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
纪明遥答应着把衣服放回去,没敢看下面放着的里衣等等。
这料子是还挺舒服的。
在安国公府她绝对不可能穿到类似的衣服,但现在她成婚了,在崔家不用守安国公府的规矩,好像也可以做两身试试?
而且,就算不如她现在的衣服好穿,就当做着玩了也好。
该让他洗澡了。
纪明遥退了出去,轻轻阖上浴室的门。
她走到床边坐下,根本看不进去青霜拿过来的宾客名单。
过了有一会,她才听见轻微的水声。
几个丫鬟已经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青霜说:“真不用人去服侍吗?便是我们不合适……请嬷嬷们来也——”
“不用。”纪明遥早已决定好。
她笑说:“谁去我都……我都吃醋!索性就不开这个口。”
既然有让“枕边人”不被别的女人“服侍”的机会,他又是真的还不习惯被丫鬟服侍,那当然是要趁才成婚就确定好将来的行事,形成习惯啊!才能尽量断绝他以后还会被女人服侍的可能。
五六十岁的嬷嬷可以,四十岁的呢?
四十岁的可以,三十岁的呢?
三十岁的都可以了,那二十岁、十几岁的呢?
实在没有这条件就算了,可谁让她这么幸运碰上了!
即便未来会出现类似滑坡,她也决不允许是自己起的头。
姑娘说得太直白,青霜几人都笑了,不再坚持。
白鹭便说:“我以后也要学姑娘,找一个不碰也不看别人的丈夫!”
大家哄然发笑,又都觉得不好意思。
春涧一手捂着脸,一手连拍了她好几下:“胡说什么呢!”
姑娘还没圆房,她就在这“碰”啊“看”的!
纪明遥则对白鹭的想法大加鼓励。
虽碍着崔珏就在隔壁洗澡,她不敢太过高声,也直接放话说:“就该这样!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们就不愁没有好亲事,为什么不把条件放得高些?何况又不算多高的要求,只不过‘洁身自好’‘不生二心’这八个字罢了。不然纵别人说千好万好,自己心里不舒服,日子也过不高兴。将来想照什么样的找,我都给你们做主!”
她的婚事是没办法。
高门之家嫁女,难免会更优先考虑利益。太太想把她嫁给温从阳的时候,她也不能拒绝。——话说得难听些,一个庶女,如何敢瞧不上嫡母的娘家?让理国公府怎么想?
况且太太也的确有为她考虑才如此决定。
她自己权衡很久,也选择顺其自然接受。
理国伯与太太的父亲都没纳过妾,那时温从阳和李如蕙也只是暧昧、没界限,把她当知心大姐姐什么都说,并不像现在这样,成了真正的夫妾。
后来要换成崔珏,她也是认真思考过,觉得完全没必要拒绝。
虽然他是十八岁就得中探花、当年就升为六品侍讲的天纵英才,而她的人生目标只有混吃等死平安活到老,到目前为止还带着客气的和睦并不能代表什么,他们根本还没有深入了解对方,实际上可能并不合适……可连这个人都不要,她上哪找更好的去?
但某种程度上,青霜白鹭她们的选择面会比她广。而且,她觉得自己能完全理解她们在婚事上的各种不同需求。
在这个时代,即便出身“高贵”,身为女子,她能做的也有限。
但她可以在自己能力的范围里,尽量成全身边人的心愿。
估量着姑爷快洗完了,青霜便去请了陪房的嬷嬷进来,在卧房外等着侍候,她们都退出去。
卧房里一下就只剩纪明遥一个人。
崔珏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给她写的宾客名单还在手边,纪明遥一张一张拿起来,整理好放在床边几上。
明天再看吧。来得及。这些亲朋好友并不会在她回门之前到崔家来,专为见她。
只是,太安静了。
浴室里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几乎响在纪明遥耳边。
她闭上眼睛,却只能听得更清楚。
水声似乎停了。
他要出来了吗?
纪明遥站起来又坐下,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迎接。可水声虽然停了,浴室的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他在里面怎么了?
——崔珏在平复呼吸。
方才门外夫人的说笑声隐隐约约传进来,他只能强让自己静心。终于安静下来,他又难免想起昨夜学的那些。
还不知夫人是否仍在怕,那般出去不妥。
可以了。
崔珏推开房门。
夫人就在门外等他。
她看上去还是很紧张。
虽然仪态毫无瑕疵,可她双眸水润,两颊飞红——
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又变得急促,崔珏又顿了顿才走过去,先牵住她的手。
扫视一遍卧房,看到放在几上的名单,他先问:“夫人看完了?”
“……没有。”纪明遥诚实说,“我看不下去。”
崔珏思考了一下她为什么看不下去,又飞速斩断这项思考。
另起一句话吧。
握着夫人一起坐在床边,他问:“还不知你从前在家都做些什么。”
纪明遥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让他了解她的机会,正好,她也能试探他的态度。
她便更诚实地说:“其实在姊妹们里我是最懒的,平日不爱出门,也不爱作诗作词,更不喜欢女红,只喜欢在自己屋里看看杂书、偶尔练字,或和丫头们投壶取乐,或吩咐厨子整治酒菜。有姊妹来看我,便一起画一张画、下两局棋,再多便没有了,她们都知道我懒。”
一边说,她一边仔细观察崔珏的表情。
可惜,大多数情况下,别人从他眼中看不出太多情绪。现在虽然是例外,可他脸上只写着“我要和夫人先说说话、安抚好她的心情,再做别的”……其余真的没有更多了。
崔珏只听到夫人爱看书、练字,喜欢投壶,会画、会棋。
至于其他,应都是在自谦。
他便想起了自己送夫人的那幅莲花,和夫人送他的,被他收在书房,今日没有带过来的绣竹荷包。
他语气又柔缓了些,说:“不如明日一同作画?”
纪明遥:“……明日晨起要拜祖宗、见兄嫂,我还想见一见咱们院里所有的人,只怕没有空闲。”
她是偶尔想画,但不喜欢像上课一样固定好时间画哇!更不想以后夫妻间的情、情那个趣就是他教她画……
“也是。”崔珏不疑有他,反思道,“是我想得少了。”
况且今晚还要——
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
纪明遥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忙和他一样问:“不知二爷寻常在家无事,都做些什么?”
崔珏便答:“若无公事,便是读书练武了。”
纪明遥没问他都读的什么书。
她怕都是她不想看的书,很难懂的、学堂里先生教一篇、就要她们写至少八百字读后感甚至还要仿写那种。
新婚夜哎,她真的不愿意想起太多次上学的日子。
先生打的手板可疼了!
她只问:“二爷的剑法是怎么学的?”
崔珏道:“崔家祖训,不可只为读书荒废四体,因此崔家男子人人习武,女子也可学骑射拳脚。我幼时的武艺为世交方指挥所教,后来随父兄各处为官,又换过几位先生。”
他便说:“你若想学,家里方便,我可寻个女先生来——”
“二爷——”纪明遥赶紧唤了一声。
教骑射习武的女先生,安国公府有的是哇!是她不想学。
她感觉到了,崔珏应该没把她的大实话当真。
但实际的她,和目前为止他眼中的她,应该真的不一样。
左右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反悔。真叫他察觉到她的本性,可能又要花许多时间互相消化。
那具体怎么和他相处,就明日再慢慢摸索,现在她想赶紧问明白一个问题……就歇下。
不然,一会她真的会睡着。
怕崔珏被打断说话心有不快,纪明遥反握住他,又谨慎地靠近他一寸。
看他真没生气,她才笑问:“是我忽然想起:今日拜堂后,竟是软轿抬我来的。不知这软轿是何人安排?”
夫人靠近了。
崔珏顺势松开她的手,揽上她的肩头,还记得回答:“是大嫂安排的。”
“果然是孟姐姐……”纪明遥说。
明日一定要当面相谢。
崔珏的手到她腰间便停下,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说:“该改口了。”
他的父母兄嫂,今后也同是她的家人。
“明日再改。”纪明遥腰间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