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说不出任何这些女学生不好的话,她只觉得震惊。
宜妃懂姐妹们的震惊,因为她头一回瞧见时候,震惊不比她们小。
“菁菁说的,女子若是想和男子相比,那就别拿规矩先把自己锁住了,学习要努力,抢饭也要积极。”
德妃打从心底赞同这句话:“菁菁说得对!”
好不容易考进了菁华大学,不就是为了摆脱束缚吗?
什么妇德妇容,都见鬼去吧!
瞧瞧这些姑娘,这些女学生,一个个身体健康,血气充足,脑子聪慧,身体也如此强壮,她们就该是这样,才能跟男子去抢。
襄嫔红了眼眶:“好可惜啊。”
好可惜她们早生了二十年,没有碰到菁华大学,没有过上这样自由的人生。
好可惜,其实是好羡慕。
她们这群后宫女子坐在这个角落里,感觉自己和这些女生格格不入。她们中有些人明明还很年轻,比这些女学生也大不了几岁,她们却像是活在上个朝代的老古董。
雍正朝的菁华大学女学生,康熙朝的妃嫔,她们明明就坐在同一个地方,却像是隔着天堑。
“玛嬷,您怎么在这儿?”
弘时端着饭菜正在找位置,一转身就看到玛嬷,再定睛一看,我的老天爷,惠妃娘娘、皇贵妃娘娘、荣妃她们都在,弘时赶紧过来请安。
“行了,请什么安,快坐下吃吧。”
弘时看到玛嬷脖子上的临时证,顿时大喜:“玛嬷,你的临时证借我用一下,我肉票没了,想吃红烧肉都没能吃上。”
“什么没了,你手里不是还有好几张?”
弘时一把把粮票塞兜里:“玛嬷,五月还没过到一半呢,我这几张肉票了,吃完了下半月就得吃素,您可怜可怜我吧。”
“你玛嬷我只是个吃白食的,已经占你九婶的便宜了,你就别再占你九婶的便宜了。”
“玛嬷~”
“别喊我,想吃肉自己买去。我听说了,若是学校发粮票不够吃,你们可以自己去买。”
弘时捂住口袋:“我没银子。”
“你阿玛不给你月银?”
“给~”
只要考进菁华大学,阿玛一个月还会补贴他们二十两银子,可他的银子留着有其他用处,不能随便乱花。
“不想花银子就少吃些肉。”
弘时叹气,长大了,玛嬷也不心疼他了,以前小的时候,她要什么玛嬷不给?
下午还要上课,弘时也不跟玛嬷闲话,赶紧吃完饭,跟玛嬷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德妃她们也吃完了,继续逛学校,学校里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学子,显得比她们刚从后门进来时热闹了许多。
学校还有个大操场呢,有学子在玩蹴鞠,好多人围观叫好,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气息。
“永乐也在学校吧。”
“在,永乐如今是外语学院的老师,菁菁不在天津的时候,永乐大部分时候都住在宿舍里,只有休息时才会出学校,回家住两日,看看弘年、弘希和弘历。”
“弘历那小子闹腾得很,跟弘年弘希倒是玩得来。”德妃说起这个小孙子就头疼。
宜妃笑道:“弘历也挺好的,孩子爱玩爱闹不是什么大毛病。”
惠妃道,指着远处那两个女学生道:“我发现她们的头发都不长。”
密嫔、襄嫔她们也发现了,这些女学生,头发最长也不过到腰,有些头发只到肩膀,发髻梳得也很随意,她们在食堂时,瞧见好些女学生头发只是简单绑了绑,就比披头散发好一点。
“这个啊,她们故意剪的,头发太长梳起来费事,好些姑娘就自己把头发剪短了。”
“这……头发如此重要,怎么好随意就剪了?”
大清对头发虽不如其他朝代讲究,但那是男子,女子一般是不剪头发的,就算修一修发梢,也要选个良辰吉日。
宜妃道:“那都是老黄历了,菁华大学从建立之初就争议不断,女学生剪头发不算什么大事。没瞧见么,山东曲阜那群老顽固就算知道女子剪头发,也没一人吭声。”
女子都能入朝当官了,剪头发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宜妃有个好儿媳,她见的世面比其他畅春园的姐妹大多了,她道:“从雍正元年菁华大学建立之后,这八九年以来,大清的风气开放了许多,对女子也宽容了许多。”
女子再嫁,女子出门干活,女子读书识字当官,一件比一件难的事,如今慢慢成了世人默认的事。
其他地方宜妃不知道,但是在京城,在天津,这种变化是看得见的。
皇贵妃开口:“菁菁功德无量!”
可不是功德无量!如今在民间,许多地方给菁菁立生祠。
惠妃道:“我去过福建,福建离京城这般远,那里的百姓都知道菁华大学,知道瑞亲王福晋,也有许多给菁菁立的生祠。这些生祠有大有小,我看过的其中一个最大的生祠名叫菁华祠,占地两亩,修得特别精美,生祠里主供菁菁,菁菁身边的管事和大丫头都有小像。”
众妃嫔大惊,连丫头都有小像?
“宜妃姐姐是瑞亲王福晋的婆婆,也宜妃姐姐的小像吗?”
宜妃忙道:“我又没有帮着做什么事,立我的小像做什么。”
皇贵妃说了句公道话:“菁菁能做到这一步,首先要谢皇上,若没有皇上支持,菁菁就算有千般手段,又如何使得出来。”
菁菁年纪尚轻,在民间就有如此声望,换成哪朝哪代的帝王,估计都忍受不了。
德妃微微一笑:“老四的胸襟,也是我没想到的。”
德妃以前跟老四关系不睦,后来母子关系好了,也只是表面过得去而已,自老四登基后,看着他一步步把朝堂掌控在手中,看着百官臣服,看他受万民敬仰,德妃才慢慢看清楚,自己这个四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自豪,她这辈子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她无愧于大清,也无愧于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德妃对康熙爱答不理,凭的也是老四给她的底气。
皇贵妃说叶菁菁能有今天要感谢当今大度,这话真没说错,康熙在福建看到惠妃提到的那座占地两亩的菁华生祠时,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梁九功跟守生祠的老人攀谈,听说这个生祠是雍正元年时建的,如今已经有九年了。
“我们家老爷就是个普通生意人,跟四大商行的人比不了哦,那年我们老爷听说四大商行的人都去了天津,我家老爷也跟着去,看到了蒸汽船,当时回来就说要给瑞亲王福晋修座生祠。我家老爷说呀,九福晋能砸那么多银子把蒸汽船搞出来,就是咱们沿海百姓的恩人,咱们该敬着。”
“下半年,海军的钢铁大船下海,我们老爷在港口瞧见了,人都高兴晕了。菁华祠堂还没修完,又花银子买了一亩地,扩建了。”
说起这座菁华祠堂的由来,守门的大爷如数家珍。
“那皇上呢?没有皇上的支持,瑞亲王福晋也建不成船厂。”
老大爷白了梁九功一眼:“皇帝多的是,瑞亲王福晋只有一个。”
康熙一股怒火起,还没发出来,那老大爷不紧不慢地又补了句:“雍正朝以来,咱们百姓过的日子一比一日好了,皇上还给瑞亲王福晋赐了亲王爵,当今皇上眼光不错,是个明君。”
听到这话,康熙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不过,皇上的爹不怎么样,他在位时咱们被贪官欺负,被倭寇欺负,活不下去了,一个村一个村地撑着竹排下南洋讨生活,船一翻,全家都淹死在海里,尸骨无存。”
老大爷目露欣慰:“现在好了,现在都好了。”
康熙怒气上头,没忍住,一口黑血喷出来,人往后一仰,吓得侍卫和梁九功都惊了。
“主子,主子您没事儿吧!”
“快把马车赶过来,去医馆!”
医馆不用去了,随康熙南下的太医就在不远处候着,冲过来给康熙扎了两针,康熙悠悠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的正前方,正四老九夫妻的塑像。
“主子爷,您没事儿吧。”
守门的老大爷提着水过来:“我就说咱们祠堂的井水有灵吧,这老头儿只拿井水润润嘴就醒过来了,都是咱们菁华亲王保佑哦!赶紧的,再给他喝一口,菁华亲王保佑你长命百岁!”
梁九功慌忙拍着主子爷胸口:“您别气着自己个儿,身子重要啊!”
“出去,朕要出去!”
“主子爷别急,咱们现在就出去。”
侍卫们赶紧扶起主子起身,站起来时康熙脚下一软,梁九功赶忙拉着他。
试探着走了两步后,康熙自己也觉得后怕。
好险呐,若是被老九夫妻俩气得再次中风,这次怕是好不了了。
出了祠堂的大门,康熙扭头看了眼祠堂门口正中央处悬挂着的牌匾,菁华两个鎏金大字,特别刺眼。
“主子,咱们去哪儿?”
“去海军衙门找老大,叫他安排船,明日咱们去叶家坡。”
侍卫到海军衙门的时候,直亲王正准备出门,听说皇阿玛来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我皇阿玛来了?他不在床上躺着养病来这儿做什么?”
侍卫不好答,只说:“太上皇明日要去叶家坡,请您安排船。”
“去叶家坡换防的海军前日刚走,没船安排他明日去叶家坡。再说了,他这么大的年纪了,万一死在海上或者叶家坡了,这么大黑锅我背?”
直亲王说话十分不客气,侍卫心里也赞同,他小声道:“刚才我们从东郊山脚下过来,主子爷吐血晕倒,好在醒过来后人没有大碍。”
东郊啊,直亲王直接问道:“他去看九弟妹的生祠了?”
侍卫点点头。
“都当过皇帝了,心胸还如此狭隘,气死了也活该。”直亲王的表情说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嘲笑。
直亲王骑马去康熙落脚的客栈,他进门时康熙正靠在软枕上看书,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
直亲王见了只想说,要论装模作样,这老头是一流的。
“朝堂上为了修铁路都忙疯了吧,皇阿玛您不说为老四分忧,也不该为他添麻烦吧。您这破身子骨,若是死在外面,不是给他找事儿?”
这话一出,康熙绷不住了,手里的书朝他丢过去:“你这样臭嘴,不会说话就给朕闭嘴。”
“儿子知道实话难听,但是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直亲王苦口婆心道:“沙俄跟欧洲那边打仗快打完了,您曾经的笔友路易十四前年死了,他的曾孙路易十五继位,听说这位是个绥靖政策的拥护者,瑞典打不赢沙俄,这位路易十五肯定不会再支持瑞典,瑞典一败涂地,沙俄就该回头打咱们了。您好歹也是当个皇帝的人,这点门道您看不出来?”
“朕叫你闭嘴!”
康熙坐不住了,站起来要揍人,没站稳,一下跌回床上,直亲王赶紧扶了一把。
康熙怒道:“朕的事不用你们管,送朕去叶家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