意,禁军那里我去说。”
纪明遥想了想:“我得先问问他。一住过来,他就不好与同僚往来了。”
“行!你问!”宝庆便笑,“你们小两口还真是,事事有商有量的。”
这点打趣,纪明遥完全免疫。
她令天冬、石燕结伴去找崔珏,问是否可以直接跟随广宜公主府的车队走,扎营也同在一处。
车里摇晃,即便有足够的光亮,纪明遥也不想看书伤眼。
她和宝庆用嘴下了三刻钟棋。下到最后,好像是她赢了?
天冬和石燕终于赶回来回话:“姑爷说多谢郡主盛情,一切都听姑娘的便是。”
纪明遥决定搬!
一个时辰后,他们带出来的七辆车和共四十六人全缀在了广宜公主府车队旁。
而广宜公主府的队伍本就有三四百人。加上崔家的四十几个,变化可以忽略。
御驾正午不停。
坐了一上午车,纪明遥毫无胃口,更不想出去骑马吹土。咽下几口饭菜,喝了半碗汤,她便继续睡。
终于,申正二刻,禁军传令各处扎营。
又过半个时辰,营帐扎好,纪明遥才跳下车,长长出了口气。
天已近黄昏。
军帐一望无边。
一阵风吹起些许细土,与深秋的落叶一起,转圈打在她裙靴上。
纪明遥很不喜欢风吹泥土扑在身上的感觉。也可以说,很讨厌。
但这时代又没有柏油路、水泥路,所谓官道也只是黄土路,沾染沙尘不可避免。
随驾在外,她只能忍耐。
而崔珏正快步向她走过来。
不知为什么,一看见他,纪明遥突然就觉得很饿。
“出门好累,”站在他面前,她用极轻的声音抱怨,“若是我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离家这么远。”
她凌晨四点上车,不到六点就排在城门外了,却直到八点将过,才终于正式出发上路。
一天坐在车上超过十二个小时,在路上快七个小时,却只前进了六十五里。
一小时不到五公里。
和她走路差不多快。
——随驾队伍里,的确有大半人在走路。
想到这里,纪明遥反省,她不应该再有所埋怨。
是以,她笑:“二爷,我们快洗澡吃饭吧。”
“好。”浑身沙尘,崔珏不敢碰她。
牵住他的手,纪明遥同他一起迈入帐中。
……
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上,纪明遥睡得很香。
崔珏用清洁干净的手指,一遍一遍轻描过她的长眉。
夫人眉眼间全是疲惫。
她对出门,尤其出远门,是极不喜的。
但早则明岁,迟则三五年后,他应会外放出京。
二十二日分别,他已思念刻骨,若再一别数年,他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他应能承受得住。
灯火昏暗,西风呼啸。环住夫人在怀,崔珏轻轻阖上双眼。
只是独自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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