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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贺年和高城的案子还没开庭,这天他们父子两个从律师事务所回来,刚到家,就听见门铃响。
佣人去开门,然后拿进来一个大信封。
“老爷,你的信件。”
“谁送来的?”
“邮差。”
高贺年接过信件,信封上没有寄信人信息,他拆开信封,里面是全英文的资料。
他看不懂,便递给儿子:“说什么的?”
“伊丽莎白医院做的亲子鉴定。”
高贺年满脸莫名其妙:“谁的亲子鉴定?”
“罗九和梁福罗的亲子鉴定。”高城往下翻,“还有一份是,梁幼琴和梁福罗的……确定梁幼琴为梁福罗的生物学母亲。”
念完晃了会儿,高城才醒悟过来,抬头看见他老爸脸色完全变了。
第104章 祭献
外面下着小雨,助理下车后,撑开伞,才给梁幼琴打开了车门。
进屋后,梁幼琴扫了眼冷清的大厅,问:“阿敏呢?”
佣人回答:“少奶奶带少爷仔出去了。”
“这下雨天的,去哪儿了?”
“好像是去买鞋子。太太,刚才老爷说,他和少爷在楼上书房等你,说是有事商量。”
梁幼琴以为又是关于他们被廉政公署调查的事,上楼进了书房,见父子俩神色都不太好,特别是高贺年,脸色比死了妈还难看,她不由问:“怎么了?律师怎么说的?”
高城低着头不说话。
高贺年瞟了她一眼,直接发难:“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乐茹怎么死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梁幼琴心虚,但声音并没有太大起伏,她反客为主,“你们算是什么意思?盘问我呀?”
高城:“妈,你就实话告诉我们,乐茹是为什么死的,我就要个真相。”
梁幼琴总觉得这书房说话不安全,她往外走,“去屋里说。”
她说的屋里是她的那间冥想室,平时连佣人都不能进的。
父子俩互相看了一眼,高贺年拿起大信封,起身跟了出去。
进了冥想室,关上门,父子俩坐沙发两头,梁幼琴站着没坐,她今天去参加公益聚会,穿了一身褐色暗花旗袍,因染了头发,完全看不出是个七十岁的老太太。
她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高贺年依然铁青着脸:“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先回答我,乐茹是怎么死的。”
梁幼琴把以前说过的话,再复述了一遍:“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当时我在泳池边遇见福罗在抽烟,就跟他聊了两句,福罗提起梁雅乾的死,被乐茹听见了,她很激动地冲出来说要告诉梁大龙真相,你们也知道,雅乾很疼乐茹,这傻妹冲动的时候是没脑子的!梁大龙要是知道梁雅乾是怎么死的,他会放过我们吗?我们所有人都别想活。”
高贺年:“就这样,福罗就把我们乐茹杀了?”
“不是,是乐茹太激动,不小心掉水里了。我们就赶紧去拉她,我想先把她带回家慢慢教育,结果这孩子以为在梁家她就可以有恃无恐,还没上来,就在水里大声威胁要去梁大龙面前告状。她那声音太大了,福罗怕别人引过来,他一昏头,就把乐茹按水里了。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你们为什么无缘无故又提起这事?!”
高贺年冷冷盯着妻子,之前他相信了梁幼琴的这套说辞,今天他不信了:“乐茹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她不傻,她刚被梁大龙惩罚过,她难道不清楚告诉梁大龙真相,我们全家都会遭殃吗?”
梁幼琴:“这个世界要是每个人都那么理性,都讲道理,就不会有这么多烂七八糟的事发生了。”
高贺年依然不信她:“你向来做事都非常小心,在自己家正常沟通事情,你都要躲到冥想室来,怎么在梁大龙家,你就那么大喇喇跟福罗聊梁雅乾的死?”
梁幼琴反驳:“梁宅起码不会被窃听,在我们家可真说不准。那天福罗看到机会,想给梁大龙的茶里放河豚毒素,这才提起梁雅乾的死,就这么不巧被乐茹听见了。我有必要骗你们吗?高城,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突然质疑乐茹的死?”
面对老妈的逼问,高城看向一边没说话,高贺年接过话头:“你不用逼问高城。是我对乐茹的死持有怀疑,怀疑你没说真话。梁雅乾平时对乐茹也就是普通亲戚的关心,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不相信乐茹会脑子那么糊涂,仅仅知道梁雅乾怎么死,就反过来要挟自己奶奶,这说不通!你现在把锅甩给乐茹,是欺负自己孙女死人不会说话。你还唆摆我们跟警察隐瞒真相,这里面就是有猫腻。”
“那你什么意思?我故意害死自己孙女?高贺年你是疯了吗?!”
“我没疯!你当然希望我疯了!你当时跟福罗究竟在说什么,被乐茹听见了,让你们不得不杀了她?”高贺年说得咬牙切齿,他今天是恨不能吸她梁幼琴的血,吃她梁幼琴的肉!
梁幼琴气势也不减:“我说真话你不信,你要不要拿刀把我心挖出来看看我有没有撒谎?”
高贺年满脸的冰霜:“你这一招现在对我没用,你说服不了我,那我们不如报警。我要看着福罗也跟我一样去坐牢!”
“我真是疯了!你是想把我们这个家都毁了吗?”
高贺年摇头哂笑:“你还会在乎我们这个家?”
“我怎么不在乎?我隐忍这么多年,拼死拼活,我为了谁?”
“我也想知道,你忍了这么多年,你究竟为了谁!”
“我不就是为了你们高家吗?高贺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
“为了我们高家?当初你是怎么说的?我们跟罗九、梁福罗一起合作,我们得到港明,梁福罗得到洪门,罗九拿走黄金,我们三家各得其所。但是现在,我马上要去坐牢了,港明还有我们高家的份吗?你罗九梁福罗你们三个才是一家子,洪门黄金港明你们全拿了,我辛辛苦苦一辈子为你做嫁衣啊?!梁幼琴!”
高贺年铿锵有力的话语在梁幼琴耳膜处回响,她似乎不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高贺年从身后拿出信封,狠狠摔在地上,“你们一家三口的亲子鉴定,你是梁福罗的妈,罗九是梁福罗的爸!而我是那个懵丙大傻叉!”
梁幼琴赶紧捡起地上的大信封,抽出里面文件,她看不懂,但她大概明白里面写的是什么。
“高贺年,这是你让人去做的?”
高贺年没回答她的问题:“你厉害,天天睡一张床,我都不知道,你跟罗九生了个儿子,还藕断丝连联手骗我们上当!你儿子杀了我孙女,你为了帮这个杀人凶手脱罪,还谎话连篇把我们一家骗得陀陀转!害死孙女你是怎么睡得着觉的,你怎么不去死呢?贱人!”
狠狠骂完,高贺年的手都抖了!
梁幼琴红了眼眶,是她理亏没错,但她不认:“我跟罗九生下福罗那是我们结婚前的事,我和你结婚之后,我没跟罗九再有那方面的来往,我跟他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你们都联手谋害梁大龙的子女,谋夺梁大龙的家产了,你们还清清白白?你那么喜欢罗九那个老东西,你当初不要嫁给我啊,你完全可以当他妾室!哦,你不想当小老婆,那你去勾引有妇之夫,连儿子都生了,转头嫁给我?!你当我是什么东西?”
“高贺年,我没有对不起你。跟我结婚,委屈你什么了?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错,福罗是我儿子,难道高城就不是我儿子?我谋夺家产,我不就是为了我的两个儿子吗?在我这里,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忍那么多年都是为了我的两个儿子。”梁幼琴半点不相让。
高贺年冷笑一声,讽刺道:“哦?为了你的两个儿子?我们只得到港明,梁福罗不止有洪门,还是几十吨的黄金,你这就叫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一碗水端的平吗?梁幼琴!”
“你会不会算账?港明的总资产比洪门加黄金都要多,你们高家哪里吃亏了?”
“哦,现在变成我们高家了?看看你给你那个野种取的名字,福罗,怎么?取名都不忘罗九,还福罗?福荫罗九啊?你恶不恶心啊?还有,你承诺把港明给我们,现在呢,我要去坐牢,高城就算不去坐牢也已离开港明,你怎么把港明给我们?”
梁幼琴:“你坐牢是我害的吗?是你自己害的自己!你不单害了自己,还连累了高城!高贺年你就是借题发挥想要羞辱我!只要我能拿到港明,我能不给高城吗?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别妄想挑拨我们母子关系!高城,你别听你爸挑唆,现在我们是要一致对外的时候,这个时候内讧,你不是颠就是傻!”
一直没说话的高城,小心翼翼看了老妈一眼,才问:“妈,梁福罗为什么要杀乐茹?”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件事上,我没必要骗你们。乐茹也是福罗的侄女,不是乐茹大声嚷嚷着要告发我们,他也不会着急忙慌错手杀了乐茹。”梁幼琴心力交瘁地坐下,她冷眼瞟着高贺年,高贺年也斜眼瞪着她,夫妻俩本就不多的信任,一日之间,土崩瓦解。
梁幼琴把信封扔桌上,扔过去是时候,不免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心中警铃顿时大作。
“高贺年,这份亲子鉴定,是你去做的,还是别人做了寄给你的?”
高贺年冷哼:“你终于想起要问重点了。”
“别人寄给你的?谁寄的?”梁幼琴慌了。
高贺年:“那要我知道是谁寄的才行啊,我倒要问问你,这是谁寄的?”
张小姐从凤凰山道离开的画面再次在梁幼琴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直接砸了过来,“有可能是龙爷。他怀疑我们了,他在试探我们。”
这个大胆猜测,刚才高贺年就已经跟高城分析过,所以父子俩此时,并没有做过大的反应。
“你们早就猜出来了,是吗?”
高贺年提醒她:“现在龙爷已经怀疑你了,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梁幼琴看出高贺年早有计谋,她问:“你想我怎样?”
“你不是说你跟罗九清清白白,现在已经没有感情了吗?这个时候,你不把他祭献出来,你还在等什么?”
梁幼琴知道高贺年的意思,“祭献了他,我们也脱不了身。”
高贺年:“那就看你的手段了。”
梁幼琴陷入沉思,她不是舍不得罗九,男人在她眼里都不重要,只有两个儿子才是她的命根,她在思考怎么才能脱身。
高贺年要挟道:“如果你舍不得罗九,那我马上打电话报案,我要告诉警察,是梁福罗杀了乐茹。”
“不要吵了!你让我想想。”
“你可以慢慢考虑怎么应对龙爷,但我的话没说完。除了港明,我们还要得到那批黄金,不然,我不会放过梁福罗。答应还是不答应,你现在就给我一个准信。”
梁幼琴看着丈夫那无情贪婪的脸,好好的一家人,现在只剩下互相算计。
她心底只剩下厌恶。
见梁幼琴不说话,高贺年站起身走了过去,他拿起她旁边的电话,刚按下99……就被梁幼琴给按住了。
他这是要打999报警!
高城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平时他是无条件站在妈妈这边的,但今天开始不一样了,他母亲还有另外一个儿子,而她为了那个儿子的利益,牺牲了他的女儿。
他爸说了,乐茹不能白死,无论怎样都要换取一些利益回来。
梁幼琴松开按住电话的手,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我答应你。”
高贺年冷眼看着妻子:“你不会想搞死我吧?你如果敢搞死我,马上就会有人去报警,我死也要拉着你那个宝贝儿子梁福罗下地狱。”
“高贺年你不用这么要挟我,我们利益是一体的。”
“你最好是真这么想。”说完,高贺年出去了。
高城也没敢继续呆在冥想室里,只留梁幼琴一人坐在她的独坐沙发上,跟高贺年的要挟相比,来自梁大龙的试探才是最让她胆战心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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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窗帘的中巴车上,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专业人士在调试监听设备。
车门打开,阿铁走了进来。
“大小姐,窃听器都安装好了,主要是车上、卧室、书房和他办公室。福罗刚从外面回来。”
梁可风看了眼手表,差不多17点,今天福罗回来得早。
负责监听的人,取下半边耳机,说:“他好像要出去。他太太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他说不回。”