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律师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有些不可思议,他安抚:“这份公证只是证明你是梁耀祖的女儿,对你本人没有任何伤害,你不用担心。”
梁可儿坚决不签:“家姐,这些遗产能不能以后再过户给我,等我大一点,结婚的时候,再给我,行吗?”
梁可风冷不丁问:“你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
这话让梁可儿更紧张了,“我不知道。家姐我们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要这个遗产。”
她哀求着拉梁可风的手。
高律师以为梁可儿精神状况有问题,他建议:“要不你们回去沟通好了,以后找时间,再来签字过户也行的。”
梁可风没有强求,今天这份公证是她之前要求高律师一定要加的,她无奈张了张手,对高律师说:“抱歉,高律师,给你增加麻烦了。有需要我们再来找你。”
高律师:“那你回去好好做她的思想工作。”
从律所出来,上了车,梁可风一路上没说话。
梁可儿心里很紧张,她怕梁可风会多想。
等到了家,她才小声解释:“一想到手里会有这么多房产和钱,我就紧张,家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命中无财,没见过大世面……等我长大一点,你再给回我,好吗?”
梁可风收起了脸上的严肃,笑道:“以后再说吧,这一趟出去,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
梁可风上楼,回房换衣服,童年跟了进来。
她吩咐:“盯着梁可儿的一举一动。”
“我明白。”
“另外,给她房间安装电话。”
“今天安装吗?”
“缓一缓,过几天再安装。”
*
阿胜从停车场出来,旁边跟着杜仲和碌鹅,他师父杜仲非要跟着来,他心里很烦,却又没办法。
进了二楼台球室,今天台球室被包场了,一个客人都没有,外面只有棍花的几个保镖和随从。
到了指定包厢,先到的棍花和田七正在打台球。
田七非常识趣地把台球杆递给阿胜,阿胜便和棍花打了两局。
期间,田七和杜仲坐在旁边沙发上抽烟,聊天吹水。
骨钉和碌鹅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并不知道彼此都是阿风的人,只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等两位龙头打完桌球,大家才随意围坐在一起,谈正事。
对于棍花提议一起拿下四方城寨这件事,阿胜颇为犹豫,他知道四方城寨的水很深,不敢再轻易涉险。
棍花刺激他:“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阿胜弹了弹烟灰,淡然笑道:“我有在四方城寨跌倒吗?我没有。我还得到了阿公的嘉奖,得了一捧金豆子。”
说着他扯了扯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红绳金豆,“那一仗,我是虽败犹荣的。”
真正失败的是杜仲,把忠义盛和的龙头都给送进监狱了。
所以杜仲对于这次联合攻打四方城寨的事,特别积极。
杜仲:“其实三次攻打四方城寨,有两次都是阿胜做的军师。”
他这句话是针对阿胜说他没在四方城寨跌倒而说的。
杜仲晃着杯子里的啤酒说:“我们虽然发动的人力不算多,但派去的都是精英,连盛和的飞鹰队都派上了,最后还是输,这丢的不止是我们忠义的脸,还丢了我们洪门的脸,丢洪门老祖宗的脸。”
田七附和:“是啊!自打太公带领洪门子弟离开四方城寨开始,我们从来没把那个小小的双龙堂放在眼里,结果今天输给人家,还输的那么惨,确实是丢脸。我听说他们背后的老大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那不更丢人吗?我们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赢。”
棍花放下啤酒杯,拿起烟盒抽了一根香烟出来:“我是看不下去了,这个脸我们一定要捡起来。我们洪门兄弟姐妹同心协力,才能把事情办好。”
“对!棍姐你说的太对了!”杜仲拿打火机给棍花点上香烟:“洪门兄弟姐妹一定要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其实之前几次我是不赞同攻打四方城寨的,但已经洗湿了头,不能就这么铩羽而归。”
大家聊了一会儿,棍花见阿胜始终没有太大兴趣的样子,她说:“如果把四方城寨拿下来,城寨这个浑水潭子归我们管,龙虾湾我送给你们。这笔账你们算一算,你们不亏的。”
没有了龙虾湾,万安还有红沙湾,但多了个城中城四方城寨,她也不亏。
杜仲一听,他先不同意了,“龙虾湾本来就是我们忠义的,给回我们实属应该。四方城寨我们两家共同拿下来,我们忠义前前后后付出那么多,至少也要分一半吧。我们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就算不能分一半,只要能分一个区,一个门,忠义最初的目标也算达成了。
两边开始闲聊扯皮,当然双方都有心理准备,不可能一次就能谈成功。
聊了两个多小时,最后,阿胜说:“这个事情要从长计议,万一再输一次,我怕阿公看不下去,反倒拿我们下手了。”
场面瞬间冷静下来。
等忠义的人走后,田七有事也先走了。
棍花靠在沙发上抽烟,有些事她想不明白,这次阿公的态度很奇怪。
忠义盛和输的那么惨,阿公竟然好像并没有生气,事后也没有要求狙击双龙堂拿回面子。
唯一获得嘉奖的阿胜,嘉奖还因为竟然是他没有火烧四方城寨。
真的很奇怪。
骨钉坐在对面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副扑克牌,“阿胜好像并不想合作,杜仲倒是很积极。”
棍花吐了口烟,冷哼一声:“杜仲想要通过这件事找回面子,在忠义内部压阿胜一头。”
“人家阿胜毕竟是龙头,杜仲心思再活,也没用吧。”
“你不懂。这叫做心理上的压制。”
棍花因为自己上台后被诸多刁难,所以很讨厌帮会里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扯高气昂的老东西,就像杜仲这种,所以她天然对杜仲没有好感。
骨钉不停地洗着手上的扑克牌,他瞄了棍花一眼,试探道:“棍姐……我最近心理面压力很大,经常都睡不着。”
棍花盯着骨钉:“为什么?为了拿不下庙王街?”
骨钉如实道:“我怕拿下庙王街。”
棍花微微一顿,她是聪明人,马上猜到了原因:“你不想沾毒品生意?”
“我记得我刚开始跟丧明哥的时候,我们还在竹字头堂口,丧明哥经常跟我们说,我们竹字头有规矩,绝不沾黄赌毒。我每次听到这些话,都会觉得很热血,很自豪。虽然我们是飞仔,但我们也是人,是个好人。”骨钉讲到最后的时候,嘴唇都颤抖了,手上的纸牌被他掰弯成C字。
棍花继续抽着烟,没搭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谁不想做个好人。但我做好人,只会让他们瞧不起我,认为我做不成大事。”
骨钉:“那是他们妒忌你,妒忌你得到阿公的赏识。你比他们资历浅,还是个女人,却成了洪门最大社团的龙头老大,他们妒忌!棍姐你不用理会那些人。你想想,为什么阿公只赏识你,不赏识别人?因为在你的带领下,我们竹字头就算不沾黄赌毒,也是洪门最响当当的堂口。”
棍花轻轻笑了,她拧灭烟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知道阿公的孙女要继位,我才明白,我不过是阿公用来试水温的踏脚石。先扶我这个女龙头上位,看看大家的反应,发现大家虽然心里反对,但也慢慢接受了,接着,阿公才扶自己的孙女做继承人。你懂了吗?”
骨钉摇头:“不是这样的。”
但他终究词穷,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劝好。
棍花叹了一声:“听说,第一次做这种生意,都会有比较大的心理压力,所以我也跟你一样,怕真的完全拿下庙王街。但现在,忠义盛和栽了个那么大的跟斗,毒品市场利润高的滴血,如果现在不捞这一行,底下那帮人背着我也会自己干!”
说完,棍花站起身,拍了拍骨钉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好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往外走了几步,她问:“寿头呢?”
寿头以前是跟在棍花身边打杂的二打六,因为做事手脚慢,被棍花骂走后,跟了骨钉。
骨钉说:“他在鸡眼那里,最近都在庙王街做事没回来。要不要叫他回来,还是跟在你身边?”
“算了。”棍花已经走了出去,她身边的保镖快速跟上。
*
元旦的前一天,是《三个女人一个墟》的电影首映日。
梁可风跟秦启明一起去看的首映。
小两口低调地坐在后排中间位置,前面的都是记者、嘉宾和明星。
片头字幕最先出的人名,是梁可风。
她的名字旁写着“出品人”三个字。
秦启明由衷为她感到高兴,他轻声说:“与有荣焉。”
梁可风微笑着没说话。
作为出品人来看电影,这种感觉还挺微妙。
电影画面在梁可风眼里很过时,演员演技也很青涩,但剧本很好,台词诙谐幽默,剧情环环相扣,通俗易懂,看得观众捧腹大笑的同时,还能为剧情所吸引。
确实是一部佳作。
结果,秦启明看完直摇头:“有点幼稚。”
梁可风白了他一眼,“会不会欣赏?”
“不过应该会大卖,你看,大家看得多开心。你们报纸再催谷一下,票房不会低。”
梁可风信心满满:“说不定票房过千万呢。”
票房过千万?
秦启明把手腕上的手表递到她眼前,“现在才下午四点,怎么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你才做白日梦呢。你敢不敢打赌?”这是梁可风的开卷考试,必胜的。
“赌什么?”
“票房破千万,庆功宴上,你给大家来个女装表演!”
秦启明精的很,他不赌:“给你表演我勉强可以试试,给别人表演还是算了。”
“无胆匪类!”
“大小姐,你知道票房千万是什么概念?创港城开埠以来的纪录,你懂吗?”
“不懂我跟你聊什么?你赌不赌嘛?”
秦启明被她眼神看得受不了:“赌赌赌,我赌还不行吗?”
梁可风跟他拉勾,一言为定。
之后秦启明就眼睁睁看着报纸娱乐版头条每天报道《三个女人一个墟》的票房像穿云箭似的,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