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之后,王氏才从乾清宫离开,他让人盯着王氏那边的动静,看她有没有过去延禧宫。
又一天过去,康熙批阅完折子,想起这事,问梁九功:“密贵人今日有没有去延禧宫看十六阿哥?”
“没有,密贵人今日推十五阿哥到御花园逛了逛就回去了,没有……没有去延禧宫。”
“你明日把消息传出去,就说十六阿哥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
粱九功点头应是,心里其实嘀咕,他明明昨日瞧着十六阿哥没什么大碍啊,气色不错,也没有昏迷不醒,惠妃也说了十六阿哥只是发烧,如今烧退了应该就没事了,皇上为何要让他传十六阿哥昏迷不醒的谣言。
密贵人她不去看十六阿哥,还不是皇上把十六阿哥记在惠妃名下,密贵人大概是不认十六阿哥是她的孩子了吧,毕竟孩子也回不来。
皇上这到底是想密贵人抚养十六阿哥还是不想让密贵人抚养,孩子都给出去了,皇上又想让密贵人把十六阿哥当成自己的孩子嘛。
梁九功不敢多问,只能照令行事,主子们的想法不是他这个奴才能猜透的。
梁九功很快让人在后宫里传十六阿哥病危的传闻,殊不知最担心的人不是密贵人,而是惠妃。
惠妃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胤禄情况好转了,这宫里反而传出胤禄病危,昏迷不醒的消息,她觉得是有人有意要搞她,给她扣一个虐待谋害皇嗣的罪名,她听到这则传闻后,第一时间抱着胤禄过去乾清宫,还叫了几个太医跟她一同前去,目的是为了澄清,胤禄真的没有外界传闻那样病危,相反胤禄已经好转了,连烧都退了。
见到皇上,她抱着胤禄跪下来,哽咽道:“皇上,胤禄他真的好转了,臣妾没有虐待胤禄,没有谋害皇嗣,皇上,臣妾真的把胤禄视如己出,用心在照顾胤禄。”
康熙过去把惠妃扶起来,“朕知道,你先起来吧。”
“那些人说臣妾故意不给胤禄治病,说臣妾要眼睁睁地看着胤禄死去,恶意中伤臣妾,污蔑臣妾的名声,臣妾真的没有,胤禩当年养在臣妾那都好好长大了,臣妾又怎么会伤害胤禄,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朕知道惠妃心地善良,不会伤害孩子,朕都知道,朕没有不信你。”
“皇上真的相信臣妾?”
“你入宫这么多年,朕一直都相信你,那些传闻,你不用理会,只要你好好照顾胤禄,问心无愧,朕不会相信那些传闻的,胤禄身子如何,朕是亲眼所见,眼见为实,朕都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皇上的话让惠妃松一口气,幸亏皇上相信她,在她怀里的胤禄突然哭了,惠妃一边哄胤禄,一边说道:“皇上,你听,胤禄的哭声有多洪亮,他原先喉咙发炎,现在都好很多了。”
康熙看着放声大哭的胤禄,摸了摸他的脸,让惠妃把孩子带下去,让她不必理会那些传闻。
“是,想来胤禄是饿了,臣妾把他带回去让乳母给他喂奶,那臣妾先告退了。”
惠妃等人离开后,康熙才吩咐梁九功别再传那些传闻。
当天,他又翻了王氏的绿头牌,他今晚特别凶狠猛烈,完全堵住王氏的嘴,不让她说话,王氏搂着他的脖子,只有一些细碎的哼叫声从嘴边溢出。
到最后,两个人都汗涔涔的。
一月底的京城还是很冷,寝殿内支着好几个炭盆,里头燃着不易起烟的银丝炭。
“皇上,你今日怎么了?”
“怎么了?这样不好吗?朕看你刚才都舒爽到颤抖了。”
“臣妾那是冷的。”
“这殿内这么热,怎么会冷,你不去看胤禄,也不问问朕胤禄身子如何吗?”
“十六阿哥身子如何?臣妾听说十六阿哥好多了。”
“还好,还病着,不过人醒了,能吃能喝,惠妃把他照顾得很好,惠妃把他视如己出,将胤禄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朕觉得这孩子跟惠妃很亲,惠妃真的用心了,朕觉得把孩子给惠妃养是正确的决定,当初她也把胤禩养得很好。”
“那是当然,皇上英明,惠妃真是养孩子的不二人选,胤禄跟惠妃亲,说明惠妃把他养得很好,臣妾听说八阿哥跟惠妃也很亲近,而且八阿哥平平安安长大了,只有真正对孩子好的人,孩子才会对她亲近,生恩不如养恩,十六阿哥长大后也一定会感念惠妃在幼时对他的精心照顾,臣妾就说十六阿哥吉人有天相,被庇佑的孩子,肯定会逢凶化吉的,皇上还不信臣妾,这下总信了吧。”
康熙真的想掐死她,明知她是故意的,偏偏他还不能拆穿她,这女人就是有办法让他生气。
第66章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初,京城回暖。
内务府送来春菊,因荣妃多给了两间厢房,王秀花把其中一间用作库房,原本堆高的箱笼都挪去那边,她的房间也显得宽敞许多,有空置的角落,几盆春菊也直接摆放在屋内。
胤禑的腿属于恢复得不错,静养了三个月,已经勉强能站立,太医说里头的骨头长好了,不过王秀花不敢让他立即下地走路,基本上还是坐在轮椅上。
今日天色不错,阳光和煦,胤禑被袁常在推去金鱼池那边,得空的王秀花在巳时末提着两层雕花食盒过去乾清宫,她如今已经是贵人,可以往前殿送东西,皇上见不见她是另外一回事。
在殿门口的梁九功见到人,小走两步迎上来,“小主,你怎么来了?”
“梁公公,我亲手弄了一些点心,想送给皇上,麻烦公公通传一声。”
“小主来得不巧,太子爷在里面,陪着皇上下棋呢。”
“那还真是不巧了,劳烦公公把这些点心送进去吧,不用通传了。”王秀花把点心留下,很快带着人走了。
当天傍晚,皇上便翻了她的绿头牌。
侍寝的时候,王秀花笑意盈盈地贴在皇上胸膛前,说道:“皇上,臣妾进宫两年了,也有两年未见家人,皇上能否允臣妾出宫见一见家人。”
康熙亲吻她的红唇,心想怪不得给他送点心,有事求他的时候,她就异常乖顺,吻完后他才低声道:“这宫里的小主嫔妃也鲜少能见到家人,有些自从进宫后就再也没见过家人,已有十年之久,你身为宫中小主,冒然出宫不合规矩,你家人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本以为王氏会再求他,争辩两句,没想到王氏就只是淡淡地说她知道了,没有继续求他。
“不过,你若是想见,朕可以让他们进宫。”
“臣妾从来没告诉过他们皇上的身份,让他们进宫,晓得皇上的身份后怕是会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们毕竟没见过世面,也没有学过规矩,臣妾怕他们言行举止多有冒犯,还是算了,别让他们进宫了,臣妾不见他们就是,臣妾晓得他们安好就行了。”
“真不想见?”
“算了,当臣妾没说。”
“朕哪日有空再带你出去吧。”
王秀花笑吟吟地看着他,搂着他的脖子,“那臣妾先谢过皇上,臣妾保证不会张扬此事,皇上偷偷带臣妾出去即可,不让后宫的人知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谨记在心。”
见她高兴,康熙也笑了笑,只是出去一次而已,不算什么难事,她进宫的确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心里挂念家人也无可厚非。
夜深后,两人才歇下。
没过几天,皇上就得空,白天召她过去乾清宫后,实则准备带她出宫,王秀花脸上一喜,“皇上,臣妾让念春先回去取一百两银子,两年没见,总不能空手过去。”
“不用了,你想给他们银两,朕事后再让人给他们就是,朕何时短缺过他们银两,你那一百两就自己省着吧。”
王秀花笑得更开心了,说道:“那行,臣妾就不让人回钟粹宫取了,皇上,我们走吧,他们住在京郊,过去可能要一个多时辰,我们得在天黑前回来。”
王秀花跟着皇上出宫,带出去的人不多,她只带了念春,让香彤回去照顾胤禑,而皇上带了三个奴才还有四个护军,一行人乘两辆马车一同前往城外。
两年才可出宫一趟,王秀花坐在马车内,一直掀开车帘望向外面,这京城还是如她记忆中那般热闹非凡,马车驶过内城后,这喧闹的人群声才少一些。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王秀花回头看一眼皇上,依旧笑道:“臣妾难得出宫一次,总觉得外面很新奇,仿佛看不够一般。”
康熙似乎想到什么,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似乎真的是在笑,上一句话也不知是不是抱怨他把她禁在皇宫里,他也笑道:“难得出来一趟,的确觉得一切都新奇,你今日就看个够,下一次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下一次出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了,皇上下一次出巡记得带上臣妾,臣妾要陪着皇上游山玩水,览尽大清河山。”
说着她倚在他胸膛上,康熙顺势揽着她的腰,不知为何,她说她陪着他游山玩水,览尽大清河山时,他的心动了动,这大清的河山,一人阅览的确会无聊孤独,有人陪着才会是有趣,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也不去细想,只是摸了摸她的耳垂,在手里把玩。
两人都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略过的人与景。
过了好一会儿,原本倚着的人想要起身时,康熙摁着她。
“皇上,臣妾身子重,别压着皇上了,让臣妾起来吧。”
“无碍。”
王秀花这才倚躺回去。
终于到了她大姐他们住在的府邸前时,王秀花看向皇上,“皇上,你要不陪臣妾进去吧,臣妾不说你的身份,他们看到你也能宽心,不然他们会一直以为臣妾说的是假话。”
“嗯。”
他们被搀着下马车,梁九功前去敲门,很快有人开门,开门的人竟然是她的侄子范书航,两年没见,范书航见到一群生人还有些意外,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才犹豫了喊了一句:“小姨,是你吗,小姨?”
“书航,是小姨,书航长高了,今日怎么没去私塾?”
“今日先生休沐,小姨快进来。”
两年没见,范书航看上去不再是孩童模样,反而开始像是一个小大人了,长高了,算一算,他也已经十岁了,的确是长大了,她摸了摸他的头。
范书航冲里头喊人。
不一会儿,她大姐二姐他们都出来了,见到她都是又惊讶又惊喜,过来抱住她流眼泪,每次见面都是隔了很久,她们少不了担心她。
等她们情绪都平复得差不多时,王秀花才向她们介绍皇上,没说他的真实身份,只是说他是她的夫君。
先前她大姐她们其实就见过皇上,不过是见到穿着朴素麻衣的皇上,如今见到穿得锦衣华服的皇上,加上隔了好几年,她们其实跟第一次见没什么差别,她大姐夫立即上前巴结道:“秀花总说她夫君是个大官,我还不相信,如今见着妹夫气宇不凡,一看就是当大官的,秀花总是对妹夫遮遮掩掩,不肯告诉我们妹夫是多大的官,我先前还让秀花让妹夫帮我谋个官职,秀花也没肯帮忙,我说妹夫都是大官了,寻个闲职给我也不难吧,妹夫,你说是不是?”
“好,朕……我让人寻个闲职给你当当。”
大姐夫一愣,随后脸上一喜:“妹夫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王秀花捏了捏皇上的手,瞪他一眼,她大姐夫大字不识,能当什么官,她怕他惹事,京城的权贵人家多,虽说他们跟皇家也沾点关系,可是那都是单纯仰仗皇上的恩宠,出了事,皇上万一不愿意帮他们,或者二选一,他们家是被舍弃的那一个怎么办,还不如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反正他们也不缺银子,她不指望她大姐夫将来能封官加爵,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她的侄子。
她的手被反握住。
“那我先谢过妹夫了,妹夫快进来坐,秀花,你们也快进来,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大姐夫忙着张罗,迎他们进去。
许是见她大姐夫就这样谋了差事,一向不是那么言辞的二姐夫也上前,弱弱道:“妹夫能替我谋一份官职吗?我识字。”
“嗯,我到时候让人留意。”
王秀花瞥了瞥皇上,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真要替他们谋官职,她心想既然是他自个愿意帮忙,她也不管他,到时候出了事,她也可以赖在他身上。
京城中肯定也有一些人靠关系得来的官职,任人唯亲,多两个少两个应该没有关系。
她大姐夫他们攀着皇上说话时,她才跟她大姐她们到屋内单独说一会话,过一会儿,范书航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道:“小姨,他是王爷吗?”
“你为何这样说?”
“先生说了只有王爷以上的人可以穿五爪蟒,他身上的衣服绣着五爪蟒。”
“他是,不过你自己知道就好,别告诉你爹娘。”
范书航点点头。
他们吃了一顿午膳后才离开。
回到马车上时,王秀花忍不住跟皇上说:“皇上,你方才为何要应允他们,他们不是有才能之人,他们万一做不好这份差事怎么办?”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才能?别人进宫当了主子,成了朕的女人后都想着为他们的家族父兄谋前程,给他们娘家带来荣华富贵,你倒好,还拦着朕,你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娘家强大起来,成为你的倚仗吗?”
“臣妾没想那么多,臣妾只想他们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家族强大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且不说他们是汉人,不隶属八旗,这京城中的大家族哪一个不是盘根错节,可能从历经太祖太宗世祖时期就开始起来,祖先可能都是有名有姓的官员,几辈人打拼出来的地位,他们家都没有根基,她两个姐夫也不是才识过人之人,手腕能力都没有,要想变得强大谈何容易,谁不知道汉人地位低,连朝堂中身居高位的官员隶属汉军旗都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