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人接连低低应声, 纷纷爬了起来。除了伤势最重的一个人被补刀的乱军又捅了两刀在肚子上,伤得很重起不来, 只能被其他老兵背着走了,其他人状态都还算好,连惊魂未定都算不上。
情绪波动最大的人还是陈秉江自己。
“……”他看着这群老兵忍不住笑了。
还是他捡到宝了。
这群能从战场上滚摸打爬多年下来, 最后熬到解甲归田的老兵们别的不好说,保命能力肯定是最强的,在战场死人堆里装死等待时机,他们看起来也是熟练的。
没死就好啊!
陈秉江远远眺望了一下已经看不出动静的冷宫方向, 确认乱军已经走了, 原男主和华居公主在那边藏的好好的。
他毫不犹豫的选取了再次读档!
再睁开眼睛的陈秉江,留恋的看着自己稀少的六个存档位。他本来还想多去处理几次事件, 攒攒存档再对原男主实施计划的……可惜时间不等人,他真没时间犹豫了。
也幸好陈秉江前不久获得了第六个存档。不然, 就算时间再紧迫,他也没办法下定决心,用自己仅有的五个存档博个机会。
从这种角度来说……其实陈秉江或许没有原男主那么适合当皇帝。他没有枭雄的魄力,性格偏向谨慎,而且还保留着现代人的三观……将来最多也就是一个温和的守成之君了。
陈秉江摇摇头,把这些杂乱的思绪都甩出了脑袋,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献祭了第二到第六个存档,选择升级金手指——然后指定原男主陈秉章获得他挑选出来的、以前的存档记忆!
目前,可以给原男主看的存档记忆只有刚才那一次。
但是金手指告诉他,以后诞生的那些存档读档记忆,也可以随时挑选某个给指定好的【陈秉章】看。人物是已经固定了的,如果陈秉江以后还想把存档记忆给别人解锁,那就要再献祭五个存档位。
他心中一喜:“……”
这个金手指比他想象的要大方多了!
那么接下来,就静等效果吧。
……
“……!!江兄!”陈秉章在满头大汗中醒来,一摸床榻,被窝里的他浑身冰凉。
守在外间睡觉的太监喜麟被惊动了,他隔着门小声的问:“主子?是梦里魇着了吗?”
“我没事。”陈秉章心不在焉的说着,阻止了贴身太监进来。他的脑子里乱乱的,心中猜疑不定。
是梦?
但是那一切也太逼真了。
血腥的一夜,不受控制的乱军,闯进宫里救了他的江兄……
因为有着读心术这种突然觉醒的能力,陈秉章一时间也说不好自己是不是突然觉醒了什么新能力。毕竟,读心术是小时候太难熬突然觉醒的。江兄死去后,他也陷入了一阵锥心的剧痛……
这么想的话能说得通。
矮小的男童坐在床榻上,脸色阴晴不定。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慢慢抹掉了鬓角渗出的汗渍。
想要知道是真的还是做梦,再等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太子逼宫的导火索是四五皇子相争的那场事端,皇兄却选择训斥毫无关系的太子。这件事现在已经发生了,所以距离太子逼宫也没几天了……
如果他有心打探,通过他笼络来的人脉和他那支隐秘的手下,说不定能察觉到太子势力的不正常流动。
这一夜非常难熬。
男童枯坐在床上沉思了很久,把所有的计划都想的清清楚楚,到了早上他才迫不及待的吩咐了下去……
一天,两天,三天……
属下们传来的太子势力动向里面,确实被他捕捉到了一些异常的蛛丝马迹。城外一家贵族跑马场突然关闭……太子老师的一位族弟在几天前前往外城对流民施粥,缝制了一批棉衣……还有守宫门的那个小黄门,这几天也发现宫门口的守卫松懈了不少,有相熟的同乡前来一起喝酒寻乐……
种种迹象都证明,那个梦,很可能是真的……很可能就是他诞生的新能力。因为陈秉章对于江兄的离世过于痛苦,他否认了这种事情,所以,他获得了提前的预知吗?
能够在事情走向无可挽回之前进行阻止。
陈秉章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自己获得的奇怪能力也是在极致的痛苦中造就的。但他这一刻发自内心的感谢上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还有时间,还能救下江兄!
这天晚上。
陈秉江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面前的床边站着一个熟悉的黑影,是半夜偷偷前来汇报的宋大。
陈秉江都睡得有些混乱了,下意识怀疑自我,在脑袋里换算了一下时间:“……”
太子逼宫不是明晚吗?难道事情发生了变化。时间提前了?
宋大却尊敬的回报着:“世子爷,有一个老嬷嬷借着她回家荣养的机会来送了一封信。”
陈秉江接过信一看,是原男主的字迹,上面明确写了让陈秉江最近几天注意安全,留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
他有些无语:“……”
原男主这是真的急了吗?什么人脉都动用了。放归出宫荣养的老嬷嬷……这是怎么和原男主扯上关系的?!而且现在不年不节的,选择这个点出来,又是大半夜来偷偷送信……
陈秉江都有些佩服原男主能做到这一步,手段也是挺厉害啊。
“我知道了。”陈秉江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摆摆手,欣慰的把那封信妥帖的收好。别的不提,这封信能送过来,就代表他的存档计划在原男主身上成功了。
现在的原男主……很在意他的生死,连一直深藏着的手下都动用了,不惜暴露出来也要保障他在太子逼宫那天不再进宫。陈秉章知道他是聪明人,这种话不需要说明白,看到就会意识到对方也清楚了始末,那样陈秉江也不需要冒险去闯宫报信了。
完美!
不愧是献祭了他五个存档搞出来的!
……
这一次,太子闯宫谋反的事情按照陈秉江经历的第一次时的情形发展了。原男主又在事后托康王带来了报平安的信,也包括了华居公主被他护着,一起平安无事的消息。
只不过这次,原男主因为觉醒了上次的记忆,在混乱中提前避开了,一点伤都没受。
陈秉江看着这样的发展,心满意足的收起了信。
“唉,也不知道皇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康王送完了信,自觉了却了一桩事,开始坐在饭桌前唏嘘着。
这种事太惊天动地了,平时再不八卦的人回家关上门也忍不住悄悄嘀咕几句。
康王妃也有些担忧,随意猜测着:“皇上他不会顺了太子殿下的意吧?”
“应该不会。”康王迟疑了一下,捋了捋胡须。
如果这个逼宫谋逆的人是皇兄最宠爱的二皇子,他觉得说不定还有机会。庆德帝爱恨交织之下会怎么做还不一定。但是太子……
从很早的时候,皇上就不待见这个嫡长子。
也许是因为皇上那时候过于疼爱次子,又觉得处处亏欠,才会在日积月累中把嫡长子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吧。
从太子逼宫被擒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登基梦就彻底破碎了。
果然。
没过两天又到了三月初的大朝会。
惊魂未定的朝臣们表现的都很低调,他们本以为刚经历几场丧子之痛、近乎绝嗣的老皇帝还没缓过来,今天可能改为内阁大臣们主持的小朝会。但没想到……
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的庆德帝还是亲自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这位脾气糟糕、任性倔强的皇帝还当场让人把关押起来的阶下囚长子押来,当着他的面宣布了废太子的正式诏书,还有对废太子的处置。
屠戮兄弟,毫无人性,逼宫闯逆,无尊无父,废去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流放北疆边关……太子妃和皇孙也一视同仁。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脸上挂着冷笑的废太子彻底僵住了,他难以置信的抬头质问:“父皇,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那是你的孙儿啊!”
废太子以为,庆德帝再厌恶自己,哪怕死活不承认他继任皇位,也不至于对他无辜的妻儿下手,再不济,那也是父皇仅剩的血脉留存啊!是他唯一的孙子了!
“什么孙儿?”庆德帝语气沉沉,带着化不开的戾气,他看向废太子的眼神中没有一点友爱,只剩下蚀骨的仇恨,“那是我仇人的儿子!”
作为一个皇帝绝嗣,这是天大的笑话,再怎么瞒也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除非庆德帝现在开始养生,在后宫努力耕耘,再造出一个幼君来。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庆德帝就恨废太子恨得想让他死去,流放酷寒的边关,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死罪。
废太子这种娇弱的身体,路上一点都不关照他的话,是经不起那种酷烈的磋磨的。
都这么恨废太子了,庆德帝怎么会看得上他的子嗣?往年庆德帝最爱的孙辈也是二皇子家的那几个,虽然之前把二皇子贬成了庶人,但时间久了,心里的恼意一散,庆德帝还是有些想自己几个孙儿。哪怕他不后悔贬了次子,可是他还盘算着再过段时间,找个什么由头把那几个孙儿接出来呢……
废太子这一顿斩草除根的手段,赶尽杀绝……
庆德帝是恨得咬紧牙关都能从牙髓里往外渗血。
“拖下去!”老皇帝阴沉沉的一挥手,无视了废太子的疯狂咒骂,哭嚎,大声求饶,告罪等话语。那道疯狂的声音被越拖越远,最后消失了。
朝堂上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大臣都深深低着头,落上一根针都能听得见。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触霉头,去问上一句,皇帝您现在绝嗣了……还是约等于自己斩断了最后一丝血脉,那接下来的继承权……
这大昭该由谁来继承?
类似于宋遇这样的读书人就更着急了……
四五皇子举荐的负责新开恩科的座师相争引发了太子逼宫的导火索。所以到头来没人敢再提那件事了,可是没有负责的大人……这今年还考不考了?再想想沮丧的事情,皇子们全没了,皇上这下得为了谁加开恩科啊?
恩科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那么多的读书人,想要参加考试得提前动身前来京城。现在消息没了下落,他们是动身也不是,不动身也不是。没有点家财的根本扛不住。宋遇这样早早来京里备考的也不知所措了,只能先待在康王府温习着书……
对加开恩科这回事……谁也不敢问。
第一百零五章 无夺嫡之心
在这之后的几个月里, 皇城都保持在一种诡异压抑的平静状态中。
庆德帝开始频繁流连后宫,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念旧,每月大半时间都分给几位嫔位以上的妃嫔, 反而是口味发生了大逆转,专挑年轻好生养的模样去宠幸, 为此,宫里有一批宫女获得了青睐, 还获得了许诺——谁如果怀孕, 将会获得一个位分。
对于在这方面非常挑剔的庆德帝来说, 这个承诺非常宽厚了。
宫里的氛围变得风起云涌, 很多人都有了小心思,不再安分起来。
庆德帝沉迷后宫的同时,竟然也没有放下前朝。和以前不怎么管事的懒散形象不一样, 这次的丧子之殇过后,庆德帝一反常态的紧抓起了前朝, 尤其是军事上调动频繁。
庆德帝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晚救驾来迟、非要看到虎符才能动身的一军统领治罪,当然, 是明升暗降。京城守卫是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一般只交给自己的心腹。庆德帝上次意识到跟着自己夺嫡的老人们生出异心后,才换了一遍这个位置上的人选,可以说除了人数稀少精湛的暗卫, 庆德帝最信任的就是京师了。
不换不解恨。
但对于怎么平息其他军伍中人的不满, 庆德帝也颇有心得。他频繁进行了一番调动以后,或升或降, 或拢或贬,谁也看不出来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京师的防御力度也被拉满了。然后就是秘密征集人手……
没错,护卫老皇帝的暗卫也在那晚上死伤惨重。吓到了的庆德帝非常缺乏人手,急着给自己培养一批新暗卫。
整个皇城就这样平静的、无事发生一样的度过了几个月,都没有走出太子谋逆的阴云。仿佛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庆德帝一个人在忙忙碌碌了似的,只有这一份存在感。
陈秉江在自家后街的某个房间里,拉着好不容易溜出来的原男主喝酒——哦不对,是喝、喝果子露。
“自家酿的,桃子饮。”陈秉江举了举杯,闲聊开来,“小皇叔,你最近在宫里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