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禄在床上睡得很好,屋内这么吵都吵不醒他,王秀花给他包裹得严实,就怕他冷到,她坐在床上给胤禄缝制毛袜。
袁常在从外面掀开毡帘进来,还是胤禑先看到她,乖乖地喊了一声常在娘娘,袁常在见他坐在地上,摸了摸他的头朝着她走过来。
袁常在手里抱着一个毛绒暖手套,穿着藕荷色的大袄,里头还有一件绣花的褙子,穿得厚实。
“你这里是真热闹,还暖和,外面都快冷死了。”
“屋内燃着炭,我怕孩子冻到。”
袁常在拿个绣墩坐在她身边,笑道:“你这里冬炭多,能在白天也燃冬炭,内务府这个月只给我十斤冬炭,我这会都不敢烧,怕晚上没得烧,得省着点用。”
“要不我挪一些给你?”
袁常在摆摆手,无所谓道:“我只是跟你闲聊而已,并非是要你给我挪炭,我那里也没冷到需要你给我挪炭的程度,妹妹有胤禑跟胤禄两个孩子,比我更需要燃炭,这屋内暖和,孩子也能舒服一些,怎么样,十六阿哥好些没有?”
“好多了,太医都说他脉象稳定了,手上的伤口也已经退痂了。”
袁常在松口气,看一眼床上的人,轻声道:“好了就行,总算是熬过去了,妹妹也能放下心了。”
王秀花笑了笑,的确是熬过去了,两个孩子在她身边,她天天都能看得到摸得到,她的心是真真正正地安稳下来,只盼着这两个孩子往后不要再有什么磨难,平平安安长大才好。
跟袁常在熟悉之后,两人关系已经亲近不少,她说话也随意不少,这阵子袁常在偶尔会被翻牌子,她忍不住看向她肚子,“姐姐,应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吧。”
袁常在一听这话,反而叹口气:“还不知道,按理说应该有动静了,可是我肚子不争气,我打算过几日请太医来看看,让太医给我开一些调养身子的药。”
“调养调养也好,姐姐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希望吧,算了,不说这个,听说皇上明年又要亲征,已经谕示兵部,制定军令往下颁布了。”
“亲征噶尔丹吗?”
袁常在点头。
王秀花知道噶尔丹是皇上的心病了,跟三藩一样成为皇上必除的心病,皇上亲征应该一去一回要一两个月吧。
“不过这些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需要安安分分待在后宫就行,战役是男人的事,而且离皇上出征还有好几个月呢,我去陪胤禑玩一玩。”
说着袁常在就走开。
过一会儿,胤禄哭了,许是饿了,王秀花叫来乳母给他喂奶,他喝着奶就不哭了。
等袁常在回去之后,王秀花想起来一事,叫来念春。
“你送五斤银丝炭到常贵人那,常贵人应该冬炭也不多。”
袁常在住在钟粹宫多年,冬炭都不够,常贵人算是从别宫过来的人,荣妃应该不会特意照拂她,想来冬炭也是不够的,尤其是这才十月份,不得宠的主子怕冬炭不够,一般是等到十二月才开始燃炭。
“奴婢知道了。”
王秀花吩咐完后又继续专注自己手头上的针线活。
过一会儿,念春回来说已经把银丝炭送过去了。
很快,常贵人就过来道谢,王秀花让她若是冬炭不够,可以过来跟她要,送走常贵人后,念春在她耳边说她方才进去常贵人那屋时寒冷刺骨,一看就是屋内没燃炭。
“小主给她送炭也算是帮了她,常贵人毕竟是延禧宫出来的,荣妃娘娘对她不冷不淡,只会按照份例给她分炭。”
“她帮了我,我自然会帮她,不管她帮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都不能忘恩负义,她为了我们得罪惠妃,若是我们这点冬炭都不给她,显得我们薄情寡义,日后每个月月初,我们这边都给常贵人那挪去五斤银丝炭,五斤普通黑炭,也算是我报答她恩情。”
“奴婢晓得了,小主仁善,常贵人应该会记住小主的恩的。”
“我也不需要她记住,她只要不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我就愿意一直照拂她,反正我们这里的冬炭是够的。”
上一年冬日时,王秀花跟皇上索要冬炭,皇上的话今年还奏效,她们这屋使用的冬炭有一部分是从乾清宫挪的,记在皇上名下,所以她这里是不缺冬炭的。
念春觉得自家小主还是善良的,这冬炭可给可不给,常贵人虽说帮了小主,但是她未必没有别的心思,肯定是有所图谋,只是现在还没跟小主讨要兑现而已。
……
皇上要出征,肯定需要银两,所以国库紧张,贵妃跟荣妃共同商议后宫开始缩减用度,节省开支,为皇上出征积攒更多的银两粮食等物,以供军队所需,于是从十一月份开始,后宫小主的份例都有所缩减。
可是今年又尤其寒冷,入冬早,这份例一缩减,后宫的人不免有些怨声载道,本来冬炭就少,一缩减就更不够,有些小主实在忍不住跑去跟贵妃还有荣妃抱怨,只是被贵妃荣妃敷衍过去。
袁常在又过来她这屋,给她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余答应小产了。
“小产?她什么时候怀孕的?”
“听说连余答应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怀孕,因为余答应那的冬炭烧,白天黑夜都没有炭火可燃,日夜受冷,余答应直接生病了,这一病身子变得孱弱,保不住孩子就小产了,她是连着好几天都出血,找来太医把脉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可能是才怀一个多月,日子还浅,这孩子月份浅的时候本来就不稳定,很容易小产,皇上听说此事,说是训斥了贵妃跟荣妃,内务府这才往余答应那边送炭。”
王秀花皱眉听完,问那份例会不会恢复。
“谁知道呢,这缩减份例才刚开始,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事,会不会恢复还不一定,毕竟贵妃跟荣妃也是出于好意,国库的确紧张,所剩银两不多,打战总归是要花银子的,上头的嫔妃是没什么事,她们依旧可以整日整夜地烧着冬炭,只是可怜我们这些人要挨冻。”
“姐姐,我这里还有炭,我送一些给姐姐,姐姐也别推脱,先用着,千万不能挨冻生病,日后我这边若是挨冻受冷,姐姐那有余炭的话再还回来就是。”
袁常在握着密贵人的手,没有再推脱,有些人情是可以欠的,这样关系才会越来越亲近,密贵人这有两个阿哥,阿哥本身也是有份例的,阿哥们的份例比贵人还多,谁让阿哥金贵,所以密贵人这屋才会一直这么暖和。
“多谢妹妹,姐姐会记住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的。”
王秀花回握过去,冲着袁常在笑了笑。
过几天,宫中开始有人埋怨贵妃跟荣妃,说她们苛待小主苛待奴才,不懂得如何管理后宫,只顾着自己享受,她们却日夜挨冻,还因此生病,更严重的像余答应那样不知不觉中流产了。
埋怨的人多了,动静大了,贵妃跟荣妃也不想得罪那么多人,于是又很快恢复原有的份例。
永寿宫正殿,钮祜禄贵妃倚在铺炕上,身上盖着绣着青花折枝的毯子,殿内架着三个五彩珐琅炭盆,炭盆周边罩着铁丝熏笼,熏笼上面放着一些需要烘干的衣物。
殿内宽敞,陈设豪华,靠墙边正中间的供案上摆着一玉雕的送子观音还有一尊镀金的佛像,铺炕临着窗,上头有炕几,炕几上摆着一些瓜果茶具。
喜月将宫里一些闲话告诉贵妃。
钮祜禄贵妃冷哼一声,说道:“皇上前几日将本宫训斥一通,如今又传出这些话,这分明是惠妃在背后让人传出来的,说本宫无能,不懂管理后宫,她这是想要本宫让位,把掌管后宫的权利交给她啊,一禁足结束,她就想生事。”
“娘娘别生气,这事荣妃也参与了,不能只怪娘娘一人,况且娘娘的心是好的,战事频起,后宫缩减用度也是为了攒下银两,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皇上不会怪罪娘娘的,惠嫔让人传这些无济于事,依旧是娘娘掌管后宫。”喜月给自家娘娘揉按一下小腿,谄媚说道。
“皇上是不会怪罪本宫,可是后宫那些人会怪罪本宫,也别小看后宫那些人,这余答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产,余答应可是惠妃身边的人。”
“她们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娘娘才是后宫最尊贵,位份最高的人,她们伤不了娘娘分毫。”
钮祜禄贵妃淡淡道:“喜月,你不懂,她们吐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本宫,余答应小产,皇上就责骂本宫了,要是有更大的幺蛾子,难保皇上不会相信后宫那些闲言碎语,本宫第一次掌权,你看这风头是对准本宫还是对准荣妃,指责荣妃的人不多,都是指责本宫这个初次协理六宫的人,惠妃针对的是本宫,荣妃毕竟协理后宫多年,没出过大的差错,攻击她容易讨不着好,只有攻击本宫这个新上来的,他们才会得逞,是伤不了本宫分毫,但是声势大了,本宫难免会被皇上收回协理六宫的权利。”
“可是娘娘也是为了皇上,毕竟国库紧张。”
钮祜禄贵妃看着喜月,她心里明白皇上才不管这些,皇上只需要后宫安宁,别出乱子,而无所谓谁来协理六宫,谁能让这后宫平静安宁,别烦到他,别让他分心烦躁,他就可以任命谁来掌管后宫,看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与起因,毕竟皇上管着前朝的事就足够烦心了,不需要后宫再来给他添乱。
“你啊,还是不了解皇上。”
“奴婢说错什么了?”
“你让人盯着延禧宫那边,延禧宫那边只按照份额给他们分发份例,其余的一律不得多给,让内务府那边警醒一些,若是账册对不上,本宫唯他们是问。”
喜月点头应是,出去往内务府走一趟,到内务府时正好遇到密贵人的奴才,见他们抬着不少东西,看上去很沉,她叫住他们。
“你们先站住了,你们拿了什么,为何这么沉?”
小石子跟香彤过来拿十二月的份例,其中就有这个月的冬炭,一大箩筐,他们抬着有些吃力,被叫住的他们说是拿这个月的份例。
“给你们小主拿?”
“是,是我们家小主的份例。”
“你们家小主是贵人,她的份例有这么多东西吗?打开让我看看,你们抬着的是冬炭吗?为何这么沉,贵人份例上的冬炭一个月十斤,你们拿了不止十斤吧。”
喜月过去查看他们拿的东西,那一筐冬炭可都是银丝炭,银丝炭不易起烟又耐燃,密贵人一下子拿这么多,分明是多拿了,宫中还在缩减用度,密贵人怎么还多拿了。
内务府那帮奴才肯定阳奉阴违,见密贵人得宠给密贵人多分冬炭了。
喜月生气,这密贵人一个月得的冬炭快赶上她们家娘娘了,她让他们先别走,她过去核对账册,她喊内务府的崔公公过来,把账册拿出来让她核对。
“这上面写着十斤,可我看他们拿的可不是十斤了,二十斤都有了,这是怎么回事,娘娘不是让你们按照份例发放吗?战事吃紧,你们就是这样浪费物资的吗?写着十斤,你们却给了二十斤,这账册对不上,你们怎么记数的,平日是不是也这样糊弄贵妃娘娘?”
喜月质问崔公公,目光凌厉。
内务府的崔公公负责发放份例,他自然晓得密贵人是多拿了,可那是皇上允许的,多出来那部分是记在乾清宫那边的,贵妃娘娘再地位尊贵也越不过皇上,他们做奴才首要听的是皇上的旨令。
“喜月姑娘,他们没拿错,姑娘先消消气。”
“怎么没拿错,那些多银丝炭,你们当我是瞎了吗?”
崔公公只好小声说道:“喜月姑娘,那是皇上给密小主的,记在乾清宫那边。”
“皇上?”
“是皇上,奴才也是奉令行事,姑娘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让人去问皇上,这是皇上特许的。”
喜月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之人,一听说皇上特许的,她的脸色变了变,也没有继续指责,而是让密贵人的奴才离开,等他们离开后,她不确定地再问一问崔公公:“崔公公,你当真没有骗我?真是皇上特许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要是骗我,小心我让娘娘扒了你的皮。”
“奴才不敢骗喜月姑娘,奴才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是皇上恩准的。”
这老奴才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喜月盯着他看一眼,没有继续纠缠此事,而是将娘娘交代的话吩咐下去,听到他们的保证后她才离开内务府,回到永寿宫后立即把此事告诉娘娘。
“你是说密贵人从内务府那边支取的东西是记在乾清宫那边,她拿了二十多斤冬炭。”
“是,奴婢瞧着还全是银丝炭,崔公公不肯告诉奴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奴婢觉得可能持续很久了,若是奴婢今日意外撞见,这事还不知道要瞒多久呢。”
“皇上对密贵人可真上心啊,本宫倒是低估密贵人了,先是在宫外当外室,进宫当主子后也能继续魅惑皇上,也有本事让皇上把两个阿哥交给她抚养,本宫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密贵人还有这么大能耐呢。”
喜月也忍不住说道:“奴婢也没想到密贵人竟然能说服皇上给她殊荣,她不知道打着皇上的名义从内务府那边领取了多少东西,整个后宫都在缩减用度,可是密贵人那边什么都不缺,还能烧着银丝炭,娘娘,我们该怎么做?”
钮祜禄贵妃点了点喜月的额头,“还能怎么做,皇上都特许了,难不成本宫要制止吗?跟皇上作对?还不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可是难不成就看着密贵人对娘娘隐瞒,欺上瞒下,密贵人心里还不知道多得意,唯独她能从皇上那拿东西。”
“那也是她的本事,本宫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思,跟皇上作对,密贵人得宠,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不然会惹怒皇上,当做不知道吧。”
“是,奴婢知道了。”
……
另一边的王秀花听小石子说了今日的事后,也让他们别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允许的,贵妃真怪罪下来应该怪罪皇上,不过是一些冬炭而已,若贵妃不允许,严令禁止,他们不拿就是。
她觉得贵妃不会真的闹到明面,贵妃也要忌惮皇上,暗中敲打她有可能,反正她当作贵妃不知道这件事,该干什么干什么。
看着胤禄渐渐好起来,胤禑这个哥哥逗他时,胤禄咯吱咯吱地乱笑,她觉得什么都值了。
年前,离除夕还有七天,王秀花被翻牌子。
“胖了。”
屁股被拍了拍,王秀花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哪里胖了,臣妾吃得不多。”
“是胖了。”他的手又从腰间抚过。
随后她被重重吻住,紧接着从唇边到脖子上,开始往下。
这寝殿内温热,王秀花不知不觉中出了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