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王维心中,会做诗的诗人还不用干活……
不过很快王维就会知道,诗人不是不用干活,只是在有其他人可以用的情况下拥有优先休息权,当别人都没有他合适的时候,该给李长安打工还得给李长安打工。
诗佛也要打工!
第95章
兴庆宫,这里已经代替大明宫成为了大唐权力的中心。
李隆基是一个念旧的人,他登基后也舍不得他当太子时候居住的东宫,登基以后多次修建东宫,最终将东宫改成了兴庆宫,仍旧是他住着。
只是太子李亨却对此颇有微词,他觉得是他的父皇打着“念旧”的名义,用孝道压制太子,故意不让太子住在东宫,这样太子就没法正大光明培养自己的势力。
他常因此闷闷不乐,觉得他的父皇做过太子,知道太子要怎么培养势力,就把他这个儿子做太子的路都给堵死了。
李亨觉得他的父皇管他管得太严了,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父皇觉得李屿不好听,就下旨给他改了名字,他往后就叫李亨了。可怜他堂堂太子,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做不了主,可也没法子,一个孝字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
好在又过了一年,他的父皇又老了一岁……
兴庆宫内有五座主殿,两栋高楼,分别为勤政务本楼、花萼相辉楼,还有一池一堂一亭一院一落,龙池和位于龙池南侧的龙堂,以及位于龙池东侧的沉香亭。一落则名为金花落,一院就是翰林院,也正是因为翰林院独特的地理位置,所以大唐才人人都想要做翰林,离帝王近,才更有机会得到帝王青眼,青云直上。
一般大型宴会都会在花萼楼举办,只是今年的年宴却没有如往年一般在花萼楼举办,而是于龙池游船上设宴。
李亨原本正奇怪今年为何和往年不同,可一踏入沉香亭,李亨便得知了其中的缘由。
整个沉香亭竟然温暖如春。
今岁是一个寒冬,从九月至腊月,洋洋洒洒下了好几场大雪,十一月圣驾去温泉宫,李亨也随行,他亲眼看见温泉宫外的草木结了霜冻,就连温泉宫附近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
如今沉香亭中却是温暖如春,李亨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猩红披风,如今才在沉香亭中呆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上出了汗。
李亨眼尖看到了藏在周遭花木中的玉管,他用眼色示意身侧跟着他的宦官去看一看这些花木中为何会藏着玉管。
宦官心下了然,走到花木边上伸手摸了摸玉管,而后回来压低声音在李亨耳边道:“殿下,玉管中是温水。”
李亨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心里却不太甘心,他为了维持自己勤俭朴素的形象,平日连新衣都极少穿,结果他的父皇竟然奢靡到用玉管温水取暖在这寒冷冬日中硬生生用人力造出一个如春御园。
“太子殿下为何还不上船赴宴?”
忽然一道让他熟悉到厌恶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李亨一回头果然看到了那个他恨不得将其抽皮拔骨的奸相,李林甫。
李亨面上露出虚伪的笑容:“我正要上船拜见父皇,右相又为何不上船赴宴呢?”
该死的李林甫,在朝堂上处处针对他,这两个月,他手下已经折了好几个官员了。
年纪都这么大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好了。
李亨在心中狠狠诅咒着。
李林甫却显得比李亨沉稳许多,他皮笑肉不笑:“老夫才刚到,正要去拜见圣人呢。听闻寿安公主给圣人送了几盆牡丹花,老夫正好奇在这寒冬腊月里寿安公主是从何处得来的牡丹花呢。”
李亨不说话了。
他的消息远没有李林甫灵通。
李隆基防范着他,根本不给他一点安插人手或者拉拢圣人近臣的机会,李亨对李隆基的近况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也因为消息不灵通吃过好几个亏。
这一次较量是李林甫占据了上风。
李亨恨恨甩了下衣袖,转身上了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林甫这条老狗已经年过花甲,糟老头子一个,自己早晚能把他熬死……
“儿见过父皇。”李亨见到李隆基恭敬跪在地上,表情孺慕极了。
李隆基也和蔼一笑,让高力士扶起李亨,口中责怪道:“你啊,就是太过严肃,你我亲父子,何需每回都行此大礼呢?”
李亨顿时露出了万分尊敬的表情,不像是演得,但脑子里想着的却是他那被赐死的三个兄弟,那也是和父皇是亲父子,说杀也杀了。
父子二人和乐融融。
李亨注意到,站在李隆基身边的人,除了平日就陪伴着李隆基的杨贵妃、许合子、李龟年等人外,还有一张生面孔,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女郎。
就在他思考此女的身份之时,这人却走了出来,笑盈盈向他行了个万福礼:“寿安见过阿兄。”
李亨这才恍然大悟,随后面上浮现出一丝亲近的笑容:“许久未见寿安,寿安竟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对寿安公主,李亨仅有的印象是她和自己的三女儿和政郡主是手帕交,依稀记得她似乎是武惠妃的养女,只是武惠妃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就连寿王也沉寂得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了一样,所以李亨对李长安也没什么太大印象。
她的名字是寿安还是安娘来着?
李亨记不太清了,不过他决定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和自己的这个小妹妹联络一下兄妹感情。
毕竟从今日的站位来看,寿安公主颇为受他父皇的宠爱。
李长安不知道李亨想要拉拢她,就算知道了李长安也不会跟他亲近。
李亨就跟个灾星一样谁离他近谁就死的快,她脑子又没有毛病,非要凑上去引火烧身干什么?
李亨也知道他在这碍了李隆基的兴致,而且他也意不在此,请完安后便到了王公大臣之中和公卿攀谈,想着趁着宴会拉拢一些势力。
能出现在皇家私宴上的臣子大多都是李隆基信任的重臣,平日他想要有个聊天的机会可不容易。
碍事的儿子走了后,李隆基的心情明显好上许多。
杨玉环正趴在栏杆上看牡丹花,伸手招了招李长安。
“安娘如何能让牡丹在冬天盛开?”因着年关,杨玉环今日穿了一身赤红衣裙,头上点着朱红花钿,喜庆富贵,更衬得她肌如白玉,仿若神妃仙子。
李长安凑过去,和杨玉环一起趴在栏杆边上:“这是从温室中养出来的牡丹,我找人养了两年才养出来这几盆牡丹。”
“温室?”杨玉环好奇。
“就是类似温泉宫,温泉宫中的花木冬日也能郁郁葱葱。”李长安解释道。
杨玉环笑了笑:“温泉宫里可养不出开的这么好的牡丹。”
正巧这时候李隆基走了过来,笑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妾身问安娘这些开得这么灿烂的牡丹花是如何养出来的。”杨玉环踮起脚,手伸出栏杆外轻轻碰了碰牡丹花的花瓣。
李隆基也颇为好奇,看向李长安:“朕也想知道这牡丹花如何能在冬日开得这样娇艳?”
李长安眨眨眼:“儿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位自称花神的女仙,她告诉儿,父皇励精图治,大唐煌煌盛世,上天感念父皇的恩德,所以特意派花神送来牡丹花为父皇改元庆贺。”
“儿梦醒后,便匆忙赶到了温室,发现这些先前怎么都种不活的牡丹花竟然真得开了花,儿便将它们带来了长安,献给父皇。”
李长安睁着眼胡扯,反正今年已经有了好几个“祥瑞”了,也不差她这一个。比起温室种花这种科学的解释,李长安相信李隆基会更喜欢花神送礼这个祥瑞的说法。
听着这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的解释,李隆基果然很高兴,他哈哈大笑,“牡丹腊月开花,这是吉兆啊。”
他未必不知道李长安的话有夸张的成分,可既然对他有好处,说得他也高兴,这便够了,何必再往下深究呢。
李隆基兴致大发,看着富贵娇艳的牡丹花,又看着人比花娇的杨玉环,加上想到了在他的治理下盛世太平的大唐,顿时起了心思。
此情此景,当有诗赋记下才妙啊。
他开口唤:“传贺知章来。”
高力士提醒李隆基:“陛下,贺监年老……”
李隆基这才想起来贺知章入冬后受了凉,生了一场病,他特意恩准贺知章不必随侍了。
毕竟贺知章也已经八十一岁了,实打实是朝堂中年纪最大的老臣,早在数月前,贺知章就想要辞官回乡,只是李隆基种种考虑还是拒绝了贺知章的请辞。
想到贺知章,李隆基又想起一人来。
“那就让李白过来。”李隆基今天心情好,决定不计较李白前几日又逾矩上奏河北内涝一事。
倘若李白能像贺知章一样知情识趣,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好了,李隆基对李白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李白这个人心里没有数,一个翰林却总是想做正经臣子的活。
不过对于李白的诗,李隆基倒是十分喜欢。
一侧的小内侍连忙跑至翰林院,翰林院就在兴庆宫内,内侍很快就来到了翰林院,扯着尖锐的嗓子呼喊。
“李白在何处?圣人召见,快去快去!”
只是喊了三声都没有见到李白应答。
一个中年翰林硬着头皮道:“李白平日并不总是待在翰林院中,今日他点完卯就走了。”
内侍狠狠跺了跺脚:“陛下急着见他,你们谁知道李白现在在何处?”
“应当在长安酒肆中吧。”一个声音嘟囔道。
内侍连忙派人去长安酒肆中寻找李白,自己则马不停蹄返回了游船,禀告给李隆基此事。
李隆基却没有生气而是大笑:“这个李太白,真是醉鬼托生,一日不能无酒。”
“去,找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将他扛过来,朕今日还非要他作诗不可。”李隆基哈哈大笑。
他的心胸其实很宽阔,尤其是在玩乐上,李隆基并不在意其余人对他的冒犯。
他要是将杨玉环惹生气了,杨玉环也给他甩脸子,李隆基非但不生气还喜欢低声下气哄杨玉环。
还有专门陪他斗鸡的贾神鸡,擅长舞剑的公孙大娘,大唐第一乐师李龟年……李隆基对他们都很宽容,甚至李隆基还不太喜欢事事顺着他的玩伴,而是更喜欢有一点风骨的玩伴。
长安城东市今日也很热闹,春节是除了上元节之外最热闹的日子了,有许多店铺并不关门,反而在门口点起火堆往里面扔爆竹来招揽客人。
尤其是胡姬开的酒肆,胡人并没有春节这个说法,她们更愿意在春节这一日开门赚钱。
李白正在酒肆二楼饮酒,身上酒气熏天,他抱着一坛酒,也不用酒壶,直接拿着大碗喝酒。
一边喝酒一边伸着头往下看。
街上的中心位置摆着几只牛皮大鼓,漫天花灯下,鼓上有舞姬披着霓裳跳舞,她们飞快地旋转着,身上的披帛连成一个个圆圈在她们周身环绕。
“铮!”
琵琶弦被扯起来。
“咚!”
胡人汉子拿着鼓槌拼命的捶鼓。
李白痴了,他半眯着眼睛,拿着酒碗随着旋律让酒碗和酒坛碰撞,碗中的酒水荡起小小的浪花。
皇宫没意思,可长安城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