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我。”陈秉江失笑,“你以为皇上的人真是吃白饭的?我们府上又哪敢在这种时候窝藏嫌犯家人?”
他虽然这么说着,心中却有点明悟。
好家伙……真世子该不会是去投靠假世子了吧?
原剧情中的真世子就不堪忍受靖勇伯府的迫害,在某天愤而偷跑出去从军去了。现在剧情绕了个大圆,又隐约回到了同样的轨迹上,真世子周晨提前去了边关军中,试图隐姓埋名了。
只要他能顺利逃出去……将来估计等他混出了头,陈秉江都该上位了,那身份也不是什么瑕疵了。
这么想着,陈秉江终于把心落回了肚子里,松了口气,却又抓心挠肺起来。
所以说……靖勇伯府到底是什么骚操作啊?跟着二皇子意图谋逆几个意思??
第五十六章 在线等挺急的
陈秉江再急, 这会儿也得不出答案了,只能耐着性子等接下来庆德帝的动静。
宋遇话也都说的差不多了,意犹未尽的探望完打道回府, 走前还承诺着:“你放心,等有了新消息我再传过来。”
短短相处这些时日他也发现了, 康王府的消息很闭塞,还不如他一个外放武官之子来得灵通。
“……”
朋友走了之后, 陈秉江独自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 心痒痒得越发厉害, 那股不安分的八卦心被挑拨起来了。他背上像是长蚂蚁了似的直痒痒, 翻来覆去半晌还是躺不下去了,腾的爬起来,一叠声的喊着大丫鬟, “春橘,春橘!给我拿外裳过来。”
春橘和二等丫鬟秋荔就守在门口廊下打络子呢, 闻言她又急冲冲跑进来安抚:“世子爷,你的身体真的——”
“真没事!我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差一点锻炼了。”陈秉江不容拒绝的说着, 他这两天被连着灌什么鸡汤乳鸽汤老鸭汤参汤补身体,灌得水饱又饥肠辘辘,强摁在床上休息养神,起都起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坐月子下奶呢!
现在听了宋遇传来的消息, 陈秉江实在没法安心躺尸了, 他必须得爬起来去和康王聊聊情况,更了解一下庆德帝或者靖勇伯府也是好的啊, 他这会儿抓心挠肺的,就是想不通。
“……那世子爷你穿这件厚的。”春橘不大高兴的鼓着有点肉嘟嘟的腮帮子, 知道拗不过自家世子爷了,只好生着闷气拿来一件貂裘披风,厚的密不透风又沉甸甸的那种。配套的还有手感扎实的毛毡帽,暖手的小暖炉,赵嬷嬷缝制的厚底长靴,力求把陈秉江裹得严严实实、防护到出门不要受一点寒。
陈秉江再跨出院门的时候,走路已经有点笨重了,身后跟着两个二等丫鬟,秋荔和月桃。春橘留在院子里得帮着赵嬷嬷的忙,趁着今天的冬日暖阳把不常穿用的衣物被褥都理出来,压箱底的好缎子好布料也拿出来检查,防止有虫蛀。
“唉?”可是没等陈秉江带着一阵风,大步走到正院,半路上他就错愕的看到了原路返回的宋遇,忍不住问,“宋兄——是忘了什么吗?”
宋遇一脸晦气:“我还答应阿妹要去给她买豌豆黄和糖葫芦呢!害,走不了了!”
他连连摆着手,绕过一丛草木要到抄手游廊上坐坐,不大喇喇的就这么站在半路上说话。陈秉江茫然的跟着他过去,月桃和秋荔两人见状一路小跑过去,先把抄手游廊上的石桌石凳打扫一下,碍于没有垫的东西,秋荔连忙回院子取软垫子,月桃就先从怀里取出她自己的手绢,铺在凳子上聊胜于无。
“走不了是怎么一说?”陈秉江困惑的追问。
“全城封锁了。”宋遇说起这个也很郁闷,“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你们王府门口就把守着几个禁卫军,不让人出入,也没说什么时候可以再走。”
陈秉江的心跳乱了一拍。
“禁卫军??宋兄你可看清楚了,是只有我们王府门口有,还是每家每户都有?”陈秉江急切的问,这可是个要命的问题。
宋遇心思也不粗,仔细一回想,神情就凝重了下来:“好像……只看到大路口有禁卫军在把守,旁边其他人的府邸倒没怎么见……”他反应过来,有些发慌的沉下声抓着陈秉江的肩膀:“陈兄,给我说句实话,你们王府真的没有参与进去吗?”
“我们是真的没有。”陈秉江语气同样凝重,脑中思索急转,心中却没有那么焦急了。
他们府这段时间都忙着和范家一起处理表妹的事呢,哪里顾得上掺和进去靖勇伯府的事或者其他要命的事了?要是说他们在暗中嫁祸保定侯孙女之死与靖勇伯府有关这事曝光……还有一点可能。但若真是如此,不可能突然全城都封锁了。
比起这个猜测,陈秉江心中有别的计较。
专属于庆德帝的皇城禁卫军都派出来了,而不是用他上位时的一众心腹军队……这是“二皇子谋逆”事件的后续?真的有什么证据或者变化了,要去搜捕人?惹得皇上都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上再信任什么保定侯府或者其他军队……
他们康王府虽然与世无争,像个小透明,但若是在这种时刻,那他们的身份真的还比较敏感。因为……康王府算是与皇家最近的宗室,是当今皇上唯一还没被关起来的兄弟。要是庆德帝真的猜疑二皇子意图谋逆,或者说实锤了。他会不会趁机同样猜疑其他有可能的对象,比如康王府?
……这是其一猜测。
其二猜测就是,靖勇伯府或者保定侯府或者谁,又将什么要命的污水泼到了康王府头上。没办法,康王府与世无争,一向低调,这是康王无可奈何的明哲保身之策。但在知道内情的一些人眼里,怎能不觉得他们软弱可欺?谁都知道皇上不大待见他们。
“总之……等等看消息吧,若是有什么事,估计宫里会传我们。”陈秉江心中百般思索,口中这么说道。就像他刚穿越过来时似的,有什么事宫里会有反应的,现在只是看守他们不准出入,没到什么危急时刻。
他也算是很有经验了。
宋遇讶然的看着少年郎,心中暗自震惊还有点佩服:“……”别说陈兄年纪比他小,心态比他强的可不是一点两点,在这上面他也得向陈兄学习啊!
“……也罢,如今就只能拖累宋兄先在我这里住下一段时间了。”陈秉江歉意的专门道了个礼,正色保证,“但若是真有什么事发生,绝不会牵连到宋兄身上的。”
“这说的什么话,都是巧了。”宋遇稳了稳心神,恢复冷静,笑拍了一下陈秉江的肩膀让他不要过多自责。虽说遇上的事情比较大,家中亲人定要担心了,但这确实怪不上陈家兄弟。宋遇在外地跟随父亲见的多了,不说勇武但也有几分血性,不至于听到这点风头就吓得连忙对人唯恐避之不及。
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清晰响亮的稚嫩哭喊声:“呜哇!不带这样的……!”
那声音响到把宋遇吓了一跳,两人的交谈声也戛然而止,他转头看了看辨认:“这,陈兄,这是你家的声音?”
“……”陈秉江不用猜都能听出那是弟弟洹儿的哭闹声,这也太响了,再大声点都能传到府外了。他尴尬到嘴角有点抽搐,皮笑肉不笑的说,“见笑了,这是舍弟……不知道怎么了。”
说着陈秉江就要起身去那个方向看看。那边不是洹儿院子的方向,而是中厅附近的院落,陈秉江到现在都还没彻底熟悉整个府里,不知道洹儿又在搞什么鬼。
“这个奴婢知道。”一直不说话的月桃突然小声的说,提醒着,“世子爷,这两天二少爷已经交了束脩,请了夫子来家中日日上课了。”
陈秉江:“……”
他有不好的预感。洹儿那个精力旺盛的调皮鬼,虽然陈秉江和人相处不多,都能感觉到洹儿大概不会耐着性子稳当当的天天听课。该不会把人夫子气出问题吧?
想到这里,陈秉江坐都坐不住了,连忙就要去看看。他好歹也是长兄,要是洹儿真的调皮,还能把人镇住好好听课去。他们家是王府,就怕一般的夫子心生顾忌不敢轻易教训,现在是上学头几日,还能掰过来,以后洹儿养成气焰就坏了。
宋遇本来有点踟蹰不前,但看陈秉江不介意他同去训弟,就释然跟着了。
好在有洹儿的时高时低的哭闹声一直在指路,才把他们顺利引到了那处地方——那是修建的四四方方的一处大书房,四周都有宽大到离谱的窗子,上面也不是糊的纸或者锦缎,而是装了昂贵到离谱的杂色琉璃,能让人在外模糊的探望。
陈秉江就和宋遇一起往里张望。
书房里墙角都是一排排柜子,摆满了丛书,中间的矮几前,洹儿正一边大声哭嚎一边握着毛笔描帖子,委屈巴巴的同时小胖手还不停把脸上的泪珠子抹掉。门外几个洹儿院子里伺候的熟脸丫鬟小厮急得不得了,又不敢打扰。那位陌生的夫子却怡然自得的坐在书房前面品茶,手中翻阅着一本书,看得头都不抬,很有定气。
“……厉害啊。”宋遇大为敬佩,无声的撞撞陈秉江的肩膀,示意他去看夫子手上拿着的书。那是一本手抄的时策解读本,到进士才考的。这位夫子的知识水平大约不低。
陈秉江也不急了,这位夫子看起来能克住洹儿,不用他出头了。就连他自己都受不了洹儿这种防空警报式的高强度哭号,人家夫子还能在这种环境下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牛人。
他顺着夫子手里的书又看向书房架子上的摆设,一本本都是四书五经和各类前人名士注解的手抄本,或者康王府珍藏的绝版书。
“……”宋遇看得连连无声赞叹,两眼冒光,随即转头渴求的看向陈秉江。陈秉江的笑容倒是消失了,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洹儿的书房里这么多高深的书籍,当摆设是很震慑外人,很有底蕴。但对洹儿这种刚入学的人来说,根本不对症啊。也不是说必须找点他也能看的书摆在这里,而是这里根本勾不起他的兴趣,硬摁着他学,这是古代教学方式,却不是陈秉江最意属的。
他得记下来去想想办法。
“看多久了?”那夫子头都不抬的突然说,“进来——多日不见,为师也考考你,看你的学问落下了没有吧。”
陈秉江:“……??!”
他脑中那一堆思绪准备都在瞬间清零,这次笑容是真的彻底消失不见了。
原来,他也是这夫子的学生吗?!
——要死了!
第五十七章 死士真相
说起该怎么办……在这短短一瞬间里, 陈秉江的脑中暴风般闪过最先的念头,就是他赖以为生的金手指“存档”。
但在下一秒后,他果断打消了念头。总不能什么事都依赖读档去解决吧?
陈秉江再想想之前的表妹案, 粮食案……啧,不了不了。那一连串乱七八糟又复杂冒险的经历, 实在让他心神俱疲,想都不愿意再回想了。
陈秉江也没底气再完好无损的经历第三遍了, 况且只是为了应付读书这种原因就读档重来一遍也太滑稽了。原则意义上, 他不想要读档那么多次。
现实毕竟不是游戏, 没有标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读档多少次,迟早记忆会多到想要混淆,陈秉江还是不大愿意见到那一幕发生的——或者说把那一天能推迟多久就推迟多久比较好。
那么当务之急他只有……
陈秉江脑中急转, 思索着办法。少年郎脸上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发挥出了他此刻最精湛的演技, 他不着痕的跨步走进大书房里,自然又平淡询问:“夫子,不知道洹儿这是怎么了?”
他心里面在拼命打鼓。
“……”那夫子闻言抬起头扫过来一眼, 目光透彻而似笑非笑,像是清楚陈秉江答非所问的小把戏似的。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别说陈秉江,连旁边的宋遇身形都吓得矮了一截, 大气都不敢出, 只敢恭谨的垂手站着。
——这是不一般的压力山大啊。
“罢了罢了,你现在是世子了, 要学的的确不是这些。”夫子笑了,语气恢复了轻松, 他摆摆手大发慈悲的放过了陈秉江一马。人站了起来,又用那平淡中透着可怕的眼神扫了洹儿一眼,慢腾腾道,“至于发生什么事了……陈秉洹,你自己说。”
小弟弟洹儿瞬间不敢哭了,像是有人精准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似的。
“……”就算是知道弟弟可能皮了,陈秉江这会儿还是没忍住同情的瞥过去一眼。好嘛,这就是上学时候被喊大名的恐惧啊,连名带姓的一喊,谁能不哆嗦?
“我、我想和三娘玩。”洹儿委屈巴巴的还在用小胖手抹脸,说话抽抽搭搭的,虽然他努力憋住不敢哭了,但在这件事上看他的委屈神色,心中显然认为这不是自己错了,是个合理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撒泼得理直气壮,“但是夫子不让!”
“他要我练好所有帖子才能考虑可不可以见三娘……明明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朋友见面怎么还能用课业阻拦呢,而且还不是一定能见面!大兄!这是夫子先不讲理的!”
‘三娘?’
陈秉江的心里打了个问号。
但他没有着急问出口,谁知道这人名原身熟不熟悉呢?
陈秉江只是不作声的顺势把眼神又移回了夫子身上。夫子捋着美须毫不客气的笑了,果然给陈秉江解了心头疑惑:“我不讲理?洹哥儿,你父亲平时在家能不能管你?”洹儿很不服气的勉强点了下头,看起来已经知道夫子要说什么了。
“那为师管教三娘和谁玩,有没有道理?”夫子笑眯眯的又问。
“你随便管三娘没错,但是不能用我的课业当原因啊!”洹儿可怜巴巴又不服气的嚷出来。
“哦——我懂了,你这是在怪我不该管你。”夫子拿手中的书隔空点了点洹儿,恍然大悟,“那我倒要问了,洹哥儿,你是不是我的学生?我是不是你父亲聘来的西席夫子?你过去旁听了那么久的课难道没听到几句尊师重道吗?”他问的话越来越重了。
事情原来就是在这里卡住的。洹儿委屈巴巴的反驳无能,但又发自内心的不认同他和小伙伴的无法重逢竟是因为夫子的辣手摧花,从中阻拦。他把所有的字练好都得什么时候了!洹儿只想现在就和人玩!
想到根本看不到头的那一天,洹儿要哭不哭的,又要憋不住开始大声哭嚎了。
陈秉江脑子里也对上号了。看来“三娘”是夫子家的小女儿,大约是之前有认识……比如说给原身上课的时候,夫子曾带那孩子来玩过?洹儿现在才多大啊,四五岁的小孩子,竟然还惦记着之前认识的小伙伴——这是在家寂寞太久了吧?
也是,原本临近的宗室子弟都能到宫里去御书房学习,从小认识形形色色的朋友同伴和死敌,谁让他们家不受待见呢,想学着其他人家办族学或者堂学都不成,仅有的几门亲戚人家里洹儿就是最小的了,根本没什么玩伴。
陈秉江一见洹儿这副模样不成样子,夫子又笑而不语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他深知自己不能对夫子的想法有所雕琢,但至少能换个角度哄哄弟弟,就说:“把眼泪憋回去,不准撒泼了!所有的帖子练好你觉得太久了是吗?那如果你练好了五页帖子,哥哥就先给你一个小惊喜。”
他这么一说,洹儿顿时把哭音憋了回去,转怒为笑,注意力在一瞬间就被彻底带偏了,一叠音的追问:“什么?是什么惊喜?真的只要我练好五页就给我?”
“现在不说,等你做好了再提——不过我得检查,必须是认真写的,不能急躁不能敷衍,还要夫子说成了我才会给。”陈秉江打了个预防针,看着洹儿小脑袋还是鸡啄米似的连连点着,已经对练字有了无限热情,噔噔蹬跑回去就坐下开始写了。
看模样,他大概知道再磨也磨不来小伙伴,但情绪崩溃的这个问题又被哥哥哄好了,所以现在才平静下去不提了吧。
“……”陈秉江再一抬头,看到夫子正微皱着眉头,虽说没有阻止他刚才的话,但也隐隐不怎么赞同的模样。半晌,夫子幽幽叹了口气,“你和你父亲如出一辙!实在也太溺爱这些幼子了。”
陈秉江没反驳,心里却觉得是古代老师们有时候太过严厉,崇尚教条了。
这时候可没有“孩子们的天性就是爱玩耍,不能强硬抹杀改掉,应该顺应天性引导教学”一类的理念。或许夫子听了洹儿的愿望后,是打算用“三娘”这个小伙伴的愿望吊在前面督促洹儿上进,但陈秉江感觉得到,愿望难度过高过远了,这反而对洹儿生出了反效果,所以他才想去补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