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其实很想马上读档,但手头没有一点线索的话,陈秉江还是只能按捺着努力耐心等待着。
“你这几天不要擅动,让我找人来。”范硕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他怕暗卫能神通广大的查出表弟这个和探花郎有关联的人,万一多想怎么办。
虽然范硕还不知道到底暗中出了什么事,才让暗卫们这么大费周章,但他一个完全没关系的局外人出面探听,风险会小些。
……
时间来到了三天后,年节假日过去,大小官员们陆陆续续回来,新年第一场大朝会要召开了,之前处置的安家父子之事必定要在今天有个结果——皇上想拖,大臣们估计都会催促。
范硕抓准了这个机会,在范大人下朝后向他询问了细节,加上他这几天在外奔波着发动人脉打听,拼凑出了一件事,那让他马不停蹄的直接拐弯去了康王府。
他一刻未停的过来先告知陈秉江消息了:“江弟!!我知道出什么事了!”
“……?慢慢说,你先坐下来别急——”
“别急什么,安兄!你认识的安兄他死了!”
陈秉江猝不及防,但这次他心里有读档垫底,反而还保持着一丝理智,迅速震惊的询问:“什么时候死的?他不是犯下欺君大罪被关押起来了吗?”
“就是被关押起来的当天,在牢里。”范硕沉着脸说,“所以那之后的搜查才这么严密。”
第七十七章 义庄之谜
‘杀人灭口!’
陈秉江脑子一嗡, 心中先浮现出了这几个血淋淋的大字。
他的神情瞬间转淡变得凝重严肃了。范硕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节哀:“江弟……”
“——硕表兄, 你知道更多细节吗?”陈秉江却不顾礼仪问题的直接打断问,他很急切。
“怎, 怎么了吗?”范硕心中疑虑,口中却不耽搁的继续道着, “旁的我不知晓, 但据大理寺官所说, 探花郎被捉拿的时候就病了, 昏昏沉沉的,到了牢里也是昏睡居多,当夜再去查看时, 人就已经没气了。所以朝堂上推断的结论是他之前就染了病,沉疴抱恙, 又在得知其父之死的重大冲击下才倒霉到……”
陈秉江沉着脸点点头,不言不语,不置可否。
他是看过原剧情的人, 哪怕剧情被狗血世界融合得再离谱,都不至于让身为主角的探花郎在这里就不明不白死去了啊?他可是主角!
安之修会在机缘巧合下被改判流放,在流放路上经历屈辱后积攒能量,在偏远荒地销声匿迹, 再出现时已经是几年后, 改头换面以女子身份出现的安之修在邻国重新大放异彩,凭借他的能力在邻国做官, 将内政打理得井井有条……
自然,他喜欢的姑娘早已经被迫嫁人。他无法再回生存的故土。哪怕有通敌之嫌, 安之修的抱负也只能在邻国实现,他原本的国家对此颇有微词,也就成了故事里的反派方。
……
既然故事还有这么多后续,安之修怎么可能病死在牢里?大概只有狗血世界融合后的变动才能造成这一切。
可陈秉江记得一清二楚——表妹案的发生告诉过他,那些“变动”肯定是有原因的!
“有安!”陈秉江反应极快的‘噌’站起来,唤来小厮,“问问你那些线人,安兄下狱前这几天有什么人去过安家?找安兄或者找安宰相都算!”
有安反应也不慢,主要是他没听到相关汇报,他一愣神:“世子爷……这段时间安宰相重病都在闭门谢客,安兄也没有邀请谁去过府上,拜贴都是退回的,根本没有人……”
圆脸小厮说着说着又不肯定的补充道:“但要是夜间接触,小的就不清楚了……”
他的线人们也不是什么专门训练的探子,都是府内家里选出的可靠忠心之人,平日跟踪不被发现也就罢了,实在没有半夜也去轮班盯人家墙头的能力和人数。
“……?”范硕虽然不明白陈秉江的思路,但听他这么询问,知道其中肯定还有内情,忍不住问,“江弟,你是怀疑他们父子中谁的死……有问题吗?”
“祭祖大典的时候我见过安兄,他那时候还没什么事,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我觉得安兄入狱当晚就病逝,和安宰相同天死去,这件事没了后续,不需要再进行处理……这结局实在太微妙了。”陈秉江转过头,用指腹抚着冰冷的石桌沿,在冰冷的触感中让头脑保持住清醒,他面露难色的这么说着。
陈秉江也觉得这么说有些牵强,但他没办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其中必有人捣鬼。
“唔……”范硕陷入了沉思,谨慎的想了想,本来有些畏惧这件事结束的如此之快,是不是抹不开脸难堪的皇上为了尽快结束影响才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但是又一想,安宰相之死也是预料之外,探花郎再无缘无故一死就是没了满门,多容易惹人非议。
现在这种小道猜测满天飞的状态可更难控制太多了。皇上大概不会这么做的。押探花郎入狱的人也不是暗卫,所以大概真的是他想多了。
既然没有皇上在里面参与的意向,范硕也就不再畏惧,他没管表弟的猜测是不是有点牵强,而是确认这件事自己能做,便许诺道:“你放心,我会再去探查其中的内情的。”
他也知道了事情的关键——最重要的就是那些押探花郎入狱的士兵和负责看守的大理寺狱卒,要调查这些人,看看是不是背地里有什么人参与其中,搞了阴谋。
“多谢硕表兄!”陈秉江心中暖洋洋的,惊喜的道谢。他没想到这样错漏百出的说辞表兄也愿意帮……
简直是,太无脑宠了!!
陈秉江忍不住暗中感慨:怪道原主养成个这么性子呢!看看他父母,看看他表兄表妹……养成这样是有原因的啊!
如果他没有生在皇家宗室,又恰好适龄不得不和原男主撞上,他该过得多幸福。简直是醉生梦死,傻乎乎快乐被宠一生的状态了。
总之,陈秉江只能继续耐心等待消息了。失去了主动探查消息渠道的他没有发现……自己是在被温水煮青蛙,因为接下来的情形急转直下,一次比一次逼近了。
……
其实,范硕从这里开始调查,完全是无可无不可的状态,其实他心中觉得可能性不大,只是想哄表弟罢了。
他调查了几日,也确实什么都没发现。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在偶然间意外听狱卒们聊到……安之修隔壁死牢里的犯人也在这两天死了,很戏剧性,那人是倒霉绊到了凹凸不平的地板砖,脑袋磕到地上去世了。
虽然这没有任何关联,但平时擅长听说八卦的范硕很有警觉性的记了下来,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几日里连死两个犯人,真的那么巧吗?范硕更会阴谋论觉得这是暗中真的有人对探花郎下了手,现在跑来灭口当初的线索了。
他一边托小厮去告诉表弟进展,一边开始拿钱贿赂狱卒,让狱卒带他去了暂时存放死囚尸体的义庄,试图发现点什么线索。
——像这种突发死亡的死囚不会被直接下葬或者丢弃,防止有漏网之鱼的出现。除非是那种脑袋都和身体分家或者凌迟一类的处刑犯。
但……
“什么?安之修不在这里?”
范硕自己带了个仵作到义庄后,提出要先看看安之修的尸体,却惊愕的发现不在,“谁给他收敛走了吗?”
那管理义庄的人喏喏摇头,表示不知道:“有人夜里来领走了,这种时候一般我们是不问的。”
范硕眉头紧皱,感觉更想不通了。
安府都没了,虽说还没获罪,可这种时候也不敢有人给他们办后事,难道是安府的……管家之类的?
他把这个事记在心里准备稍后再问,先一招手,让他带来的那个仵作去检查一下隔壁死牢犯人的尸体。
“这是……”那仵作是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了,也是经介绍从隔壁县城领来的,他一上手查看尸体的后脑勺,就动作一顿,随即目光锐利不少,闭口不言的仔细反复查看了半天。
“这确实是磕在地上摔死的。”老仵作给出结论,他刚才跟去牢里见过了那地面,翘起的地砖尖角角度和尸体后脑勺上的伤口可以吻合。
没等范硕有点失望,就听那老仵作话音一转:“但不能保证他是自己摔死的。”
“怎么说?有什么证据吗?”范硕来了劲,表面却沉稳淡定的追问。
“证据没有,只是根据这些症状猜测罢了。”老仵作见多了事,就算知道这里面可能有内情,也强调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他指向死尸身上一些很不起眼的痕迹,范硕壮着胆子,找了半天险些没看见,看见了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是他生前疑似和人打斗过的痕迹,留下的轻微伤痕都很新鲜,分布在双臂,背部和胸部,因为这些地方不比头上脸上明显,痕迹又轻的几乎不见……”老仵作说到这里没了后音,算是话说完了,谨慎的留有未尽之意。
范硕明白了,面色猛然一沉。
老仵作他是在猜测,这死尸其实是被人搏斗着弄昏或者直接推倒在那致命的地砖上,才导致送命的吗?这是杀人灭口还是意外导致?
可惜现在这些确实不算证据……
范硕咬了咬牙,领着老仵作离开义庄,走了。
——看来想弄清楚事情的关键,还是得先找到安之修的尸体!
第七十八章 阴谋漩涡
眼看着范硕愁眉不展的领着老仵作走在郊外的田野间, 漫无目的的停在一处土坡前驻足发起了呆,范硕的小厮射御忍不住问他:“主子,咱们该上哪里找啊?”
“先去牙市打听打听吧。”范硕垂下眼帘, 眸光闪了一下,喃喃道, “寻一下安府的下人都到哪里了,可以的话我们最好找到管家。”
安府虽然犯下欺君大罪, 可毕竟没有下明旨, 事情尚处于调查阶段时父子俩就双亡了, 府中只余下姨娘下人们等一干人, 他们不好处置,但安府彻底倒了,暗中想等着落井下石的人恐怕很多——就如同当初倒下的靖勇伯府一般。
也不知道他们是自己悄无声息离开了, 还是如同获罪之家的下人般去自卖自身,都又回牙行了。
“辛苦你了, 你那边也帮忙探听一下,若不是安府的人带走尸体……你那边发现疑似的尸体记得告知我。”范硕又客气的告别了老仵作,却不大抱希望的说。如果是歹人带走尸体想毁灭证据, 那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好痕迹了。
“公子说的什么话。”老仵作慌张的摆了摆手,不敢受他的礼。这位满脸风霜的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多嘴提醒了一句:“尸体在城中总是不好处理的, 从义庄带走的尸体更不好办, 公子还是多注意……野外吧。”
“乱坟岗之类的荒郊野岭?”范硕脑中灵光一闪,被提醒到了。
要说怎么藏尸体的话, 藏木于林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就算真的知道人可能在那里, 在那种地方能准确找到自己要找的尸骨,也难了。所以那里可能性也不小。
“多谢老丈!”范硕再次充满感激的谢过了老仵作好意。他在科举和政治敏感性上都很有天赋,却不擅长吏治,所以注定不是一个实干派,而是像他父亲范大人期许的那样,未来很可能在为官之路上走得很远。
这一点导致他现在查东西就有些陷入劣势了,多亏老仵作两次好心出言,而不是像老油条似的中规中矩,才让他有了可以继续查下去的线索。
“走吧,射御,我们抓紧时间行动!”范硕不再耽搁,告别了老仵作后,就去了牙行,询问后才探查出安府的管家早在出事那几日就不知所踪了,一起消失的还有安宰相的尸体。不过这个好查,他们又花了一下午工夫,带着安府管家的画像走访了东西市的白事店,果然有人认出,最近此人在他们店里加急要了一块上好的棺木,后来又追加了一单。
但很奇怪的是,后追加的新棺木最终还是没要,订单作废了。这个雇主只让他们的伙计把买下的那副棺木直接送到了野外,却不见尸体,也不需要他们的后续打理,等于只做了一回力气活。
伙计们轻轻松松就回来了,完成了一单,所以对此记忆很深。
“对了,那里是镖局惯常通行的路。”有一个店里的伙计插嘴补充,“所以我们还在猜,那位雇主是不是打算扶灵回乡之类的。”
另外一个伙计跟着点头搭话:“估摸着是什么败落的大家,规矩足着呢!不让我们这等污晦之人去处理大概也是讲究。”
“……”范硕听到这里不由得心惊,转头和自己的小厮射御对视一眼。
不愧是各行各业出人才,就算是白事店里的小伙计,放在外面是不会被人注意的低贱之人,都有自己的绝活,能磨练出一番眼力。
瞧瞧刚才随口说的话,中个正着。
……安府管家既然是偷偷摸摸到店里这般买棺木的,就不可能不做遮掩。
范硕在这么想着,心中对于“看人”又有了新的体会。小厮射御却以为自家公子和他想到了一处,会意的暗中点头,眼睛发亮:‘主子,没错!那个方向是去安宰相故乡的路,安府管家是带着宰相大人的灵柩回家了!他应该是听闻少主的死讯,才紧急追加了一副棺木,后来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约是没领到尸身,只能放弃,先带着宰相大人走了!’
射御的眼中明晃晃流露出了这样的意思:‘安府管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知道些什么我们不懂的内情!’
“射御,你有什么想到的就说。”范硕拉了小厮出门,离了白事店不久后才忍不住开口。
他这个小厮眼里的神色变化的也太多了,真以为他能看懂那么复杂的情绪呢?
射御就把他的判断重复了一遍,范硕觉得有理:“回去打发个人告诉表弟,他们康王府的人手比我们足,这种去外地的差事更适合。咱们走,去乱坟岗!”
两边线索双管齐下,才是正理。
而且范硕判断,既然义庄里隔壁那个死囚的尸体还没处理,只是安之修的尸体不见了,恐怕就算歹人现在想清除所有线索,也还没做完。他们正应该抓准这个时机连根拔起,不然就要无功而返,等着那幕后黑手逃离了。
到了现在范硕都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这时候想杀探花郎呢?他本来就犯下了欺君大罪,不出意外也是要在秋后问斩的。现在杀岂不是太急切了?
“不过这些也可能都是我的猜测……”范硕喃喃,他们现在有的只是猜测,没有一丁点的证据。万一其实没有人想杀安之修,死去的两人是巧合,一切都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