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颜槿华就对自己的命运十分不甘,她不敢侥幸自己会是颜家极少数的一辈子都不会病发的那一个,在家族人都麻木认命,纵情享乐,想要愉快地度过短暂一生的时候,她拼命寻找救自己的方法。
她相信命运在眷顾她,因为有一天,别墅区里搬进来了一家人。
那是一对夫妻,是医学家,有一个儿子。
那孩子年仅7岁,长得好看,但性格阴郁沉默,独来独往,身上总是有奇怪的淤青,只有在晚上会传出男孩的低低的哭声。这声音很小,似乎在压抑和隐忍,要不是在他们家的窗口贴着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这对夫妻经常带着儿子搬家,我们去问过他们以前的邻居,他们怀疑这对夫妻在性侵孩子,但因为还没有决定要报警,他们就搬走了,所以也就无疾而终了。”负责调查的管家来跟她说。
然后,经过一番调查,他们发现,这对夫妻并没有在性侵孩子,但所行之事带来的伤害也与那没有多少区别了。
那对夫妻为了在事业上得到成就和突破,将自己研制的药物直接使用在孩子身上做实验,因为他们发现他的心脏出现了返祖现象,是医学上说的“假性返祖”,而且是万中无一的幸运的那一个。
他的心脏虽然与众不同,却不像其他假性返祖患者一样被拖累,反而不仅健康强壮,还能分泌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荷尔蒙来照护其他器官。
这份幸运导致了不幸。
针管在夜晚一次又一次扎进他的皮肤里,刺破他的血管,抽走血液,或者注入药物,因此留下了一片片淤色,细密的针孔就藏在那颜色深重的瘀紫里。
各种药物发生的作用产生的疼痛使得小男孩发出无法忍耐的哭泣、求饶。疯狂的呕吐,从未消化的食物到胆汁,甚至是鲜血,有时候还带着内脏碎块,不知道有多少次几乎濒死,但都被疯狂的大人无视掉了。
真想要啊,他的心脏,如此健康、强壮,不是返祖人,却跟返祖人几乎相近的身体素质!
如果在他绝望的时候向他伸出手,他会不会感激得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来报答她,即便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把他的心脏给她也愿意?哪怕是他的心脏给她,他却没有别的可以换进去,只有死路一条的时候。
“但是还不够啊。”13岁的颜槿华自言自语:“他还不够惨,还会向父母求饶,还会在出门后乖乖回家,是对父母还抱有期待和感情。得在他意识到他们只是怪物,不是他的家人的时候,才是拯救的最佳时机。最绝望,求生意志最强的时候,希望降临才会更加震撼人心吧。”
于是,颜槿华派人找到了这对夫妻,给他们投资了急缺的研究经费,要求他们在两年内就要给出成果,并且时不时给他们送点他们自己搞不到的高级别危险药品。
这样一来,这对夫妻不得不把儿子关起来,不再让他去上学,更加密集的实验落在他的身上。
这对夫妻越来越疯狂,越来越病态,颜槿华隐藏在幕后,看着汤沃雪在这两年里受尽非人的折磨,他长大了一些,却骨瘦如柴,关在笼子里像条流浪狗一样肮脏,目光麻木,看着父母不再有任何光亮。
直到那一晚,父亲竟然想要剖开他,看看心脏有没有可能分泌出自愈荷尔蒙,让他能够起死回生。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就要到此为止,生物求生的本能在最后激发了出来,眼泪从他的眼中滚落。
“砰!”
不可思议的,泪眼朦胧中,他看到魔鬼一样的父亲倒落在地,一个纤瘦的少女举着棒球棍,看起来惊恐又勇敢,像个英雄一样出现在他的眼中。
第096章
景姵看完梅烟岚,要离开医院前,突然想起般脚步顿了顿,随口问一个医生:“汤沃雪医生呢?”
那个被临时叫住的医生还没说话,一个小护士就举起手,“我知道我知道,汤医生在休息室,我带您过去吧。”
说罢便热情地从前台走出来,积极地带起了路。
景姵挑了挑眉,拖着似乎因为疲倦而有些沉重的脚步跟过去。
“汤医生还在医院里啊。”
“是的,他是您推荐来给梅小姐做手术的,院长为他安排了一个休息室,正在那里休息呢。”
返祖医院病人不多,但却是斥巨资打造的,环境宽敞又豪华。中庭和前后左右都有精心打造的绿化公园,给尊贵的返祖病患们最极致的治疗体验。
景姵跟着小护士拐了几个弯,四周就安安静静,一个人都瞧不见了。
然后,图穷匕见。
小护士神色一变,手上倏地出现了一把刀子,一个闪电般的旋身朝景姵的脖颈划去。
刀上涂有根据龙族的返祖基因设计的基因病毒,只要能中伤景姵,任务也成功了。
她动手的时候,景姵正在打哈欠,刀锋几乎从她的手背上滑过,在那0.01秒间,两片龙鳞瞬间覆盖,挡在了那吹毛断发的刀锋前。
细微的火花在摩擦中闪现,景姵瞬间清醒过来,猛地后退,看了眼手背。手背上一条浅浅的伤痕,破了皮,但是没见血,两片得不到其他龙鳞支撑的幼嫩龙鳞被切开了一些。
杀手已经再次逼近,两人霎时在医院这无人的安静一隅交战起来。
龙甲与刀锋不断擦出火花,被派出来刺杀龙族的杀手实力不容小觑,可惜没了刚才突袭的机会,杀手体术再强也始终无法突破这一层环环相扣紧密链接的护甲。
而且这个不久前还一副困倦到不行的少女竟然越打越精神,杀手已经预料到这次任务恐怕要失败了,不知道自己将要受到什么惩罚。
好在她很快感觉到身上的传感器一长一短震动了两下,是任务取消的信号!
于是她立刻在交战的空隙中找到机会,脱身逃走。
景姵没有追,心里已经猜到是谁派来的杀手。她嘴角微微扬了扬,正愁找不到机会呢。
这边引发的大动静很快引来了不少人。
……
汤沃雪正在休息室里睡觉,忽然被叫醒。然后汤沃雪就得知了景姵遇袭的消息。
“她受伤了?”汤沃雪立刻问。
护士一脸紧张地点头:“请您快过去吧。”
医院里的数名金牌医生早就把景姵围得团团转了,但是院长仍然十分不安,于是赶紧把还没离开的汤沃雪也请了过来。要是龙家少主在医院里出事,他可承担不起。
汤沃雪跟着护士来到景姵的VVIP病房,她半靠在一张豪华病床上,眼皮耷拉着,猫一样灵动的双眼都变成了死鱼眼。
“伤口还没有愈合,按理说这么浅的伤口,在上来病房前就该愈合了。”
“得送去实验室检查一下病原体。”
“这么浅的话,按理说病毒是无法突破屏障……”
景姵大大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滴泪水。
“看起来不是大问题。”汤沃雪看了看她手背上的那点破皮擦伤。
“是吧,他们有点小题大做。不过就算有什么问题,交给汤医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景姵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会给外人带来什么样的误解。
“大小姐这么信任我,是我的荣幸,那就交给我吧。”汤医生露出洁白的牙齿,自然而然地拿到了主动权,转头礼貌但不乏气势地请其他医生出去,“大小姐看起来很需要睡个觉,就不要挤在这里面了。”
汤医生不是这所医院的任职医生,但是却是景姵指定的为梅烟岚做手术的人,再加上景姵刚刚的话,以及他这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态度和说话方式,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汤沃雪是龙家的人,被下意识划入可以信任的范围。
因此很快这个病房的负责医生就变成了他。
不久后,听说景姵遇袭消息的梅烟岚,以及刚要离开的温雨弦等人,赶来看她,然后是龙意明等龙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的是她遇袭性命垂危的夸张版,各个脸上都惊魂未定的。
景姵困倦成死鱼眼的死鱼眼更加死鱼眼了。
明明是伤患,居然还要强打精神接待探望者,像什么话,于是景姵躺下,拉上被子,睡觉。
这样一来,来探望的客人们都只能站在病房外面跟汤沃雪了解情况,不能搅扰她了。
室内安静,拉上的窗帘颜色随着太阳的转移,变幻了几种颜色,景姵呼吸绵长,盖在雪白的被褥之中,鼓起的包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强大的龙族,在这一刻像只小羊羔。
汤沃雪走进来,将一根香薰蜡烛一样的蜡烛点燃,放在床头。一股幽幽的香气蔓延开来。
听到动静,她困倦地睁开一条缝隙。
“给你点一个香,让你睡得更好。等你醒来,手背上的伤差不多该愈合了。”男人低醇的声音在此刻像是带着点蛊惑的味道。
景姵又合上了双眼,意识逐渐跌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汤沃雪看着少女,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似乎泛着冷光。
或许,那个情报贩子不是无良奸商。
……
医院前台,一对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
“哎哟哎哟,好难受,我需要住院,需要住院。”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按着腰,用一种活泼的语调说道。她穿着褐色的看似低调实则细节很可爱的裙子,看起来虽然年纪一把但内心还是个小女孩。
旁边的老头则戴着眼镜,穿着三件套西装,看起来非常绅士,是个帅老头。
“我要住高级病房,听说有很棒的针灸、药浴和很好吃的病患餐。”可爱的小老太提出要求,眼神更加明亮了。让人不由得确信她并不是因为身体难受而来的,而只是单纯地想来享受享受所以故意说不舒服的。
真是个顽皮老太太。
不过这也没关系,有些女性返祖人还会来这里做身体和皮肤方面的保养呢,这是他们医院的服务项目之一。
“知道了,都会满足你的。”帅老头有些无奈的样子。
他们是外国人的长相,但是手腕上并没有戴着外来返祖人入关必戴的手环,因此应该是华兰公民。
护士接过他们的医保卡,确认无误,给他们安排了老太太想要的VIP病房,VIP楼层正好就在VVIP楼层下面。
……
杀手回到组织内,才知道盛怒的大股东们已经不在意景姵的死活了。
“红小姐私下跟雇佣兵联络想要搞情报贩子的事,让情报贩子知道了,所以情报贩子故意把情报卖给了龙锦,才导致这一切的发生,现在火气都朝着红小姐和情报贩子那边,龙锦倒是无关紧要了。”同伴说。
就像返祖药剂组织出事那次那样,要不是有情报贩子,龙家少主也做不到那种地步,说到底真正的威胁不是龙锦,是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能知道他们那么多情报的情报贩子。
因为两个姊妹组织前后受到重创,人才损失了很多,没有必要再浪费一条命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所以才紧急取消了刺杀任务,召回了杀手。
“原来如此。”
“现在人才稀缺,红小姐应该不至于死,但是恐怕也得脱几层皮了。”同伴又说。
杀手和他同时抖了抖。
其实要不是上级的意思,红小姐不一定敢擅自做这个主调查,但是事情变成这样,上级就好像忘了这回事,表现出一副都是她自作主张的样子来。
“那现在那个情报贩子怎么办?”
“能怎么办?估计都没人敢再去查他了。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织出了什么样的情报网。”说着,他突然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杀手,杀手也不由自主地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别人。
他/她,甚至是它,会不会是情报贩子的情报来源?
这种怀疑在组织内的每个人心里存在着。
但是除了情报贩子,返祖基因组织的存在被知晓导致的后续影响更让他们头疼。
办公室内。
椅子上衣着各异,戴着面具的人们唇瓣紧抿。
“有人说返祖基因基地那边遗留了一条绿缎带,裘法恐怕已经看到了。”
“他会怎么想?”
“哼,他能怎么想,看到一条绿缎带,难不成就能知道我们的真正目的吗?量他脑洞再大,也不可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