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族内发生叛乱,有族人杀死了家主,那么动手的人会受到反噬死去,其他返祖人和家臣的能力也会受到诅咒一般大减。这便是返祖家族的血脉契约。
所有返祖家族的成员都已经聚集,一家家进行着这传承仪式,凤家是凤漪莲,陈家是陈墨,唐家是唐俏俏……
也有那么几个家族翻遍了也没有特别合适的继承者,或者被选中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想要马上继承的,因此便选出了一个代理家主。
总而言之,今夜,在外界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华兰的返祖家族圈,那本该经过族内各种残酷角逐、无情博弈才能得到的权力,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快速与和平,交迭更替着。
龙家人躲在防空洞里,感受着上面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和震动,心惊胆战的,等这些动静终于消失后,过了好一会儿,龙意明才决定带人小心翼翼上去看看怎么样了。
入目的景象,就是龙家具有近千年历史的老宅已经塌了一半,经过后人一代代的修葺和重建,如今建筑材料全部使用的是名贵的紫檀木和金丝楠木;那雅致的小桥流水被碎石瓦砾砸了,池塘里的荷叶全碎了,几百年的葱郁大树倒在里面,好些鱼已经翻着肚皮死得不能再死了,名贵的每天专人侍弄的兰花、牡丹等花草更是直接烧成了灰……
连养的鸳鸯都可怜兮兮扑棱着有点烧焦的羽毛,瘸着腿嘎嘎跑过。
残垣断壁,生灵涂炭,一片废墟。
龙意明捂着心口,朝后仰。
“快快快!速效救心丸,家主让我带了速效救心丸,还有谁要?”龙青燕大喊。
一片混乱,龙意明和好些个长辈都被着急忙慌地塞了速效救心丸,这才缓过劲儿来。
龙意明捂着胸口,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带着人冲到人群聚集的现场,儒雅的鳄鱼第一次形象全无,大吼:“赔钱!赔钱!!赔钱!!!”
景姵:“……”
景姵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往人群里面躲了躲,并且把武瑛和楚栩生扯了过来挡着。
武瑛:“……”咳咳。
楚栩生:“……”
楚栩生也有点心虚害怕,但是还是昂首挺胸,用少年不是很健壮的身体挡在景姵面前。
好在龙意明现在气得七窍生烟,宛如一个讨债鬼只想扯着这些家主的脖子要钱,没想起自家那不靠谱的家主。
这些新上任的年轻家主们:“……”好尴尬,没想到刚刚上任,就要承担巨额债务。
因为气得七窍生烟的龙家人,现场更加拥挤了,吵吵囔囔的,但是现场又分成了一大一小两拨,吵嚷的内容也截然不同。一波正是讨债的与被讨债的,一波则是桃家和鎏银。
事情发展成现在的样子,最害怕的自然就是那些忘恩负义的桃家白眼狼了,他们现在怕极了鎏银报复,尤其是刚刚鎏银说:“既然你们觉得我妨碍了你们的发展,以后我就不再插手桃家的任何事,你们自己拿主意,也自己承担。”
这话听在他们心虚的耳朵里,跟威胁无异了。
因此他们自觉已经跟鎏银撕破脸皮,以后就是敌人了,所以拉着桃樱试图让她站在他们这一边。
“桃樱,你是桃家人,要不是你爸妈没来,你今天也要当家主了!”
“你是我们桃家人,你得站在我们这边,只有我们是真的爱你,鎏银只是拿你当桃媛的替身!”
“你怎么能信他的话?你是桃媛的转世,他怎么能分得清是爱你还是爱桃媛?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因为你身上有桃媛的影子才爱你?”
“别被他骗了!”
鎏银受了不少伤,因为龙家的工作人员在开战前就已经火速下班离开,因此母亲是护士,自己从小耳濡目染也懂一些医护知识的江清正在帮他处理和包扎伤口。
鎏银一手拉住桃樱,不让她被桃家人拉走,他一张嘴,敌不过桃家哑炮的七嘴八舌,顿时眉眼一厉,提高了音量冷冷说:“你们再不住口,我就报警了。”
桃家人本就处于极度害怕鎏银算账的状态中,听他说报警,一下子声音卡在咽喉里。
那边正在讨债的龙家人也听到了,于是现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谁?谁要报警?我们合情合理合法讨债,凭什么报警!
一双双眼睛唰唰唰看了过来。
鎏银看向情绪低落,一直不言不语的桃樱,有些紧张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小桃,你不是桃媛,我从来没有把你看成桃媛过。”
桃樱眼圈红红,看向鎏银。
“你跟桃媛虽然拥有一个灵魂,但是你们的家庭背景、生长环境、经历是不一样的,这些和直到现在的记忆,才组成了现在的你。就像一棵树上开出了两朵不一样的花,虽然长在同一棵树上,但是你们就是独立的个体。双胞胎被称为彼此的半身,但是人们也不能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对不对?”
桃樱点点头,瓮声瓮气:“对。”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们身上,鎏银是一千年前的“古代人”,那时大家对待情情爱爱都是内敛的,会在大街上牵手的夫妻都很少,哪里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这些。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鎏银可能会在意,但是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人,他不愿意让桃樱有任何误会,不愿意让桃樱受任何委屈。
“我曾经喜欢过桃媛,那时情窦初开,少年慕少艾,但是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我爱上同一个灵魂,绝不是因为这个灵魂曾经是谁,而是因为这个灵魂是你。”
即便是同一个灵魂,人也是不一样的,灵魂只不过是一个人的一部分,灵魂与肉体从小到大的经历结合,才是一个完整的真正的人。
在养了桃樱好几年后,他才发现她是桃媛的转世,而那几年时间,桃樱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生命,是他每天充满希望和活力的原因,他像一个勤勤恳恳的花农,每天认真浇水施肥,研究哪里的土壤最适合,哪里的阳光最灿烂,等着她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那时他没有想到,未来自己会对她产生男女之情。
桃樱闷疼闷疼的心脏舒缓了不少,看着他认真地问:“所以你绝对能够认清我和桃媛。”
“是。”
“桃媛已经是一千年前的过去式,你现在只爱我一个。”
鎏银耳朵很红,因为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都在听他们说话,仔细想想,自己一个大长辈,在小辈们面前说这些,身份暴露后,难免会有点偶像包袱。
但是这些东西,都比不过桃樱。
“嗯,只爱你。”他朝着桃樱露出有些羞涩的笑。
桃樱:“你要是骗我,我就把你吃掉哦。”
鎏银想了想被桃樱“吃掉”的画面,竟然觉得还不错,虽然桃樱是一个还不懂爱的小女孩,现在难过大概也只是因为所有物不受掌控的危机感,但是如果能被她吃掉,永远在一起,也很好。
他更愉快了,“好。”
桃樱顿时支棱起来了,反拉住鎏银的手,看向桃家哑炮,“听到了没有?”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相信他!”
桃樱:“我不相信品德高尚的人,难道相信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吗?”
桃家人大惊。
桃樱:“你们以为你们做的事不需要付出代价吗?我宣布将你们驱逐,以后你们不再是返祖家族桃家的一员。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完全不受鎏银的管控了。”
“桃……”
“再说一句我要报警了!”
桃樱说得很认真,令人毫不怀疑桃樱会报警,她被鎏银教得很好,几乎从不私下处刑和审判他人,遇事第一想法就是报警,找专业的人来处理。
于是桃家哑炮们不敢再张嘴,太难堪了,周围的视线就像针一样扎得他们皮肤灼热刺痛,他们灰溜溜地跑了。
桃樱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开始揉眼睛,“阿银,好累,想睡觉。”
鎏银谢过江清,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嗯嗯。”
一高一矮两人便手牵手率先离开了。
江清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疑惑地眯了眯眼。随后,他下意识地看向武瑛和楚栩生身后。
只见武瑛和楚栩生身后,原本该站在那里的景姵已经不知所踪。他猛地环顾四周,景姵无影无踪。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里是龙家,是她的地盘,她四处跑很正常。然而一瞬间,江清却莫名的头皮发麻,一种未知的恐怖感袭上心头。
因为时间到底很晚了,各大返祖家族对龙家的赔偿,还是推迟到了明天再算,纷纷先告辞离开了。
随着一辆辆车子驱离,龙家渐渐安静了下来。
今夜这漫长的一夜似乎终于结束了,返祖家族内部大换血,新生力量取代了腐朽的旧时代残党,鎏银受伤但无事,一切都有惊无险。
江清坐在车内,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脑子里总是浮现这一夜景姵突然消失的两次。而且,她明显早就知道了返祖家族要搞事,所以才提前安排好了工作人员下班的时间和龙家进入防空洞躲藏的时间。
那个情报贩子的影子,又出现了。
情报贩子行事必然是有所图谋的,虽然他一直都参不透上次情报贩子帮助洛丽塔和艾萨克的所图,但他不相信他是好人。
可是……
此时,在离开龙家范围的最后一个路口转角处,有一只奇怪的猴子正在树上,这猴子诡异的长着一双强壮的人手,以及一双邪恶得像人的双眼,强壮的手上拿着一把狙击枪一样的武器,正瞄准着一辆辆驶出来的车子。
车子一辆辆平安过去了,它没有开枪。
直到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子开了过来。
因为这只猴子身上只有这小部分的异样,再加上还是半械族返祖气息的特殊性,因此溢散出来的返祖气息隔着距离和车皮,难以察觉。
因此,当猴子身上长的人手扣下扳机,一枚拳头大的炸弹射了出去,击中那辆坐着桃樱和鎏银的车子的时候,他们没有防备。
“砰!”
车子顷刻间就被炸烂了。
第150章
情报贩子跟裘法约了晚上11点见面,但是裘法十点就抵达了约定地点。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离龙家不远的森林公园,这座森林公园被称之为云锦州的肺,又因为离龙家不远,龙家还被当成噱头,认为是真龙吐息之处,常年到山上呼吸新鲜空气,可以延年益寿,治愈百病,因此很多人节假日都会去爬山。
一些小气的龙家人曾经还因此想要去跟政府要广告费。
森林公园早已关门,整座大山笼罩在夜幕之下,因为是寒冬,连虫鸣也无,寂寥无声。裘法站在山顶,目光越过底下一片灯海,落在灯海之中的龙家。
“……是吗?好,我知道了。”裘法通过电话,知晓了龙家内部发生的种种。
“你说,那个情报贩子,到底所图是什么?”那边总统的左大臣摸不着头脑地问。
裘法:“她就不能单纯是个善良的好人?”
“哈哈哈,裘司长越来越幽默了。”左大臣笑道。
不会有人相信,情报贩子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做好事。
但是裘法相信。论迹不论心,情报贩子大部分所作所为达成的后果,都是利大于弊,那她凭什么不是个值得令人尊敬的好人?
他收起手机,插着裤兜靠着车身,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裘法在监狱里长大,出狱后又担任执法部门的管理者,从普通人到官僚,他见过很多的恶,因此知道“善良”这个词说起来烂大街,但是放在人身上是很珍贵的品质,像钻石一样罕有,要拥有是需要付出不少代价的。
所以,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善良的人,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让人愉快。
这时,他微微侧头,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但是他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