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五弟讨厌儿臣。”
“那他为何讨厌你?”
胤禵沉默。
“德妃,你知道吗?”
被点到的德妃对上皇上冷凝肃穆的目光,她哪怕是坐着,腿也有些软,她有些结巴:“臣妾……臣妾不知道。”
“胤禵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朕让你亲自抚养,你就是这样教他的,知错不改,还故意隐瞒,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皇上……”
康熙一掌拍在御案上,怒斥道:“胤禵,你弟弟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他为何会打你,你心里最清楚,对着你的亲弟弟,你都敢说出孽种二字,你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德妃被皇上的怒气震了震,瞥了一眼胤禵,什么孽种,他竟然还跑到十五阿哥面前说这两个字了,她还以为他只在她面前骂这两个字,她多次告诫他不要对别人说这两个字,坐在上方的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她不敢为胤禵求情,怕火上浇油。
“阿玛,十五弟真的是儿臣亲弟弟吗?儿臣听说他是在宫外出生的,未必是儿臣的亲弟弟。”
“胤禵!”德妃赶忙喝住胤禵,“休要胡言乱语,胤禑就是你亲弟弟,是密嫔娘娘所生,谁跟你说这些的,竟听一些小人说的话。”
“密嫔娘娘生的只是密嫔娘娘的孩子,未必是阿玛的孩子,十五弟是密嫔娘娘在宫外所生,宫外生的孩子真的是阿玛的孩子吗?儿臣听说密嫔娘娘在宫外是有心上人的。”
“胡说些什么?到底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胤禵,赶紧道歉,你十五弟就是你阿玛的孩子,你的亲弟弟,那些在你身边嚼舌根的人真应该把舌头拔掉。”
德妃怕皇上动怒,拼命把责任推到胤禵身边人身上,实在忍不住过去捂住胤禵的嘴,她抬头看着皇上,替胤禵道歉:“皇上,胤禵还小,他什么都不懂,被身边人迷惑,听信谗言,还请皇上别生他的气,臣妾日后会好好教导他。”
康熙冷哼一声:“他已经不小了,已经十二岁了,德妃,你是没有教好他,来人啊,将十四阿哥身边的奴才全部拔掉舌头,送出宫外,胤禵,你多次为难你弟弟,不顾兄弟之情,杖责十杖,给朕狠狠打,朕要你记住这次的教训,日后看你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皇上……”听到杖责,德妃脸色一白。
“德妃,你若是求情,那就杖责二十。”
德妃吓得立即噤声,知道皇上并非在说笑,当真是杖责,她看着胤禵被拖出去,很快传来杖责的声音,夹杂着胤禵哭嚎的叫声,她这个额娘心里一揪一揪的。
皇上可是头一回杖责阿哥,胤禵是第一个被皇上杖责的皇子,就因为胤禵说十五阿哥一句孽种,十五阿哥是在宫外生的没错,又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皇上跟密嫔发生了什么。
德妃心里又恨密嫔一分,这个密嫔进宫后,简直是给皇上下蛊了,皇上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这么责罚。
王秀花从皇上的审问中已经知道事情经过,没想到是关于胤禑的身世,既然十四阿哥说胤禑是孽种,想必这宫里不是只有十四阿哥一个人这么说。
看着这场戏也算是落幕了,胤禑应该也跪够两刻钟了,她便站起来跟皇上告别,她走出去,见到袁常在还在殿外等她,而胤禑还在跪着。
“时辰还不够吗?两刻钟有那么久吗?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梁九功连忙说够了够了,可以起来了。
王秀花示意跟着胤禑的侍卫过去把胤禑搀起来,一行人先往阿哥所那边走去,回到胤禑住的宫院后,太医已经被奴才早早找来,查看一番后只有一些皮肉抓痕伤,膝盖有些淤青,还有就是有些口渴缺水,并无大碍。
“额娘,你快点回去吧,我没事,额娘还怀着弟弟,不用管我,常在娘娘,你快把我额娘领回去。”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
王秀花用一根手指点了点胤禑的额头。
胤禑乐呵地笑了笑。
“额娘,我真的没事,额娘别担心我,我是担心额娘出事。”
“既然担心额娘,就不要惹那么多事。”
“谁让他说我,还说额娘,我听不得别人说额娘。”
王秀花揉了揉胤禑的脸,“不过是一些风言风语而已,当不了真,你又何必生气,你是你阿玛的儿子,这一点,你阿玛最清楚。”
“我知道,只是我不想听到他们说我不是阿玛的儿子,说额娘的不是,不过我这次真的知错,他们下次还这样说,我不会跟他们打架,我会告诉阿玛,让阿玛拔了他们的舌头。”
“知道就好。”
“额娘,你快回去歇着吧。”
王秀花嗯了一声,带着袁常在离开,快走出胤禑的宫院时见到太子带着随从朝着这边走过来。
“密嫔娘娘,十五弟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肉伤。”
王秀花看着太子那张沉稳又年轻的脸庞,太子这张脸是最不似皇上的,但这气质是最似皇上的,他穿着一件石青缂丝单袍,腰间垂系着一块青色玉佩,整一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太子,可否进一步说话?”
王秀花跟太子到一旁说话,无人跟上。
“太子,你要当心。”
“此话从何而出?”
“太子的叔外公,索相命不久矣,皇上已对索相起杀心,皇上对太子亦有杀心。”
太子变脸,目光变得冷沉,“这是阿玛跟娘娘说的吗?本王是阿玛的亲儿子,阿玛不会杀本王的。”
“太子,索相只是第一步,太子若想破局,唯有不破不立,若是太子晚了,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你知道什么?”
“本宫知道只有大破大立才会新生,太子,你没剩几年了,你要做什么,唯有趁早,不然会是一场空,本宫要说的只有这么多,本宫先走了。”
“密嫔娘娘,你为何要跟本王说这些?”
“因为太子对胤禑好。”
太子看着密嫔离开,想着她的话,索相真的命不久矣了吗?阿玛真的有杀叔姥爷的心,有杀他的心?他可是太子,大清唯一的太子,是阿玛的亲儿子。
“你跟太子说了什么?”
“只是感谢太子对胤禑的照顾,胤禑住在阿哥所,我不能随时看着,他出什么事,我都是后面才知道,我让太子多照顾胤禑。”
“太子人不错。”
“是啊,只有太子会照顾胤禑。”王秀花感叹一声,胤禑出事,太子能赶过来看胤禑,说明他真是待胤禑不错。
袁常在说道:“胤禑是皇子,没人会轻待胤禑的。”
“奴才不会,但是阿哥就不一定了。”
“十四阿哥被皇上责罚一次,下次就不敢了,你别操心那么多,胤禑长大了,肯定有自己处事的能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孩子生下来。”
王秀花点点头,说她知道了。
她们走得很慢,她挺着大肚子回到咸福宫。
……
没过多久,过了十几天,王秀花就听到和贵人要早产的消息,和贵人已经破水了,此时正在生产,稳婆都过去给和贵人接生。
和贵人这一胎怀胎有八个月,八个月的孩子生下来不知道能不能成活,算是早产了,安胎药吃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坚持到满月。
她自然不能过去钟粹宫那边看和贵人生产,只能等着那边传来消息。
这生孩子至少需要几个时辰,她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和贵人还没生,小才子说皇上没过去钟粹宫,只有几个嫔妃过去了。
皇上大概不会过去等和贵人生出孩子,应该和贵人生完后让人过来慰问一声,给些赏赐。
到了傍晚,她才听到和贵人生了的消息,生了一名小格格,小格格不足月,听说生下来时只有巴掌大,但是是有气的。
“不知道能活多久。”香彤喃喃一句。
满月的孩子都很容易夭折,更何况是未满月的孩子,王秀花也不知道和贵人的孩子能活多久,盼着能一直活下去,不过希望不大。
“娘娘,我们别想那么多,好好安胎,有不舒服记得跟奴婢说,奴婢去请太医。”
“放心吧,本宫不会胡思乱想的。”
愁绪越多对胎儿越不好,王秀花尽量让自己愁绪少一些,别想那么多事,先把自己顾好再说。
夜里,她早早就歇下了,不过到孕晚期,她抽筋频繁,还常常觉得腰间酸痛,她是不能睡整觉的,睡一两个时辰又醒了,反反复复度过一夜。
第二天,她刚用过早膳,袁常在就过来了,一过来就跟她说和贵人的小格格怕是活不了多久。
“那孩子真是只有一丁点大,生下来就觉得喘气困难,身上青青紫紫的,太医没敢跟和贵人说实话,不过谁看了那孩子都觉得活下去的希望不大,只能老天保佑让她活得更久一些。”
袁常在说的时候语气充满怜悯可惜。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都是快生的人,我还说这些吓你,是我不对,算了,不说这些。”
袁常在又很快转移话题,说到内务府发的料子,这夏日炎热,内务府给小主嫔妃都发了一到两匹的纱布,用来制作夏衣。
“我还想着给胤禑做一套夏衣呢。”
“他有衣服穿,姐姐别浪费了,那是发给姐姐的,用在他身上算怎么回事。”王秀花拒绝道。
袁常在无所谓地摆摆手,“本宫又不可能侍寝了,新衣穿给谁看,还不如给胤禑多做几件衣服,那才是不糟践东西。”
“姐姐,衣服不一定是要穿给皇上看,自己穿着开心更重要,胤禑真的不缺衣服,姐姐不用给他做,小心累坏眼睛。”
“那我给没出生的小阿哥做,我猜这次还是阿哥,你这肚子争气。”
王秀花想到早夭的十八阿哥,这十八阿哥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只要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袁常在想到和贵人那个一看就活不了多久的小格格,觉得密嫔说得对,没什么比孩子康健更重要。
“它踢我了,姐姐来摸一下。”
袁常在赶紧把手放在密嫔肚子上,果然能感觉到孩子在里面动,很是有力,她觉得有些奇妙,她没怀过孩子,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孩子在里面踢是什么感受?会疼吗?”
“不会疼,就是觉得肚子动了一下。”
袁常在感觉到孩子在里面连踢好几下,她心想密嫔这个孩子肯定能平平安安降生。
只过了两天,和贵人的小格格就咽气了,皇上也不打算给和贵人的小格格取名字,就这样送去皇陵那边安葬了,也没有立碑。
早夭的皇嗣大多是这样,只是埋在土里,不会立碑。
一般生下来有气的,会在小主嫔妃生子册子上记下一行,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再过几年,除了生母,怕是没人记得这个孩子来过世上。
到了八月二十七日凌晨,整个后宫都处于安静的时候,正在睡觉的王秀花觉得肚子疼,被疼醒了,她起初还想等一等,觉得可能是假性宫缩,不过当她感觉到下面有液体流出时,她就知道自己破水了,立刻喊人。
稳婆就住在咸福宫,很快过来。
咸福宫顿时灯火通明。
兆佳氏听到动静也醒了,她比较年长一些,也有过生子的经验,便充当那个指挥的人,替她做好后勤工作。
刚刚破水,还没那么快生,王秀花让他们等天亮之后再去通报给皇上还有嫔妃她们,不过太医先叫过来,以防有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