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韦十八脑袋一懵,简直就像被大饼砸中了,恍恍惚惚地答应下来。
后来,他还专门问过景老为什么收他,景老只笑着说是他们之间有缘分。
不过直到现在,韦十八也没搞清楚那缘分究竟是怎么来的。
边走边回忆,一抬头,已经走到师父的书房门口。大门紧紧闭着,里面却没有说话的声音。
韦十八止住万般思绪,正了正衣襟袖口,抬手准备敲门。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他与明北打了个照面。
“师兄。”韦十八唤了一声。
明北似乎情绪不太好,只冲他点了下头,也没说话,就抬脚快步离开。
韦十八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很快转过身,敲了下门,得到师父的准话后进了屋子。
一进门,就看见景老背对着他,背着手站在房间中央。
“师父!”韦十八走上前唤了一声。
景老没有转身,只是开口问了个问题:“十八,你觉得,作为商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韦十八一愣,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真诚守信。”
这话并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师父早年无意中提过的,但他却一直记在心里。
景老闻言,默了一会儿,说:“十八,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变过,这样很好。以后也一定要谨记这四个字才行啊。”
韦十八立马拍了拍胸脯,应声道:“师父,你就放心吧,这四个字我打算直接带进坟里去!”
景老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朝空中假装唾了几口,说:“好了,你能记住就行,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你上次带来的那罐果油……”
作为老道的商人,景老怎会看不出其中的商机。
韦十八也没打算瞒着他:“那都是我村里人想到的点子,平日里可以添个进项。”
不管如何,日后这果油都要走商队的路子售卖,在师父这里肯定也要过个明路。
且这段时间他又细细琢磨了一下。
眼下师父只是要退了,不再事事操心,也不一定带队,又不是不再管事了。
师兄就算接任,短期内想做什么,也绝对不敢太过分。
听到他刚才的话,景老有些欣慰。
他也知道韦十八一直在拉拔村里人的事,这样很好。
景老很快说:“先不急,咱们之后得空了,再细细谋划一下这油的事,最后断不会叫你们吃亏的。”
韦十八点头:“我自然是相信师父!”
景老“嗯”了一声,又问:“那你今天过来,应当不是要谈这果油吧,还有何事要说?”
韦十八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他将枣儿她们提醒的那番话说了,然后又把刚和师娘的对话也说了。
说完后,他想了想,说出自己最后的想法:
“虽然师娘的话有理,但事关老太太,我们还是更谨慎些,仔细排查一下为妙。我觉得,也不一定就是谁有坏心思,但万一是无意中的好心办了坏事呢?或者说,有些事物看似不惹眼,但对老太太就很不好呢?”
景老闻言,若有所思,过了片刻点头道:“你说的对,师父知道了,回头定会留意。”
韦十八这才放心。
师父一言九鼎,说留意肯定就会留意,不会糊弄他的。
他这边能做的也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
要等一切有了结果,才能商量后面的事。
唉,希望过年前都能尘埃落定吧,让大伙都能过个好年。
想着也没其它事了,韦十八便跟师父告辞,很快回了自己家去。
等他走后,景老就叫了人来,交代安排了一些需要查探的事情。
说起来,韦十八的那番话,不仅被景老听进去了,在师娘心里也留下了痕迹。
刚从园子离开后,师娘边走边琢磨这件事。
她本要去别处忙活的,结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老太太的屋子外面。
等她回过神来,本打算离开,念着韦十八那说法,又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
没有惊动任何人,师娘悄声无息地走到了后侧的窗边蹲下,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蹲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特殊的声音。
再一想,这个点,老太太说不定在休息呢,哪有什么能听的!
师娘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听墙角的不光彩行为,正要起身走人,就听到里面响起了话声。
仔细辨来,正是秀姑的嗓音。
“老夫人,快醒醒,别睡了,不然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好,好!”
“我端了些你喜欢的糕点,快吃一些甜甜嘴吧。”
“哎!”
“唉,老夫人,我可真是心疼你。像你这么好的人,在别人心里却成了拖累。我昨日又听外人说了,许多人都觉得你这样的情况,耽误了老爷出门做大生意呢,他们可真是不识好歹,老爷不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咋能那么说呢?没了你哪还能有老爷的今天……”
听到这段,师娘顿时睁大了眼睛,蹭地站了起来。
这话,这话不是挑拨离间吗!
怎的这种没名没姓的糟心耳闻,也要拿到老太太跟前去说嘴呢?
言语里听着好像是些关心人的话,口口声声心疼老太太,但仔细品一品,真是每句都令人怄得慌!
别说老太太了,就是她这会儿听到,心里都是一阵无名怒火往外喷冒。
还真叫十八给说准了!
谁能想到秀姑平日里看着好好的,却会见缝插针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呢?
真亏了自己刚还那么信任她,为她辩白说些好话!
正恼火间,屋里的老太太已经呜呜哭了起来:
“那些话也没说错,我这把老骨头,确实是拖累他们了呀!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里面就有些动静响起来,怕不是老太太要往床柱上撞了吧!
再一听,似乎是秀姑拦住了她。
秀姑的声音闷闷的,还冒出了哭腔:“老夫人,你千万不能死啊,你若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呢?”
听到这里,师娘是真的站不住了,抬脚就往屋门外走。
她现在脑中一团乱麻,已经辨别不清秀姑这是在做戏,还是在真情实感地担忧老人。
但她此刻心里是真的窝了一团火,上前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怒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寻死?”
收回腿,定睛一看,秀姑果然正从背后圈着老太太的腰呢。
老太太正掰着她的手,两人一副拉扯的架势,脸上还都甩着泪。
见她把门踹开,这么一吼。
两人都惊了一下,打了个哆嗦,松开胳膊双双呆愣在原地。
师娘冷笑一声,架势跟个歹人一样,气势汹汹缓步走进屋里。
秀姑看着她这样逼近,忍不住后退两步,咽了口唾沫。
“方才你跟老太太鬼扯的那些话,都是从哪听来的?”师娘抬着下巴问她。
秀姑脸色犹豫,眼睛也不敢看她,呐呐道:“我,我这也是为了老夫人好啊……”
看见秀姑这样的表现,师娘很快就在心里确定了,她是在故意刺激老太太,至少,她肯定知道说那些话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实在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师娘便也问出来了:“秀姑,你这样戳老太太的心窝,究竟是图什么呢?”
要知道,秀姑一家当年是逃难过来这边的,最后就只剩下了她一人,被牙人拿去卖。
那时的秀姑,还是个瘦弱干巴的小姑娘。师娘无意中撞见了,很是可怜她,才把她买回家了。
后来是老太太缺个伴,就把她要过去,养在身边。虽是买进来的人,但这么多年里,粗活脏活从没让她做过,那些都有专门雇的杂役去做。
吃的穿的,也都想着她的那份,秀姑就和老太太的半个孙女差不多。
真没人亏待过她啊!
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师娘问了许久,也没得到答复。秀姑的嘴巴一直紧闭着,不肯开口说话。
问得多了,就只说自己是为老太太好,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再没吐露别的。
别说,她这个说法,还真有几分可信度。
毕竟家里人都很放心秀姑,若是她真起了歹心思,给老太太下毒还真是轻而易举。
但这样的话,整件事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秀姑只想刺激老太太的病情,又没打算直接害她性命,这到底是图什么呢?
师娘实在没辙了,转头又看向一旁的老太太:“娘,还是你来说吧,秀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你扯这些鬼话的?”
老太太这会儿倒是不哭了,只茫然地转过头看她,傻傻地“啊”了一声。
师娘见状,忍不住按住额头,觉得脑袋生疼。
好么,一到关键时刻,老太太又把事情忘了,又认不出人了!
这也是个不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