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想到要是换成王氏,王氏应该不会强迫孩子抱他,而是先哄孩子,王氏一向爱她的孩子,他开口道:“算了,朕不抱了,你哄哄他吧。”
襄贵人有些忐忑,怕皇上生气。
“好好照顾他吧,你把胤祎养得很好,朕很欣慰。”
“这是臣妾该做的。”
康熙没再说什么,往前走去。
襄贵人半跪下来恭送皇上,等皇上走远时,她才轻轻捏了捏胤祎的脸颊,“你这孩子,平日额娘是怎么教你的,你阿玛抱你是好事,你还躲,往后你见到你阿玛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个不争气的孩子。”
皇上走后,胤祎反倒不哭了,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家额娘。
襄贵人叹一口气,跟他说,他也听不懂,她自己也是难得见到皇上,皇上已经鲜少踏足后宫,也很少召人侍寝,一般只有在宫宴上,她才能见到皇上,平日见得少。
皇上是真的老了,走路也慢了许多。
这宫里发生了不少事,襄贵人刚入宫时想要争宠的心也没有,只想好好把胤祎抚养长大,她能有胤祎还多亏了密妃,应是说王庶妃,不知道王庶妃现在如何了,她许久没见过王庶妃,皇上将王庶妃囚在咸福宫,除开咸福宫的人,任何人都不得私下去见王庶妃。
王庶妃除了生病的消息,其它消息都传不出来,十五阿哥成婚,皇上都不让王庶妃出来,等到王庶妃出来估计要等到皇上驾崩那一日了。
襄贵人人微言轻,也不敢去为王庶妃求情。
康熙在御花园走一回,走到西南角,他想起他与王氏曾在这个地方放过风筝,当时还有胤祄。
今日是晴天,阳光正好,跟那日的阳光似乎没什么不同,连御花园都跟当年相似,并没有太多变化。
康熙恍惚间还听到王氏的笑声。
“皇上……”梁九功见皇上站在原地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忍不住唤一句。
“回去吧。”
康熙转身。
梁九功跟上去。
到了十月初,康熙看到那些要求立太子的奏折只觉得烦心不已,通通置于一旁不理。
“皇上,咸福宫那边来人了,说是兆佳小主病重,求皇上过去看兆佳小主最后一眼。”梁九功进来回禀道。
康熙对兆佳氏还有印象,她入宫比较早,只比荣妃晚三年,康熙九年入的宫,生下端静,端静远嫁蒙古,再之后兆佳氏在宫里就安静许多,只好好在后宫过日子,他也没有再让她侍寝。
先前兆佳氏就生病了,她年纪也大了,生病再所难免,只是没想到病得这么厉害,康熙想也没想地起身。
“摆驾咸福宫。”
去咸福宫的路上,康熙知道王氏住在咸福宫,此次过去咸福宫,应该会见到她,两年没见,他不知为何,离咸福宫越近时,越无法平静。
这些青石路,他先前走过很多次,只是这两年,他来得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走过时是什么时候。
既熟悉又陌生。
康熙没忘让梁九功去把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叫去咸福宫,等真的到咸福宫门口,他是顿住一下,随后才抬脚走进去。
定嫔让人去请的皇上,兆佳姐姐快不行了,太医说兆佳姐姐时日不多,经王妹妹提醒,她才想起来去请皇上见兆佳姐姐最后一面。
但她知道皇上未必会过来,兆佳姐姐多年无宠,跟皇上感情不深,所以她也没抱什么希望,当她知道皇上在过来的路上时,她已经守在前院里等着迎接皇上。
而王妹妹在她的房间内,她也不知道皇上想不想见她,在皇上过来时,她先提前回她房间了。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兆佳氏呢?”
“姐姐在里面,臣妾带皇上进去,是太医说姐姐时日不多了,臣妾才让人过去请皇上。”
“你做得对,朕无论如何要来见她一面。”
“姐姐知道皇上这样记挂她,一定很欣慰,皇上随臣妾来。”
康熙不出意外地见到王氏的房间房门是关着的,他眉间紧紧皱起来,此时是兆佳氏最要紧,他先过去兆佳氏的房间,见到躺在床上的兆佳氏,此时的她很是虚弱年迈。
“皇上……”
康熙握住兆佳氏伸出来的手。
“皇上能来看臣妾,臣妾真的高兴。”
“朕已经让人去请太医过来了,太医一定能救你。”
兆佳氏虚弱地笑了笑,说话的声音苍老,“臣妾这身子怎么样,臣妾最清楚,太医来了也不管用,是臣妾老了,不能陪皇上了。”
“太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皇上,臣妾想端静了。”
“朕让端静回京,你再撑一些时日,朕召端静跟额驸回京。”
“来不及了,臣妾真的要走了,皇上,王妹妹她知错了,还请皇上原谅她一回吧,她心善,自从她搬来咸福宫后,帮了我们许多,她不过是一时走岔路,还请皇上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定嫔跟兆佳氏相处日子最长,她站在一旁已经是泣不成声,这两日日日为兆佳氏担心,本以为还有多活一些日子,没想到被太医说时日不多,到这个时候,她还想着为王妹妹求情。
端静公主回京要一个月,怕是赶不及了。
太医们也在这个时候过来,每个太医轮流给兆佳氏把脉,每个太医神色都凝重,没当着兆佳氏说出他们的诊断,一个个把完脉后缄默不语。
“皇上,别为难他们了,臣妾只能这样了,臣妾也不想在这几天只记得那些苦涩的汤药,不用给臣妾医治了,让臣妾舒舒服服地走吧。”
“好,朕答应你,朕让他们退下。”
“定嫔,你把王庶妃叫过来,我也想见她最后一面,皇上,你同意吗?”
康熙点点头。
定嫔赶紧让人去叫王庶妃过来,只是王庶妃说她自知有错,无颜面圣,她不能过来。
“那算了。”
康熙知道王氏这是不想见他,所以才不愿意过来,她要是真想见他,方才就待在兆佳氏的房间,他进来时便能见到她,而不是故意躲避,把自己关在房间中。
兆佳氏让她过来,她都不过来,这个女人就是犟的,她表明她的态度,就是不想见到他,康熙心里憋着气,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在兆佳氏房间陪兆佳氏一会,兆佳氏累得昏睡过去,他才离开。
本以为他过来咸福宫会见到王氏,结果没见到,既然不见,那就此生不必再见,康熙离开咸福宫。
定嫔过来王庶妃的那屋,叹气道:“妹妹,你说你这是何必,我看皇上是想见你的,你为何不出来见他。”
“皇上不会想见我的,他说过此生不会再见我,是他将我囚在此处,他若想见我,大可以过来,他不想见我,我又何必去讨人嫌,不见就不见吧,兆佳姐姐还好吗?”
“就这几日的事了,她最挂念的是端静公主,不过她们母女两怕是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痛痛快快地走,也好过久病缠身。”
定嫔点点头,“说得也是,我只是舍不得,我们在这宫里走过这么多年头,她要是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说到后面,定嫔哽咽。
王秀花抱住定嫔。
这两日,她们一直陪在定嫔身边,定嫔想吃什么都想办法让她吃到,皇上前日过来一次后也没有再过来了。
第三日,兆佳氏还是咽了气,咸福宫的人都陪在她身边。
兆佳氏殁了之后,皇上下令以嫔位的规格给她办丧礼。
兆佳氏走后,咸福宫更冷清了,尤其是临近年关,其他宫还有点热闹,只有咸福宫显得僻静,本来住的小主就少,少了兆佳氏还有原先伺候她的奴才后,整个咸福宫加起来就只有十一人。
年例也赏下来,他们十一个人凑在一块吃热锅子才稍显热闹一些。
又是一年大年初一,今年大年初一开始下雪,从昨晚除夕就陆陆续续飘雪,王秀花今早起来发现院子上已经有积雪了。
“小主,外面是真冷啊。”金瑶边搓手边往手里哈热气。
“戴手套,耳罩也戴着,来,抱着暖手炉暖暖手。”
金瑶抱着暖手炉,说她等会得去扫院子里的积雪,怕有人经过时会滑倒。
一旁的巧梅说她跟着她一起。
“不着急,我们这里不会来人,屋里也冷飕飕的。”
金瑶嘟囔道:“我们这的冬炭根本不能放在屋内燃烧,比烧柴火还要起烟,内务府那些人给我们的是最差的冬炭,奴婢昨晚都恨不得抱着巧梅一起睡。”
“你们昨晚冷吗?被子不够?”
巧梅说道:“小主,被子是够的,不过这天太冷,夜里盖着被子也总会觉得有股阴冷,好像是从骨头那里生出来的寒意。”
王秀花有些无奈,屋内没法燃炭,这冬日又寒冷无比,哪怕她们盖着被子,的确寒意会从骨子里出来,就好像冬日手脚始终冰凉一样。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前两年要冷,这才是一月一日,往后有两三个月都是冷的。
“我们先支起一炭盆在走廊下,路过时可以烤烤火暖暖身,这屋内封着,不好在房间内直接生火,免得起烟呛鼻。”
虽然他们这没有冬炭,但干柴是够的,先烧柴火吧,王秀花建议道,他们在外面围着柴火也会暖一些。
金瑶点点头。
“小主,奴婢来吧,小主不用动。”
王秀花笑道:“这些活我不是不会做,放心吧,我不会烧着自己。”
金瑶只好不再劝阻。
三人在走廊下生火,有先前捡的干落叶堆着,火很容易生起来,大清早的,外面时不时有鞭炮声传来。
定嫔已经过去佟贵妃那里拜年了。
咸福宫只剩下他们主仆几个。
“才公公跟小伍子应该还在睡懒觉。”
“让他们睡吧,反正没什么事,怎么没见露荷?”王秀花问了一句。
金瑶回说露荷过去膳房那边拿素饺了。
三人围在炭盆前,火生起来后一烤身子才稍微暖和一些,而露荷这个时候也提着食盒回来。
“饺子拿回来了吗?”
露荷点点头。
王秀花看出露荷神色有点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露荷直接把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素饺,那些素饺看上去只有几个是成形的,大多是煮得不成形,一片稀碎,里头的馅都跑出来了,而且看上去已经凉了,那素饺的汤水已经凝固。
金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定是膳房那些人故意把这些不成形的素饺留给她们,大过年的,他们故意给她们找晦气,故意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