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归斩钉截铁:“咱们的想法肯定没错,后代子孙若是没研究出来,定然是他们太蠢了!”
已经验证过的道路,怎么会有错呢?
董鄂长吉开着船走了,叶菁菁中午才听到消息,这时候她正在畅春园中,说好了今日要接宜妃回府上住五日。
“大哥跑得真快,我叫去的人恐怕还没到天津港他就走了。”
惠妃得了皇上的旨意,一年可去福建跟直亲王住两个月,共享天伦之乐。今儿叶菁菁早上来畅春园,惠妃从她这儿得知她大哥董鄂长吉回京了,这几日就要开船回福建,本想搭船南下,没想到派去的人没赶上。
宜妃:“没事,叫小丫头们照实跟惠妃说。这次没搭上船,过几日也有。”
叶菁菁对慧心道:“你去跟惠妃娘娘说,就说过两日叶氏商行有船送货到东直门,惠妃娘娘若是不嫌弃,就坐咱们叶氏商行的船去福建。”
“奴婢这就去。”
宜妃笑道:“你们叶氏商行的船,用的是蒸汽木船还是铁船?”
“木船。钢铁船是专门给海军造的,民间只用蒸汽木船。”
“铁矿不够用?”宜妃听他们讲过,如今用的铁矿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铁矿是一方面原因吧,另外一方面,没有那么多熟练的工人造钢铁大船。”
“你那个大铁船我只听人见过有多厉害,也没见过呢,什么时候叫额娘也瞧瞧。”上回试新船,康熙没带妃嫔去。
“这个容易,等下一艘新船造好了,我带额娘去天津瞧瞧。”
宜妃小声问:“太上皇不会有意见?”
“皇阿玛只说叫咱们请您回府住五日,享天伦之乐,又没说哪个府上。咱们家在天津也有宅院,那也是咱们府上,额娘自然能去。”
宜妃有点小兴奋:“这回去不了吧。”
“船都叫大哥开走了,去了也没船,下月过年前我来接您出去,到时候咱们去海上转一圈。”
“我看成!”
自从中秋节时康熙允许有子妃嫔们每月可出去五日,现在宜妃每月最期待的就是这几日。
也不坐肩舆,婆媳俩手挽手走出去,路上碰到皇贵妃娘娘坐着肩舆而来,婆媳俩请安,皇贵妃娘娘笑道:“菁菁又来了接你婆婆回府了?”
“回禀皇贵妃娘娘,正是。”
“今儿天冷,我看这天色,晚一些恐怕要下雪,你们婆媳走快些吧,当心冻着。”
“谢皇贵妃娘娘关心。”
皇贵妃点点头:“如此,本宫就先走了。”
“恭送皇贵妃娘娘!”
叶菁菁抬头,见皇贵妃去的方向是九经三事殿。
“皇贵妃娘娘每日都去?”
宜妃点点头:“太上皇那儿离不得她,可不得每日都去。”
也挺烦人的,好好一个皇贵妃,活成伺候人的贴身大丫头。换成宜妃,宜妃才不干。
太上皇如今这个情况,不仅宜妃不干,但凡有些底气的妃嫔都不乐意往上凑。
皇贵妃娘娘想往上凑吗?她也不愿,可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佟家一众子弟中,如今还有几分出息的只有她弟弟隆科多,前些年隆科多被提拔为銮仪使,身上又兼着正蓝旗副都统的实差,可他运气差了些,没有约束好手下人,手下人犯了事儿,太上皇责他办事不力,罢免了身上的两件差事,贬成一等侍卫。
这都四五年过去了,皇椅上的人从太上皇换成了当今皇上,隆科多至今还是个一等侍卫,再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佟家因为支持八皇子上位不成,得罪了当今皇上,佟家胆战心惊过了快一年了,见皇上没有对佟家下手,佟家就准备着手把佟家子弟们推出去。
隆科多是佟国维亲儿子,皇贵妃的亲弟弟,加之隆科多又是家里最有才能的子弟,因此,头一个推的人自然是他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从太上皇这儿着手,希望当今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提拔隆科多一回。
窗外寒风呼啸,九经三事殿的书房里,窗边的火炉里燃着最好的无烟炭,康熙窝在火炉的躺椅上打盹。
梁九功上前小声禀道:“主子爷,皇贵妃娘娘来了。”
康熙缓缓睁开眼睛,轻点了下头,意思是传人进来。
过了会儿,一身金红色气状的皇贵妃笑盈盈地进门:“哟,表哥今日竟是醒着的,看来我今儿来得巧。”
康熙微微笑,指着身边的椅子,叫她过去坐。
皇贵妃娘娘不过去坐:“臣妾坐肩舆过来的,先叫臣妾站一站,一会儿陪您坐。”
“表哥,您喝不喝茶?给您倒一杯?”
康熙点头。
皇贵妃自己倒了两杯茶,先服侍康熙喝了茶,她这才喝自己的。她端着茶走到窗边,推开窗朝外看:“呀,正下雪了,可叫我说中了,宜妃妹妹和菁菁走路出去,可别冻着了。”
康熙露出个询问的眼神。
皇贵妃笑道:“刚才我过来时撞见菁菁来接宜妃妹妹,我说今儿天冷,恐要下雪,叫她们走快些,可别冻着了。宜妃和菁菁走得慢,这会儿应该还没到畅春园门口吧。”
宜妃和老九福晋啊,老九福晋对宜妃这个婆婆真是孝顺,回回都是亲自来接人,为何对他如此冷待,他自认对老九福晋已经够宽容了。
皇贵妃见康熙好似在想什么事,她在康熙身边椅子上坐下,亲热地扶着康熙的手臂道:“雪下得小,跟撒盐一样,宜妃妹妹他们若是快走几步,应该也淋不到多少雪。”
康熙扭头看向火炉,表示自己不在意。
“表哥,宜妃妹妹他们有儿子能出畅春园享天伦之乐,不知道臣妾有没有这个福气,得表哥恩赐也能回府一趟?”
皇贵妃叹息:“我阿玛不像表哥得上天庇佑,我弟弟隆科多写信送来,说入冬后我阿玛身子骨越发不好了。臣妾怕呀,怕我阿玛撑不过去,臣妾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佟国维啊,这几年一直听说他身子骨不太好。都活到这个年纪了,康熙中风躺下快一年了,如今他也不太在乎以前跟佟国维那些钩心斗角的事,倒是生出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皇贵妃气愤地咬着牙道:“叫臣妾说,阿玛身子骨不好,大半是叫隆科多他们几个不争气的子孙气的,一个个不出去找事儿干,在家闲着能有什么出息?”
雍正上位,佟家的儿孙的差事都被撸了,只隆科多身上挂着一等侍卫的差事,可他不得雍正重用,一等侍卫只是说出来好听罢了。
皇贵妃是个会哄人的,先是用阿玛生病拉同情,又说自家兄弟不成器,最后才说当初康熙在位时,佟家的子弟被他训得老老实实的,还是他会御下,会管教子弟。
皇贵妃的话勾起康熙记忆中醒掌天下权时的豪迈,他下意识想站起来,全身上下,只有他的手能动,康熙顿时陷入深深的挫败感之中。
皇贵妃忙劝:“您也太急了,这事儿咱们不是说好了,慢慢来嘛。今年能动手,明年能动腿,后年咱们就能说话走路,行动自如了嘛。”
康熙心情非常糟糕,不想听她念叨,指着大门的方向,叫她走。
“表哥。”
康熙指着大门,瞪了皇贵妃一眼,皇贵妃忙起身:“您不想瞧见臣妾,臣妾走就是了,您别把自己身子骨气坏了。”
皇贵妃出门,在大殿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冷风吹得她浑身冰冷,她才想明白,刚才她在哪儿说错话了。
梁九功刚才不在屋里,也不知道两位主子哪儿闹矛盾了,他办完事回来,忙过来劝皇贵妃娘娘:“你也知道,主子爷身子不太方便,有时候突然就生气了,您理解理解主子爷。”
皇贵妃摇摇头:“我哪儿会跟他生气,我只盼他别气坏了自己。他身子骨能养得这般好不容易。”
“还是皇贵妃娘娘您心里有主子爷,什么时候都为主子爷考虑。风雪渐大了,奴才替您吩咐奴才叫抬轿的过来?”
“不用了,懒得等,风雪也不算大,本宫坐肩舆回去。”
刚才过来的时候地上的砖石还干干净净的,回去的路上,皇贵妃迎着风雪瞧地上的砖石,都被风雪遮盖严实了。
冷风吹得她眼睛疼,忍不住迎风流泪。她坐在肩舆上,俯视着一众奴才,无人发现她眼睛通红。
她体谅太上皇,太上皇为何一点都不体谅她呢。
这会儿,瑞亲王府里,宜妃换了身舒适暖和的衣裳在后花园暖房中赏景,宜妃笑着赞道:“下雪的时候,对面湖边两排艳丽的红枫树更加好瞧了。”
“红枫树确实好瞧,永乐也喜欢的不得了,前几日闹着要在红枫树上架个树屋,我和胤禟没同意,永乐气得晚上没用晚膳。”
“哎呀,她喜欢就叫她架嘛,反正红枫树多。”
叶菁菁有点舍不得让永乐嚯嚯坏了,毕竟是胤禟专门给她弄来的。胤禟也是,每回董体力看到红枫树,他都说这是他们之间感情的见证。
叶菁菁嘴上嫌他说得肉麻,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叶菁菁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宜妃也懒得打趣她,只说:“你们要舍不得,明年开春后,叫胤禟再新买三棵红枫种到湖边角落,等树长好了,三棵树上正好架上树屋,树屋也能建宽敞些。”
前院那个树屋宜妃去瞧过,太小了些,孩子大一些就活动不开了。
“听额娘的,明年买三棵回来种上。”
京城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许多日,福建泉州府港口,海军士兵们一个个光着上半身,汗水顺着背脊淌。
他们本来在营地训练,听说新船到了,一个个都跑来看热闹。
“将军,这船怎么冒烟儿啊?”
“你个土鳖,没见过林家的蒸汽木船?人家船上烧炉子,当然会冒烟儿了。”
“嘿,咱们这大船的面子、里子都是铁的,那大铁门,一脚踹上去只听得见一点闷响,太厚实了。”
“哈哈哈,还得是叶氏商行,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好,这样一艘大船得值多少银子?”
董鄂家的武将们格外兴奋,他们家姑奶奶做事就是给他们长脸。
鄂尔泰拍着董鄂长吉的肩膀笑道:“咱们满洲八大家族,钮祜禄氏、佟佳氏、瓜尔佳氏、富察氏、赫舍里氏、索绰罗氏、那拉氏、马佳氏。我看,你们董鄂氏可算第九家。”
董鄂氏的子弟们纷纷看向鄂尔泰。
董鄂长吉忙道:“你可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你们董鄂家出了位姑奶奶,把你们董鄂家抬到了这个位置上,你们难道觉得董鄂氏比其他八大家差了?”
鄂尔泰肯定道:“你们出去问问外面的人如何说你们董鄂氏,把你们董鄂氏算进九大家族,你们都不是排尾巴上那个,至少能排在中间。”
这话董鄂长吉不会认,其他董鄂家的子弟们心里再激动,肯定也不会给人留话柄,只说我们董鄂家就是个一般家族,哪里跟八大家比得了。
鄂尔泰笑了声:“行吧,你们这样也好,等哪日皇上亲口认了,那才是名正言顺。”
皇上若是认了,他们董鄂家自然也敢认。
董鄂长吉对鄂尔泰抬了下下巴:“上船试试?”
“那就试试吧,咱们找个地儿,看看这船跑起来能有多快。还有这火炮,比子母炮小了一圈,我真怕炮弹打不远。”
“那你是瞎操心了。”
都想试船,等煤炭送上船后,不过一会儿船上就挤满了官兵,岸上的百姓羡慕地看着,船要离岸时,一个小老头儿身手敏捷地跳上船。
收绳子的小兵都愣了,随后大声道:“你这老汉怎么能上船来?这是咱们海军的船,百姓不得上船。”
“小哥别生气,老夫我就是瞧瞧,保准不会泄露大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