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恩情,西娘牢记于心。所以方仙儿给我的这些东西,包括剩下的银子,各家平分一份,就当是我报恩了。”
李婆子听了,脸上露出欣慰又心疼的笑容。
真不愧是她养的闺女。
果然是好的,也是个格外知恩的。受了那么些苦,心性也没折一点。
就是从小到大,都太懂事了些,她这个当娘的每次看到,总觉得心里亏欠。
其他人听完,却有些迟疑,目目相觑。
都知道方仙儿人如其名,善良大方。
眼下西娘手里有八片银叶子,只一片就能得到这么多吃的,剩下那七片更不用说。
若说救人这事,各家确实都出了力,还凑了好些吃食出来。但西娘许诺的实在是太多了,大伙都不好意思收。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犹豫,西娘又开口笑道:“来时我就听枣儿她们说过了,进了山就都是自家人,既然这样,怎么还跟我客气呢?”
“再说了,大伙救了我们活生生的三条命,难道还不值这些东西吗?”
说完,她又暗里拽了拽李婆子的衣袖,后者立马帮腔道:
“二丫说的是!咱自进山以来,一直相互扶持着过日子,平日里出门寻到吃食,不也是分着吃吗?大伙就收下吧。更何况,她们刚来不久,日后还有许多需要大家照拂的地方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就没有不收的道理了。
李婆子说得也对,眼下的情况还不用分得那么清,先齐心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
收了东西,以后大伙多帮衬着她们娘仨就行。
要是不收,日后西娘肯定总觉得自己欠了人情,心里也会搁事。
枣儿眨了眨眼睛,率先开口:“那我们就收下了,多谢西姨这么大方,我和杏儿过冬的口粮都快攒齐了!”
接着,各家也轮流道了谢,依次上前取了饼糊干,面饼、蔬果干和水却没有拿,因为量也不多。
西娘又劝了几句,见实在劝不动,才只好自己收下。
拜方仙儿的事告一段落,其他人拿着东西往回走。
枣儿和大牛留了下来,打算过问一下和杵生他们做交易的事。
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盛珺没想到她们还能有这些奇遇,听得是津津有味。
等原委都清楚了,俩人就问她能不能拿东西跟人做交易。
盛珺倒没什么意见。
她自己肯定是愿意多多卖货的,毕竟可以攒能量。
唯一的问题就是,枣儿她们目前似乎还没有保护她的能力,跟外人打交道就会有风险。
不过,按眼下的情况来看,枣儿她们还需要她才能吃饱饭,估计比谁都担心她出岔子吧?
能提出这个请求,应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盛珺很快发出了投币的声音。
本来看方仙儿长时间没回应,枣儿她俩还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提的要求冒犯到它。
好在没让她俩瞎猜太久,方仙儿就同意了。
方仙儿果然是世上最善良最好的神仙!
两人喜笑颜开,又是说了一大通好话,听得盛珺机脸通红。
自她落地后,古人们的生活品质提升了多少,她也不好说,但嘴上功夫必定是有了质的飞跃。
正事彻底忙完,跟方仙儿告了别。
枣儿二人就往山洞的方向去了。
大牛道:“既然方仙儿答应了,明天我就带些东西出山,顺便接应发宗叔去?”
枣儿点头:“行,就是和杵生他们交易的细节还得商讨一下,咱们先回去细说吧。”
匆匆回到洞里,枣儿跟各家表明了方仙儿的态度,一群人就开始讨论交易的事。
首先,肯定要留出足够自己人吃的东西,有余粮了再给杵生他们送。
对方要用钱交易的话,那就参考粮价,说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如果不用钱,用东西来换也可以,毕竟他们什么都缺。比如衣物和各种生活必需品,这些可以到跟前再酌情定价。
然后就是双方交易的地点了,这个回头还得问问,要找个两边都方便的隐蔽地方才行。
交易说得差不多,接着就是安排明天出山接应的人选。
大牛一人肯定不行,最后还是定下他和刘二山同去,枣儿和铁柱等人出门寻吃食。
大概就是这些事,想想应该没什么疏漏了。
一群人终于熄灭火堆合衣睡去。
次日一早,大牛和刘二山就各揣两盒饼糊干出了山,轻车熟路往县城的方向去。
这头李发宗也早早醒来了,跟杵生求到了螽斯跟前。
大致说了情况,李发宗便问起螽斯这件事的难度。
螽斯此时又变回了最初见过的老伯模样,捻着胡子不答反问:“你们救出那书生以后,打算如何安排?”
李发宗想了想,诚实道:“他品性不错,又认得许多字,我们想说服他搬去和我们一起住,还能给孩子们教点东西。”
螽斯眸光微动:“嗯,多读些书是有许多好处,你们能这样想很好。不过,若是救出那书生以后,他不肯跟你们去怎么办?”
李发宗苦笑:“那也没法子,总不能逼他吧,我们是来还恩情的,又不是结仇。”
“这倒也是。”
螽斯忽然笑道:“行了,这事别人或许办不成,我却可以。你先回去等消息吧,今晚我就能把人带出来。”
这就答应了?
而且这次竟然这么快就能成事?
李发宗有些想不通,但很快回过神来:“那,那就这样办。螽伯,最近这些日子真是麻烦你了……”
螽斯一抬手:“不必再说这些客套话,毕竟我们也得了不少好处。”
该说的都说了,为了不耽误事,李发宗也没再多待,很快就和杵生回到了破庙里。
这会儿还不到中午,两人早上都吃了饼干,也不饿,就坐在干草堆上叙话。
李发宗有些好奇螽斯的事,便试探着开了个话头:“螽伯的这身好本事,真是叫人羡慕啊。”
杵生笑道:“是啊,不然也不能当我们老大了。要知道最开始,我们的日子也没现在这么好过,那时年景还不错,也很难每天吃上饭……”
李发宗放轻了呼吸仔细听着,杵生却忽然神情飘忽,又或是不想再往下说了,很快就陷入沉思,久久没再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晃了下脑袋,轻巧地换了个话题:“对了李叔,大牛哥他们今天过来吗?”
李发宗暗自感慨了一句“小人精”,然后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来。”
两人又瞎扯了几句没营养的话。
杵生很快就和别的小孩儿出门讨营生去了。
庙里没剩太多人,李发宗无所事事,只能接着睡觉。
这两天可算是把觉睡了个够,还真不习惯。
不知睡了多久,李发宗被人推醒了,一看是杵生回来了。朝外瞅一眼,天光已经变成了黯淡的蓝色。
“今个儿收成如何?”他随口客套了一句。
“嗐,就那样呗,饿不死也饱不着。”杵生说,“这也不重要,李叔,你要螽老大救的人已经出来了,马上就到!”
“已经救出来了?”李发宗瞪大眼睛,又看了眼外面的天确认时辰。
虽然螽斯说过今晚就能带人出来,但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啊。
就这么点时间?
这还没到晚上呢!
之前救西娘时,打探消息先用了一天,怎么这次去衙役屋里抢人,按说难度应该更大了,结果速度还变快了呢?
李发宗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没再往下思,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渣,搓了搓眼睛,准备看看那传言中的宋书生到底有多俊。
等了好一阵儿,黑指和另一个小孩,就带着个形容狼狈的男人进来了。
那人脸上抹得黢黑,身板削痩,穿了身粗布短褐,背上还背了个旧铺盖卷,李发宗打量半天,也没看出他的五官长什么样,更是看不出一点俊的意思。
也是,人救出来总不能明目张胆在街上晃悠,总得做点伪装。
李发宗开口试探道:“宋秀才公?”
那人听到这称呼,很快反应过来,朝他躬身拱手:“这位就是李叔吧,不才名叫宋衔青,字含章,你唤我含章便可。”
动作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讲究,一看就不是他们这样的大老粗。
就是他说的这串话,让李发宗听得云里雾里,刚勉强听懂秀才公名叫含章,就见对方朝他弯身子,便有些手足无措道:“含秀才公……”
宋衔青的黑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倒也没再纠正他的话,只接着道:
“李叔,来时路上我已经听说了,多谢你们为某奔走操劳。之前只不过帮令妹说过几句话而已,都是举手之劳,未曾想竟让你们如此记挂,不惜涉险相救,某真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说着身子又要往下躬。
“啊呀,含秀才你不用这样,该报恩的是我们才对!”
李发宗向来嘴笨话少,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就伸手将人扶住了。
他心道不愧是秀才,就算脸抹成黑蛋,说话都是文绉绉的样儿,声音也清爽得紧,连行的礼都跟他们大不相同。
他们村里已经许多年没出过秀才了,平日也没跟这类人打交道的机会,这还是头一回,着实有些不习惯。
两人又你来我往几句,总算结束这客套的流程,李发宗暗中在心里抹了把汗,说道:“不知含秀才公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某本意南下考学,却横遭歹人强掳,本以为要困在那宅中荒芜半生,没想还能有幸获救。如今心里仍有些后怕,暂时还没多余的成算。”
宋衔青说着,露出苦闷的神情,不过因为脸黑,倒也看不出来。
“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