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战场上是各凭本事,谁跑得快武艺高就能立下军功,可谁知这孙虎看着五大憨粗,却狡诈极了,趁着他们都睡觉在帐篷里加练,这样岂不是下次再打仗自己什又要落后许多?
孙虎急眼了:“俺们在自己帐篷里面干啥关你什么事?”
“你们妨碍我们睡觉!”胡大明理直气壮道。
“呸,你们什里面有个打呼噜震天响的吵不着你们,俺们在自己帐篷里摔摔跤就能吵到你们?俺看分明是你嫉妒俺们什上次立了战功,故意举报俺们!”孙虎呲牙咧嘴,怒气冲冲就要跟胡大明吵起来。
萧唤听的头都大了。
“肃静!”萧唤怒斥一声。
不管如何,军中生了龌龊就是不对,他身为校尉应当维护士卒和平。
可萧唤思来想去,还真就没找到那条军规规定士卒不能在自己帐篷中加练。
“孙虎啊……”萧唤板着脸,打算不疼不痒警告孙虎两句把这事揭过去就算了。
可孙虎一听到萧唤开口还以为他要责备自己,当下便急了,开始攀咬:“校尉明察啊,胡大明他们什也不老实,每日吃完早上饭都偷摸去校场训练,俺、俺也告他!”
”还有俺们营里面的三什,天天偷摸接着帮伙夫捡柴火的由头出去练跑步哩……”孙虎嘴巴一秃噜,什么都往外冒。
胡大明一听就火冒三丈:“我就说上回他们三什怎么跑得那么快,一个什就抢了三个人头,合着是背着咱们偷偷训练了,呸,真是狡猾!”
孙虎和胡大明此时倒是心有灵犀,一起骂起三什什长来了。
萧唤面无表情。
这个校尉真是干不下去了。萧唤倒是宁可他们打架,处理军中打架萧唤前半辈子处理了没有一千件也有八百件了。
可这寿安军中对打架斗殴的惩罚却不是鞭打,而是罚饭。这些年轻力壮的青壮挨个十几鞭子不痛不痒反而激发凶性,可让他们一顿不吃饭那可是天大的惩罚。
所以这些士卒各个人精,无论怎么对骂都不动手,气的脸红脖子粗了也只是对着骂。
偏偏军纪还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因为士卒对骂就惩罚他们吧。
萧唤头都被吵得大了。
“行了,你们要是再吵架,今晚上就留在我这营帐里面使劲吵,饭也不用吃了,早晚吵够了再回去!”萧唤最终还是选择了他发现的最有效的威胁不让吃饭。
果然此言一出两个人立刻就老实了。
萧唤挥手把他们赶了出去,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倒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寿安公主过于有钱了。
其他军中,一般只有精锐才能顿顿吃饱,普通士卒大多都是饥一顿饿一顿只能将就活着,整日没有精神,恨不得整日躺着睡觉,训练的力气都没有,也只有在打仗的时候能吃上饱饭。
一来是军中粮食不宽裕,能省则省,可就这样也比外面普通百姓强多了,普通百姓遇上丰年还能吃上饭,遇上荒年说不准会饿死多少,军中起码饿不死。二来则是士卒都是正当年纪的青壮,又没有读过书,一遇到事情就容易热血上头,吃不饱饭饿着也能让他们没有力气犯事。
寿安军中则不同,寿安公主是真的有钱,顿顿都能让士卒吃饱饭,而且还分三六九等。普通士卒只是顿顿糙米配着野菜,十天半月能吃上一口肉,精锐士卒则是能吃上白米白面,每日能见到肉沫,倘若立下军功,则就能日日大鱼大肉。
关键是考核标准还十分透明。每月每个营都有一定的精锐士卒名额,只要每月考核能胜过其他什,那便可以一整个什都不升职但是加薪成精锐士卒。要想从精锐士卒升职为军功士卒,则需要立下军功,这也是为何作战人人悍不畏死的原因
寿安公主不画饼,是真的上午立了军功下午就能吃上夹着香喷喷烤羊肉的白面大饼啊。
而且无论是军功士卒还是普通士卒,还都实行末位淘汰制和首位晋升制,明明白白把一条青云路摆在士卒面前。
大唐人能吃苦,他们不怕吃苦也不怕流血,只怕流汗又流血之后什么都得不到。
能吃饱饭,就能有力气训练,身体健壮武艺高强了,就能在战场上多立军功,有军功就能升职加薪,吃更好的饭,穿更好的衣服……
其实这些事情大唐军队也做,只是如今的大唐军已经不是贞观盛世的大唐军了,军中糜烂,朝廷也没钱,无论是分田还是发钱朝廷都做不到,时间久了,军队对朝廷便没有那么忠心了,反而更忠诚于给他们饭吃的节度使。
萧唤握了握笔,心想寿安公主如朝阳初升,看着有太宗之气,倒不如投了寿安公主,正好如今寿安公主手下缺人,自己投了寿安公主就是嫡系,前途一片光明啊。
萧唤眼珠转了转,他在军中多年,虽说职位不高,可认识的老友不少,要不给老友们也写信,请他们一起跳槽?
如此想着,萧唤默不作声摸起了几张信纸,提笔沾墨。
“终于打完这个寨子就能回灵武了。”李长安手中拿着千里镜,感慨一声。
天色昏黑,不远处的敌寨中还往外冒着炊烟。
李长安特意先在百里外安营扎寨一日,派斥候打探了敌军的吃饭时间,打算打一个猝不及防。
她扭头看向萧唤:“萧校尉稳重,此次就拜托萧校尉压阵了,莫要让将士冲得太快。”
萧唤其实不太想答应,他觉得自己本事不太够,可左看看,樊宁冷着脸看着不像是爱说话的模样,右看看,李嗣业就知道吃,不过他力大无穷,的确得多吃点才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好像的确就只剩下了自己。
“臣遵命。”萧唤道。
李长安眯了眯眼,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着长枪,整个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母豹。
“左右两军,随我冲锋!”她大喝一声,身先士卒往前冲锋。
“君子不立于危墙……”萧唤的声音打了个转,就被无数马蹄带起的沙尘压了下去。
方才还在他身侧的李长安已经像一只撒欢的哈士奇一样跑向了敌营。
萧唤闭了闭眼。
公主,你没告诉我,你这次还要自己当前锋啊!
上次您起码说了一声,这回咱们熟了,您连说都不说了是吧!
深呼吸、深呼吸,这是太宗之风,嗯,是太宗之风……太宗皇帝啊,您怎么好的不遗传尽遗传这些啊!万一遇着个没本事的后人亲征再跟隋炀帝一样被敌军围了咋办,我们上哪去找第二个十六岁的李世民救他去!
就算御驾亲征,那也可以在后营指挥嘛,在后营里坐着指挥作战既能发扬主君的军事才能,也不用担心主君被敌人抓去……应该没有主君会自己脑子有病御驾亲征还被敌人抓去吧。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李长安没有耽误时间,也更注意隐蔽,直到寿安军冲入敌人面前他们才发现了敌袭,负责警戒的斥候刚拿起铜锣就被破空而来的一支箭穿透了喉咙。
萧唤面无表情大声喊着:“别激动……小心埋伏……”
反正也没人听他的,他随便喊喊得了。
压阵,真是个一点也不重要而且无聊的工作啊。
第187章
回到灵武城之后,自然就是合算军功。
不仅是杀敌算是军功,探路,打探消息,给上官出谋划策,亦或者想出来什么主意提升队伍实力,甚至帮扶同僚都算是军功。
就连每个月的军中小测排名在前也算功劳。
冯勇美滋滋接过自己的军功合算,抱着沉甸甸一袋子铜钱,腋下还夹着两匹粗麻布帛,冯勇乐得合不拢嘴。
他算是有家学渊源,他的父亲曾经就在军中效力,虽说后来瘸了腿,可也把军伍经验都传授给了他。凭借着这些经验,他在军中比旁人要更如鱼得水一些,立了几次功劳后,他如今已经是个什长了。
这段时间他一共斩杀了四个敌人哩,月末小测水平也在中上,还有他手下的士卒也有两人有功劳,这些也算他一些绩效。
回来以后营里面放了三天的探亲假,冯勇抱着钱袋,夹着布帛,没有立刻离开军营,而是打算等几个老乡一同回家。
他家并不在灵武城内,而是在离灵武城三十里外的一个村子,不算多远,平日自己来回也没什么,只是今日他拿着这么多钱和布帛,恐怕会引来贼人窥伺,还是多和几个同僚一起走安全些。
他们一行七个人一起来参军,此次出去剿匪之前他们就约定好了倘若放探亲假便一同回村。
很快冯勇便等到了如今已经是伍长的张大,没过一会又等到了另外三个人,只有赵大石和冯六迟迟未到。
几人也不着急,如今天色还早,再等一等也无妨。五人干脆就站在这一边等人一边聊天,交流着军中趣事
过了好一阵,却只有赵大石面带哀伤来了。
“冯六运气不好。”赵大石哀叹一声。
他来晚了就是上官找到了他,知道他是冯六的同乡之后托他将冯六的死讯传达给冯六的家眷,让他下次归营带着冯六家里人一并过来领抚恤。
听闻此言,几人也伤感了一会,却也没有太深的忧伤。
这世道死人太常见了,他们和冯六虽说是同乡,可关系也就淡淡。遇到荒年,谁家不得死几个人?就是平常也常有饿死、病死,甚至出门打猎被狼吃了的事情。
打仗本就是要死人的,就算不打仗,荒年也会饿死人,得了风寒也会病死人……人命本就如草芥。
“冯六是我的本家,我去告诉他家里人吧,好在他家里兄弟姊妹多,叔婶也不至太过伤心。”冯勇叹了口气。
张大看了一眼天色道:“如今时辰还早,我听说营地里面开了一家铺子,咱们这些人在里面买东西能便宜些,要不咱们借一辆推车,去买些东西带回家?”
三十里路,他们脚程快,两三个时辰就能回去,如今还不过午,日头还早哩。
这数月来此处军营已经修建的有模有样了,俨然如一座小村镇一般,李长安带着寿安军出去剿匪,军营这边的修建也没停下。
甚至还修建了一处专供内部人员的百货铺子,并且准备延伸成一条商业街。只要钱能在她手里运转开,军费收支平衡一些,她养兵的财政压力就会小很多。
冯勇摸了摸自己怀里沉甸甸的钱袋,心想他家里不宽裕,就跟着同僚们一起去看看,不买东西。
这个百货铺子占地面积极大,可里面却并不宽松,密密麻麻的货物摆放在堂中,走道里挤满了人。
冯勇一进去就被里面喧嚣的声音给炸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伙计就走了上来,直接问他们:“买米还是买面?米十三文一斗,面十一文一斗,每人每月限量三石。”
伙计匆匆说了一声,便不再管他们,而是转身忙着招呼其他人去了。
冯勇大惊失色:“这么便宜?”
朔方本地冬长夏短,土地又适合放牧不适合种粮食,所以本地的粮食大多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价格高昂,去岁收成不好,粮价更贵。一斗米二十多文,一斗面十七八文都算不贵的价格了,可这个铺子里竟然这么便宜!
“我要两石米一石面!”冯勇喜笑颜开。
他这两个月的饷银加上立下功劳的赏赐足够他买粮食了,可惜只能买三石……不过下个月他还可以再买哩。
三石粮食混着野菜够全家四口人吃上许久了。
不仅是冯勇,另外几个人也都是同样的选择。
看着他们这边明显是一伙人,一个伙计觉得是一笔大生意,脸上带笑走了过来。
“行行行,你们要是拿不动还能三文钱一日租我们铺子的推车,李娘子吩咐咱们自己人不用收押金……猪油、酱醋什么要不要也买些?都比外面便宜一大半哩。”伙计轻快介绍着。
这是李长安直属的铺子,里面的粮食和货物直接从洛阳和河南道等地运过来,从生产到销售没有经过一次中间商,李长安设立这个铺子也只属于员工福利,没指望赚钱,价格都是成本价。
寻常粮商要赚钱,必定会抬高价格,毕竟粮食人人都要吃,边关这几个州郡自己产粮又不够吃,不愁粮食卖不出去。商贾可不管百姓能不能承担的起粮价,他们没有趁着荒年屯粮都觉得自己已经很良心了。
“我们这儿还有咸鱼和咸肉。”伙计压低声音,“可以当盐吃。”
大唐的食盐来源已经很广泛了,除了在临着海的郡县有海盐以外,还有川蜀等地的井盐,以及关中道河东道的池盐。
不过盐来源广泛并不影响价格高昂,总归就是离产盐地越远,盐价越高。
朔方就属于离哪哪儿都不近的倒霉蛋,盐价高昂。
“那得买一些。”冯勇眼神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